內容摘要:我國是一個典型的二元經濟國家。“三農”問題和如何促進二元經濟結構轉變是我國目前面臨的重要問題。日本在經濟發展過程中情況與我國類似,可以提供很好的借鑒經驗。本文從勞動力的流動角度分析日本現代工業部門擴張和二元轉換的關系,以及如何順利實現了農業現代化的過程,并進一步探討了日本成功的經驗。這對我國的實際情況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日本;農業;二元經濟結構;農業現代化
工業與農業的關系是任何一個國家在發展過程中都必須探討的問題。我國農業部門比重較大且落后,從根本上解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實現全面小康和現代化的關鍵。目前我國處于農村人口占多數、農民收入低、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特征明顯的發展階段。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協調工業和農業發展以及促進二元經濟結構轉換問題,已經成為我國國民經濟發展過程中必須面對和解決的重要課題。
在二元經濟的國家中,發展的核心問題在于經濟中心逐漸由傳統的農業部門移向現代工業部門,形成一元經濟。這個過程可以通過兩部門之間的勞動力的流動逐漸促進現代工業部門的就業和產出來衡量。在對勞動力的配置過程中,農業勞動力比重越高,農業現代化程度越低,二元經濟結構特征越明顯;農業勞動力比重越低,農業現代化程度越高,二元經濟結構特征越不明顯甚至完全消失。在過去的100多年時間里,英國、美國及日本等發達國家先后完成了二元經濟的轉換。其中日本以小農戶為主的農業家庭經濟與中國的農業國情極為相似。日本也是一個人多地少的國家,全國總人口約為1.2億,人均耕地面積不到0.046km2。因而研究其工業化過程和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模式,對中國這樣一個農業人口仍然占多數的發展中國家來說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現實背景:二元經濟結構與我國“三農”問題
二元經濟是指發展中國家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現代“資本主義部門”和傳統“非資本主義部門”同時并存的經濟現象。1938年美國經濟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劉易斯在《曼徹斯特學報》上發表了“勞動力無限供給下的經濟發展”論文,在經濟學界第一次對二元經濟的內涵以及基本特征進行系統性的表述。隨后美國的發展經濟學家拉尼斯和美籍華人費景漢將該理論繼續深入,提出了劉易斯—拉尼斯—費模式,把發展中國家的二元經濟轉換的過程和勞動力流動有機結合起來。該理論認為在發展工業的同時,應該重視農業的發展,提出兩部門平衡發展的思想。傳統的農業部門對經濟發展的作用不僅是為工業提供剩余勞動力,還為現代非農業部門的擴張提供農業剩余,如果農業剩余不能滿足工業部門的擴張對農產品的需求,二元經濟發展就會受到阻礙。
在協調工業與農業的發展關系上,我國受費爾德曼思想影響較大,認為要實現長期的經濟增長,必須優先對工業資本品進行投資,只有重工業具有了一定基礎,才能為輕工業、農業提供資本品。現實中采取了優先發展工業,特別是重工業,犧牲農業利益來保證工業發展的戰略。這雖然使我國在很短的時間內建立了比較完善的現代工業體系,但是卻造成了產業結構畸形。
1978年,從三次產業的產值看,我國工業所占的比重已經達到44.8%,具有人均3000美元以上中等發達國家的特征;而從勞動力結構看,農業勞動力比重仍高達73.3%,是人均200美元以下農業國家的典型特征。由于農業剩余被長期剝奪,農民積累不足,幾乎只能獲得必要的生活資料,根本無力投資進行擴大再生產,因而農業勞動生產率長期停滯甚至有所下降。例如1975年農業按不變價格計算的勞動生產率比1957年甚至降低了1.6%。1952~1989年間,國家通過工農產品之間價格的“剪刀差”和農業稅從農業中抽走大約10000億資本,而工業支農資本僅3000億元,凈流失達7000億元。這些政策嚴重阻礙了二元經濟發展達到商業化點,進而進入一元經濟的發展階段,也造成了我國目前日益重視的“三農”問題。
當前許多地區農村糧食種植的效益極其低下,農民進行農業生產更大程度上是受幾千年來農業傳統觀念的影響,而不是追求經濟效益的結果。并且由資源條件決定我國農村具有人多地少的特點,農民大量滯留在農村,在傳統的農業部門移向現代工業部門的過程中流動緩慢,農村收入和經濟效益水平較低,基礎設施如教育、醫療、保障事業發展滯后,使得城鄉差距不斷擴大,從而影響了整個國家經濟與社會發展水平。
