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背著鐵制水桶的女子,穿過蜿蜒似蛇的山路翻越一座山。白茫茫的山路一直伸向山間一座小尼姑寺。這位身披絳紅色僧衣的尼姑走到一塊狀如凳子的盤石跟前,她的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她把水桶擱在盤石上,用袖口揩拭從鼻子兩邊滾落下來的汗珠。她雖然沒有刻意穿金戴銀,涂脂抹粉,也沒有油亮的長發,但白如月亮的臉上泛起青春的紅光,猶似高山泉水般純凈、誠實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她那薄如花瓣的嘴唇,像是從面前的雪山切割下來的高高的鼻梁和纖細的腰肢,清晰地透出少女與生俱來的妖嬈美態。她把頭往凳子似的盤石貼了過去。據說,格薩爾王的妃子迦洛森江珠姆背水時,水桶放在這塊盤石上休息過。不論是誰,背水時都會在此休息祈禱。這塊跟其它盤石一樣灰白的盤石經人長時間的觸摸、磨擦,如今變得黑乎乎,油光閃亮。
五年前,她在此處與背水而過的仁增曲珍相遇。仁增曲珍厚密如林的眉毛下面那兩只小眼睛閃現出親切的光亮,肥厚的嘴唇一動起來,給人以完全可以信賴的感覺。
“姑娘,你是來朝圣的吧?”仁增曲珍十分關切地看著這個女子。
“是的。朝圣。我是個乞丐。”從她的嘴里慌里慌張地蹦出這句話來。一股親切的熱浪如同電流從頭到腳涌遍她的全身,使她覺著仿佛來到了母親面前。
“你叫啥名字?”
“白瑪拉姆?!?/p>
“你要做一名如同蓮花(白瑪)一塵不染的人。那么你老家是哪兒的?沒有同伴嗎?”
“我老家在工布。沒有同伴。我轉神山去了?!?/p>
“沒有同伴,膽子挺大的啊?!苯又试銮浣o她講了有關這塊盤石的傳說。格薩爾王攻克上部雪山協宗(地名)那會兒,他的妃子珠姆背水時在此歇過腳。
白瑪拉姆將額頭頂住盤石祈禱一番后,隨仁增曲珍來到了寺廟。仁增曲珍是寺廟負責人,另外還有三個尼姑。仁增曲珍的尼舍里除了一兩件必需品,就沒有任何俗人所需的花花綠綠的物品。仁增曲珍把糌粑桶放在白瑪拉姆跟前。白瑪拉姆趕緊取下糌粑桶蓋子。糌粑桶里面隔開,容量大的一邊裝糌粑,容量小的一邊裝酥油和奶渣。早已是饑腸轆轆,肚子咕咕直叫的白瑪拉姆,很快喝掉幾碗滾燙的茶,眨眼的工夫吃完了一碗糌粑。她有生以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這么香甜的糌粑和茶。真的。她的全身變得熱乎乎的,幾近耗竭的體力漸漸得以恢復。
仁增曲珍把白瑪拉姆的糌粑袋子拿過來,準備裝上糌粑和奶渣。這時,白瑪拉姆從內心深處對摒除塵世貪戀的尼姑生活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憧憬之情,對陷入妒嫉之海的凡夫俗子深感厭惡,感覺站在自己面前的仁增曲珍是真實的佛陀,渾身汗毛聳立,眼里噙滿崇敬的淚水。她的喉嚨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就跪在仁增曲珍腳下。
“你怎么啦?”仁增曲珍急忙睜大了一雙小眼睛。
“請收我當尼姑?!卑赚斃窚I水涔涔而下,猶如夏日的水流。
“這里遠離你的家鄉,你可以回老家當尼姑。如果有其它困難,我可以幫你。”仁增曲珍把白瑪拉姆扶起來,讓她坐到墊子上。
“我沒有父母和親友,無家可歸?!卑赚斃愤煅手f不出話來。
“這是怎么回事?”
