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瑪索：鏡頭下的美麗蛻變

蘇菲·瑪索是中國人最熟悉的法國影星之一，和阿蘭德龍一樣，她是大家心目中法蘭西電影的一張名片。由童星開始演藝生涯，蘇菲·瑪索在鏡頭前長大，大方地和人分享這一段美麗蛻變。她無疑是美女，但也是才女，她其實是個不說謊的女人。今天，就讓我們對話蘇菲·瑪索，聽聽她的故事。

曹：你好，瑪索小姐，歡迎再次來到上海。

蘇：謝謝。

曹：雖然你來自法國，但是很多人覺得你看上去像個中國人，因為可以從你的外形、舉止中發現獨特的亞洲、中國的古典氣質，你自己覺得嗎？

蘇：我在歐洲經常被人這么說，說我有點像亞洲人，這很棒，我喜歡。我不知道這種亞洲氣質怎么來的，我不知道我的家族里有誰有亞洲的血統，這很復雜。

曹：我知道這是你第三次來上海，并且你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是嗎？

蘇：我真的喜歡來中國，但每次時間都太短，上海我來過三次，北京一次，香港也去過，也去過成都。我喜歡這里的文明，你們的文化、語言很豐富，讓我可以看到、了解到、學到很多東西。這是個很大的國家，我想花點時間來這里拍電影，在這里呆上幾個星期。可能這樣我就有時間了解更多了。

曹：很多的中國觀眾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前并沒有機會欣賞你的電影，我們只能從一些電影雜志的圖片和文章中看到照片，了解你，但是你在中國卻非常受歡迎，這是個奇跡，你覺得呢？

蘇：我也這么想，中國對一個女人來說格外親切，歐洲文化和美國文化很難融入你們其中，你們是如此獨特。我很榮幸自己能被介紹到中國，我和你們溝通無阻，沒有歧義、沒有誤解，我們之間是一種直接的關系。

曹：我知道你對中國電影很有興趣，也曾經提到過很多知名的中國演員的名字，比如成龍、姜文、章子怡，你有沒有和中國導演合作的計劃？

蘇：有有，我很想。我想到中國來拍電影，我知道中國是個電影大國，中國電影在法國、歐洲以及美國都受到贊賞。這太棒了！我是說這很有趣，你們有出眾的電影才華，我不喜歡太本土化的東西，我和中國導演的合作將會是一次很好的體驗。

1980年，14歲的蘇菲·瑪索從7000名少女中脫穎而出，獲得了自己的第一個銀幕角色——電影《初吻》中扮演青春萌動的小女孩薇卡，這是一次極其漂亮的處女秀，蘇菲將屬于青春期少女的純真、反叛、情竇初開以及一點點早熟，都表演得十分準確，甚至讓人有點迷惑，蘇菲到底是在扮演薇卡，還是她自己就是薇卡？

曹：在1980年你獲得了在《初吻》中演出的機會，并帶給你巨大的成功，每一個看過的人，包括MR BEAN，欣賞到了你自然的、讓人信服的表演，我想知道你表演的是誰，是故事主角VIC BERETTON，還是現實生活中的自己？

蘇：我想，角色看上去總是和我有一點像的，因為你必須在角色中認清自己，同一個角色會根據不同演員的演繹而不同，我想薇卡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是她的一部分，我們兩個在電影中一起創造出了第三個人。但我生活中可不是她，我是來自于另一種生活的不同女孩，但薇卡和我互相明白了我們的價值所在，我想我給了她不同的眼界。薇卡看上去是一個快樂的、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我想制片方選擇我可能是因為他們想多一點悲傷的、深沉的、陰郁的個性，當然應該有這種陰郁、悲傷的氣質以及對生活和愛的思考，這很重要。

曹：《初吻》讓你一下跳入了成人世界，對于一個小女孩而言，你也許失去了很多東西，像快樂、朋友和童年，你對此感到后悔嗎？

蘇：不是后悔，是有點苦澀。但我想《初吻》為我打開了很多扇門，沒有電影，我不可能有機會環游世界，甚至不可能打開我自己封閉的世界。它讓我意識到我自己的存在，我想要什么，我要有什么成就。所以我不后悔，你不可能什么都擁有，你必須有所選擇。