二、日本二元經濟的轉換過程
日本的農業現代化大致經歷了三個時期,用一百多年的時間實現了工業部門的擴張,成功地轉換為一元經濟。
二元經濟轉換的第一個階段是從明治維新到二戰結束(1880~1945年)。這一時期處于工業化初始階段,明治政府致力于經濟結構的變革,對傳統生產技術加以改進,引進西方技術中適合日本農情的部分,推廣有機肥和化肥,大力普及以牛馬牽引為主的改良農具。從19世紀80年代到20世紀40年代,農業剩余勞動力不斷流出,農業勞動力的就業比例從80%下降到43.5%。這是二元經濟轉化的初始階段。二戰后,日本城市受到嚴重破壞,工業瀕臨崩潰,無法吸收大量工人就業,同時大批軍人和遣返人員大量流入農村,中斷了農業剩余勞動力的轉移進程,一度形成了“以農為主”的人口產業結構,而直到1954年才基本恢復到了戰前的水平。
總的來說,這個時期經濟體制比較脆弱,工業的發展對農村勞動力的促進作用還沒有完全顯現,日本此時轉移的速度相對較慢。農業中多余的勞動力流出不會影響農業總產出,不會產生糧食短缺問題,而且同時提高了工業產出水平。
二元經濟轉換的第二個階段是從二戰后到80年代(1945~1980年)。在這三十多年的時間里,日本的生產力飛速發展,重化工業和機械工業迅猛增長,對外輸出增幅明顯,東京圈、阪神圈、中京圈等重要工業地帶主導產業的高速發展,使得就業空間擴大,農業勞動力的轉移最為迅速。農業勞動力比重下降了34%,這是整個日本農業工業化進程中速度最快的階段。從1950到1975年的二十五年間,日本農村人口共減少了1447萬人,平均每年減少57.88萬人。到1970年,日本第一產業就業人口在總就業人口中的比重下降到10.9%,第二、第三產業就業人口所占比重分別上升到33.4%、55.4%。
二元經濟轉換的第三個階段是從上世紀80年代初到現在。這一時期,日本的工業自動化和機械發展居于世界前列,農業人口所占比重從1980年降至10%以下,農業人口的遷移量比較穩定。這標志著日本基本上順利完成了農業向二、三產業轉化的任務,也標志著步入了現代一元經濟的發展階段。
三、日本二元經濟轉換的成功經驗
拉尼斯和費景漢認為,二元經濟轉化過程的關鍵在于第二個階段。由于勞動力的流動會引起農業總產出的減少,從而導致糧食短缺和工資上漲,二元轉化的過程會受到阻礙,甚至有可能在農業商業化階段來臨之前,工業部門的擴張會停止,二元經濟轉換過程被迫中止。從日本農業發展過程我們可以看到,在第二階段日本成功克服了障礙,順利轉化到第三個階段,實現了農業的現代化。日本二元經濟結構成功轉換的經驗經分析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一)工業的高速發展推動農業剩余勞動力轉移
農業生產力的飛速發展離不開工業的推動,一方面,工業化為農業生產提供設備支持,使農業現代化成為可能;另一方面,工業增長產生對勞動力的巨大需求,城市化和工業化程度的飛速發展給農民提供了大量的就業崗位。在1960~1969年,日本機械工業增長了5倍,鋼鐵工業增長了3.2倍,纖維工業和食品工業也都增長了1倍以上,石油化學、電子工業增長速度也高于美、英、法等國。與此同時,日本企業規模不斷擴大,大型企業數目不斷增加。在世界500強企業構成中,日本1961年為31家,到1995年已增加到141家,約占世界500強的30%。1999年日本國民生產總值達到40789億美元,比英、法、意三國的總和還多1776億美元。日本從經濟高速增長時期開始直到80年代中后期,工業部門對勞動力的需求量一直很高,特別是東京、阪神、名古屋工業地帶為農業剩余勞動力提供了大量就業崗位,吸收了全國各地的大量農業勞動力。
(二)重視農業生產,提高農業生產率,使得兩部門平衡發展
農業部門對經濟的貢獻一方面為工業部門提供剩余勞動力,另一方面為現代非農業部門的擴張提供必需的農業剩余。如果農業剩余不能滿足工業部門的擴張對農產品的需求,二元經濟發展就會受到阻礙。一個農業停滯的二元經濟中,農業剩余勞動力是不可能完全轉移到現代非農業部門的。日本政府非常重視農業生產的發展,并從提高科技含量和勞動生產率入手。
二戰前日本農業長期有著“多勞多肥農業”之稱,即主要采取勞動密集型方式發展農業,致使土地生產率相當高而勞動生產率極其低下。戰后農用工業根據日本農業的特點,生產和供應各種中小型配套農業機械,推廣農業機械化作業,促進農業勞動生產率的迅速提高。1950年,日本農用拖拉機只有700臺,但到1976年卻猛增到80萬臺,26年中增加了1000多倍,機械化作業使日本農產品的成本構成產生了質的變化,即由勞動密集型轉變為資本密集型。農產品科技含量的提高和活勞動含量的下降,使農業可以有更多的剩余勞動力提供給工業,也為提高農業的競爭力提供了廣闊的前景。同時農業在大量減員的情況下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日本農業單位面積化肥施用量、灌溉面積比重等指標都處于同期發達國家的前列。