白瑪拉姆哭哭啼啼地把一切都傾訴給仁增曲珍了。仁增曲珍的眼睛里也閃動起晶瑩的淚花。她撫摸著白瑪拉姆蓬亂的頭發,安慰她說,“你先在寺廟里待上半年,適應一下,如果行,就可以留下來當尼姑?!?/p>
大家都驚嘆白瑪拉姆的勤奮和虔誠。沒過兩個月,仁增曲珍就為白瑪拉姆剃度,取法名叫做仁增桑姆。
過去的白瑪拉姆,現在的仁增桑姆從對往事的回憶中醒轉過來。她重又向珠姆的盤石頂禮后,背起水,挺著胸,彎著腰,沿山路而行。仿佛用銀水反復涂抹過的雪山閃耀著刺眼的光亮。在這個離神山岡仁波琪不遠的地方滿是象牙聳入云端般的皚皚雪山。雪山腳下是一片布滿石子的藍色山嶺。亂石山嶺下面如同彩虹般開著紅、白色花的草山與山下廣袤無垠的草灘連成一片。這一帶圣山甚多,連形狀難看的盤石和斷巖都有跟佛陀及活佛相關的神奇傳說。
幾個背負行囊的朝圣者緩慢地走在山下的草地上??此麄冏呗返臉幼?,像是遠道而來的。若不是岡仁波琪給予他們以無盡的勇氣,誰能去做如此的徒步遠行。這個海拔極高的地方沒有比人更高的生物。白瑪拉姆瞅著特別顯眼的人,想起家鄉遮蔽陽光的茂密森林。突然,一股不可名狀的悲凄感和空落感油然而生。
位于藏印邊界密密叢林中的這個小地方叫白瑪普。這里只有白瑪拉姆這么一戶人家。由于白瑪拉姆的父母只有她這一個孩子,所以她就自然成了他們的掌上明珠,心中寶貝。他們一家除種植一塊不小的耕地,還可以上山采挖名貴藥材。另外還養著母牛和豬。雖談不上富裕,但也沒有多少困難。
那天,被看作預示客人到來的小鳥“喳喳”地叫了整整一上午。白瑪拉姆的老父親捋一捋胡須道:“今天準有一位貴客要來,把家里收拾干凈,恭候人家到來吧。”說完,裝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
“老頭別說瘋話了?!卑赚斃返睦夏赣H抿嘴一笑,擺出不相信的樣子。
白瑪拉姆相信父親,打心底里盼著那些客人速速到來。那位來客會是一位先知先覺的活佛,還是收購藥材的商販?要不一定會是從國家機關來的工作人員。白瑪拉姆歪著脖子朝漸漸消隱在遠處樹林中的羊腸小道望去。
出乎白瑪拉姆意料的是,下午太陽快要落山時,兩個背負行囊的人朝她家方向走來。于是她回到屋里從窗口往外瞧著。老頭喜出望外,趕忙跑出去迎接來客。來者是兩個身材魁梧、高大,充滿男性氣質的年輕漢子。他倆的頭上都系著臟兮兮的長辮穗。不同的是一個漢子滿臉長著雜草樣的絡腮胡。而另一個人的臉膛卻是不長草的荒灘裸地。老漢把這兩個年輕人視若貴賓迎進里屋就座,十八歲的姑娘白瑪拉姆,弄得坐立不安,她又不能坐下,又不能出去,心臟怦怦直跳。老實說,平時她沒有機會見到男人。
據來者自稱,留著絡腮胡的叫阿桑,臉上無毛的叫康欽,老家是康區德格。由于他們倆的家人都已不幸去世,因此他們便決意以朝圣禮佛的形式度過一生。而且已經轉過西藏上部地區岡仁波琪和藏南許多佛教圣地。
幾天后,白瑪拉姆突然發高燒,變得神志恍惚,昏昏沉沉。阿桑和康欽輪流背起她,小跑著到山下的醫院看病。經打針治療,白瑪拉姆緩過神來。阿桑和康欽從發間淌出的汗水到這個時候都還沒有干。
打那以后,白瑪拉姆對兩個小伙子有了感激之情和異乎尋常的印象。老父親也每天笑臉對待他們倆。
過了半個月的光景,阿桑和康欽準備離開這里。白瑪拉姆的心之紅巖嶺驟然罩上了烏云,美妙的歌喉被痛苦的淚水哽得不能出聲。老漢握著他倆的手,誠懇地說:“你們倆無家可歸。我家需要一個人。在這兒住幾年如何?”