曹：有得必有失。

蘇：是的，你必須舍棄一些再得到一些東西，最糟糕的是，有失未必有得。如果你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那是很棒的。我很高興我所碰到的事。

曹：在《初吻》之后，你一直嘗試不同風格的角色，甚至角色本身并不討人喜歡，我想你是那種不喜歡重復自己的人，是嗎？

蘇：可能吧。當我選擇角色時是相當主觀的，我讀劇本后就決定我喜歡還是不喜歡，沒有更多的頭腦風暴，只是跟感覺走。假如我思考之后再決定的話就太晚了。

曹：當你試圖去理解這些角色并演繹她們的時候，有你自己的人生觀和態度傾注在內嗎？

蘇：對我來說這相當有樂趣，演戲就像一個醫生，他知道身體是怎樣工作的，心臟里的血液是如何循環的，某種意義上說很科學。你作出自己的選擇，體現人生觀的選擇。這邊而不是另一邊，而大自然就是包羅萬象的，有好的也有壞的。所以演戲給你機會去經歷這兩方面的生活，不會傷害到任何人，這很好。你可以演一個壞人，但是從不傷害任何人。對我來說，這個工作不是靠機會的，我相信我完全是為了電影而生的，電影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很適合我。

《初吻》后的十年間，蘇菲選擇了一些更具挑戰性的角色，似乎是用心去擺脫自己的清純形象。1994年，她終于滿足影迷愿望，回歸青春本色，出演了電影《芳芳》，在大銀幕上又留下一個難以磨滅的經典形象。作為法國影星，蘇菲·瑪索真正走上國際舞臺的轉折點，是1995年的好萊塢影片《勇敢的心》，只有半部戲分的她，以美麗和深情，一下子虜獲全世界影迷的心，但她并沒有迷失自己，她對自己的身份保持著清醒認識。

曹：好萊塢電影《勇敢的心》使你閃耀在世界的舞臺上，坦白說，對于一個法國演員，到好萊塢發展重要嗎？

蘇：視情況而定，每個事業都是不同的，我不會把一個事業同另一個作比較，看你是誰。我在世界的知名度，更多地是因為法國電影而不是美國電影，一部美國電影《勇敢的心》讓我揚名世界，一部英國電影《007黑日危機》也可以為我帶來國際護照，但是《初吻》帶來更多，《芳芳》同樣可以走得更遠，《安娜卡列尼那》也可以。我能舉出很多例子，我的護照就是我自己，我沒想過一定要成一個好萊塢人，我并不貪心，我是個害羞的人，不想有更多的曝光。我寧愿躲在世界背后，我的目標并不是成為一個名人，而是想探索人類知識、經驗、人們不同的觀點、和不同的人一起工作，這是我所感興趣的事業。

曹：你認為什么是法國電影文化？

蘇：哦，好難的問題啊。法國有時候相當矛盾，我們有很多色彩，法國的特征是自我追求，法國電影歷史悠久，上世紀四十年代一直到七十年代是電影的全盛期，但現在有所不同，美國成為主導。我覺得現在的世界是互相影響的，我們生活在其他人的影響之下，文化也因此改變。現在法國在抵擋著，我們仍然拍很多電影，有些很出色，那些小制作的電影。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種電影給一種人欣賞，而是有不同的受眾，不同的品味，如果一部電影能適應不同要求就是好的。電影不只是為了主流觀眾，雖然能適應主流當然好，我贊同。但那是不夠的，有些電影只迎合一些小眾群體，這也很對，我們不能忘記少數人的需求。

曹：在你看來，哪種類型的中國電影會被歐洲接受？

蘇：王家衛去過兩次戛納電影節，獲得過金棕櫚大獎，這些中國電影以原汁原味、與眾不同的風格而被接受，所有的元素都讓我們激動。我們喜歡它是因為它的與眾不同，所以不必刻意追求所謂應有的風格以及不同的風格，我想這只是某些人的觀點，某些人的色彩，我們喜歡多元化。不必看上去很“中國化”，我不知道那有什么意義，當然“中國化”確實有吸引力，因為它和我們的做法是不同的。