(三)政府主導型的模式
通過《農業改良助長法》(1948年)、《農業機械化促進法》(1953年)和《農業基本法》(1961年)等一系列農業政策措施,日本逐步確立了農業現代化的目標。日本政府鼓勵和支持農業的規模化經營,鼓勵小農戶脫離農業轉向非農產業。同時,日本政府制定了促進工業、農業、城市和農村協調發展的指導性計劃,積極推進農村的城市化建設。如1955年《町村合并促進法》的頒布和實施使日本的市町村數從1950年的10411個減少到1975年的3275個。此外,從1971~1975年,在城市郊區建立各類工業,吸引大量農村人口就業。到1975年,有813個城鎮實施了該計劃,建成各類工廠近700家,吸納了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截止到1997年,日本的城市化率達到了90.8%,城鄉差別基本消失。
(四)積極推進國民教育
日本將國民教育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從某種程度上說農村工業化進程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轉移的農業勞動力文化素質較高。由于義務教育的普及和針對農民特殊的職業技能培訓制度的完善,農業勞動力對非農業部門就業適應性較強,農村勞動力和城市勞動力完全不存在素質差距。因而在勞動力市場上不存在二元性,即不需要一部分特定收入彌補鄉村勞動者的心理成本。
四、對中國經濟發展的啟示
目前我國二元經濟雖然有較大的改進,但二元結構的差別仍然比較明顯,實現二元經濟轉換的難度很大。工業部門的發展,已經提出了吸收更多農業人口的要求,“十一五”發展過程將是我國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鎮大規模轉移的過程,使得這個問題探討更為迫切。結合日本經濟發展的成功經驗,對我國二元經濟發展給予一定的啟示并從以下幾個方面的進行探索分析。
(一)實現工業與農業部門之間的協調發展
長期以來采用犧牲農業部門支持重工業增長的措施,由于一方面隨著重工業的擴張對農業部門提供積累的需求越來越大,另一方面農業部門過度向外輸出剩余產品,極大地限制了農業再生產的擴大,甚至遭到了破壞。農業發展的停滯阻礙了現代工業部門的發展,農民收入不高,消費結構不能升級,造成了80年代末期以來出現的消費市場疲軟和產品積壓,從而導致了輕工業增長的停滯。在農業和輕工業不能長期穩定增長的前提下,由重工業帶動的產業結構升級也會由于積累來源的不足,舉步維艱。
因此,在工業化獲得顯著優勢之時,理應實行以工補農、哺農和護農,維持農業部門和工業部門的協調發展。調整我國工業發展的戰略布局,形成具有區域競爭優勢的生產力布局,發展外向型經濟,積極推進城市工業向農村的轉移或擴散。通過城市工業的擴散和帶動作用,將農村工業納入商品生產軌道。
(二)提高農業的科技化程度
中國農業增長中的科技貢獻率比較低,只有40%左右,與發達國家70%以上的科技貢獻率相比還有較大差距。我們應積極吸收和借鑒國外先進的技術和生產方式,將其與我國的具體經濟發展相結合,發揮最佳的生產效能。同時增強自主創新能力,實現技術發展的跨越,實現技術創新和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的迅速轉化。
(三)加強政府宏觀指導
政府發揮調控功能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人手:(1)大力發展鄉鎮企業,走村辦企業—鎮—小城市—中等城市—大城市的分階段、漸進性的轉移之路,推動農村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使勞動力轉移制度化、規范化;(2)采取漸進的方式,逐步廢除現存城鄉分離的戶籍制度;(3)大力發展農村技術推廣,加快農村發展建設;(4)提高農業剩余勞動力轉移的組織化程度,為地方管理決策提供依據。
(四)加強農民職業教育
目前農村勞動力低下造成了“低素質屏障效應”。所謂低素質屏障效應是指文化素質低、心理素質低決定了轉移的勞動力對職業的低競爭力和對環境的低適應力。低素質屏障效應限制了一大部分農村勞動力無法到城市非農產業就業,即使轉移也是低水平的產業轉移,從事的是低級體力勞動。應通過教育機構的培訓增強農村勞動力的職業能力,要培育與勞動力市場相適應的成人職業教育培訓機制,建立社會化的再教育制度,鼓勵用工企業對民工的在職培訓行為。
責任編輯:吳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