蘇菲·瑪索在中國出名了十幾年，但直到21世紀才第一次踏上這塊東方土地。2001年她帶著自己的商業大片《盧浮魅影》參加第五屆上海國際電影節，受到熱情禮遇。那個時候，她也許意識到自己早該來了！率真的蘇菲像個孩子一樣充滿好奇，不見絲毫大牌明星的神秘。事實上，蘇菲·瑪索最大的魅力也許就在于“真實”。

曹：我聽說你在上海的時候，去逛了城隍廟，并給你的兒子買了衣服，三十九元人民幣的價格？

蘇：對，我想去酒店外逛逛，盡可能多地去看看周圍的東西。

曹：我知道你有一個習慣，每當你到一個新的城市，你喜歡到當地的博物館參觀，為什么呢？

蘇：有很多原因，我非常喜歡畫畫，花很多時間去美術館。今天下午在我工作完之后就會去，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方式，可以與另一種文化相遇，可以與不同的人相遇，它給了我開啟這個國家文化的鑰匙。

曹：剛才你說很害羞，害怕出名，你有什么和媒體周旋的特殊經歷嗎？

蘇：13歲開始我就和他們打交道了。我曾經做過一個噩夢，我睡在房間里，當我醒來照鏡子的時候，看到他們正對著我拍照，太瘋狂了。那之后，我使自己鎮靜下來，當他們有禮貌，不做你不認同的事的時候，我也用適合的方式處理和他們的關系。我不喜歡被追逐，不喜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偷拍，這是隱私，應該既有榮譽、名聲、工作的時候，也有私人的空間。我能正確對待媒體，不欺騙，我不想在鏡頭前后變成兩個人。但最困難的地方，就是當你被拍到，或者被提問的時候，你得保持良好狀態，正確回答，這時你就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想盡可能保持本色，是最困難的部分。

曹：7年前，你出了一本自傳，叫做《說謊的女人》，它是什么意思呢？

蘇：那不是一本自傳，是一本微型小說，有一些和我的生活很貼近，另外一些則不是，所以我叫它《說謊的女人》。我不想讓大家覺得這就是我的真實生活，我想自由一點，把虛構和現實放在一起。當你是個名人的時候，無論你說什么，人們都想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不，不是，它只是一本書，它只能是故事。寫作是我想要的一片凈地，是我最能接觸到事物本質的地方，你用語言，有時很難表達你所想的，而表演的好處在于，我可以使用感情和肢體語言。如果用肢體表達，我樂意成為一個舞者、搖滾明星，用歌唱去表達。但是每種事物都有局限，寫作是另一種使我更能夠表達我所思所想的方式，可能是能更清晰還原事物本質的表達方式。

曹：你將你的故事寫成電影，你感到自豪嗎？

蘇：當然，這是我的生活。編劇是一種很棒的心理療法，你可以表達一些通常難以言傳的東西。當你生氣時你不能喊，不能發火，而在電影里你可以隨心所欲傾吐生活中所經歷的一切，在電影里你必須這樣做。

曹：所以這是我們發泄自己的好辦法。

蘇：是啊。

曹：你所導演的第一部電影講述的是夫妻之間的關系，第二部電影《魅影追蹤》卻遭到了一些批評，你會在意這些否定的聲音嗎？讓你感到受挫嗎？

蘇：我對這些批評很敏感，但是你知道，如果在意每個人的說法，你將一事無成，這是我的人生經驗。如果你有一個主意想做什么事的話，永遠會有人說“不”，所以堅持很重要。對我來說，導演第二部電影很重要，我想無論如何這是我的第二部電影，會有批評也是一種特色。我扮演我自己的角色就好，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是有人在街上攔下你，對你說，我昨天看了你的電影，我真的很喜歡。這就是最好的，讓我忘記所有否定的評論。

曹：你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在他們眼中，你是怎樣的一個母親，超級巨星還是一個普通母親？

蘇：應該是一個普通的母親，也是個普通人。他們沒看過我的電影，我也不想讓他們看，我希望他們把我看作是母親，在廚房忙碌，在家里羅嗦，這很重要，對孩子們而言這是頭等大事。我不想讓他們把我看成是明星、演員，這很可怕。我的事業雖然非常重要，但是我不會為了事業而犧牲我的全部，我覺得不值得。我只會為我的孩子們付出我的一切，因為他們是人，是我選擇了他們的出生，我要為他們的生命負責。

曹：謝謝你接受我們的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