阿桑隨即看著白瑪拉姆微笑道:“可以?!?/p>
稍頃,康欽也側著腦袋表示同意,朝白瑪拉姆瞥了一眼。白瑪拉姆不禁哼出了一句小曲。
老漢笑微微地說:“看,我閨女高興了?!边@使得白瑪拉姆的歌聲戛然而止,羞得臉一紅,跑了出去。
阿桑和康欽勤勞而舉止文雅。白瑪拉姆的父母對他們倆有著跟親生兒子一般的感情。白瑪拉姆每天與他倆形影不離。
那時他們的生活甜如蜜。
白瑪拉姆回想著往事慢慢地朝前走。巖崖似的石堆映入她的眼簾。她在石頭旁歇了歇,凝眸注視起刻有各種經文的紅色或白色石頭。然而那些經文猶似沒有謎底的謎語,她怎么也看不懂?!八闶裁茨峁??啥也不懂。”白瑪拉姆自言自語地說著搖了搖頭,心忖神山岡仁波琪腳下某個地方一定有這么大的石堆。她想起了一身灰塵,在石片上刻字的阿桑。她閉上眼睛呆坐著。
三年前,一股卷走冰雪的大風把天地連成一片。在這個寒冷得骨子里發涼的冬季,白瑪拉姆把火生得旺旺的,翻開經卷,試著念誦。忽然,有人狠勁兒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阿桑。他身上落滿雪,像小孩堆砌的雪人。他的胡子和眉毛掛滿了茸茸的雪花。
“我找了兩年。”阿桑的雙眼閃耀起極為欣喜的光亮。
白瑪拉姆本想把阿桑領進屋里,給他倒一碗熱茶,但立刻打消了這念頭,隨之落到不知所措的境地。待她漸漸還過神來,經一番思前想后,她的臉色一下由山頭的晚霞般轉而變成了雪山盡頭的巖石山一般。她把阿桑堵在門口,不讓他進門,斷斷續續地說,“作孽的,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便使勁關上門,孩子似地哭了起來。
就這樣,阿桑在她門口待了一宿。
早晨,阿桑過來,跪在白瑪拉姆跟前做了懺悔??墒撬B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動心,死死不肯理睬。
后來,仁增曲珍和其他尼姑過來,好說歹說把阿桑攆出了寺門。
在以后的日子里,阿桑連續幾次到寺廟向她作了解釋和懺悔,但都無濟于事。
從此,阿桑再也沒有來過。他是插上翅膀飛到天上了,還是長出爪子鉆進地縫里啦?這一秘密,誰都無從知曉。其他尼姑發現白瑪拉姆心里惴惴不安,枕頭被淚水打濕,雙眼又紅又腫。
半年后,轉完神山回來的仁增曲珍把在神山腳下遇見阿桑的情況告訴了白瑪拉姆。阿桑說他現在沒日沒夜、廢寢忘食地刻經石板,刻完上萬張石片壘就一座石堆,以凈除自己過去造下的孽障,并表明了求得白瑪拉姆原諒的愿望。到這里朝圣的群眾把阿??闯墒沁h道而來,能夠吃苦的成道者而信仰他,看重他。至此,白瑪拉姆卸掉心頭沉甸甸的包袱,放下心來,由衷地祈求曾經和自己有過切膚之親的那個漢子交上好運。
白瑪拉姆背著水,踏著這條彎彎的山路而行。說實在的,由于離水太遠,每一次提水,來回需耗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她揚起頭朝自己所在寺廟望去,一種遠離塵世的寧靜感和難以名狀的神秘感涌上心頭,使她的身心如飲天界甘露般松弛下來,雙腳像長了神變的翅膀,變得很輕盈。
白瑪拉姆的眼睛一動不動。阿桑笑吟吟地走出了寺廟。他是怎么到寺廟的?
“白瑪?!卑⑸7浅8吲d地跑過來,差點抱住了白瑪拉姆。
白瑪拉姆低著頭,疾步朝寺廟走去。阿桑恍然記憶的種子,逝去的歲月又一次重現眼前。
俗語說得好,世事無常猶如草尖的霜露。那年,白瑪拉姆的雙親撇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這個世界和心愛的女兒去了異域。臨終,老父親抓著阿桑和康欽的手,隱隱地顯露出急切的企盼。兩個小伙子淚眼漣漣地表示將不辜負老漢的期望。
白瑪拉姆的父母去世后,這個家由阿桑、康欽和她三個人共同支撐。兩個男人給予她從未有過的呵護。她透過兩個男人燃燒著青春火焰的目光體味到了不同尋常的感情。
一天,康欽趁阿桑不在家,突然抱住她親了親她的臉頰,并氣喘吁吁地……白瑪拉姆拼命掙扎,設法逃脫??禋J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對小珊瑚,說這代表他的心。白瑪拉姆的臉紅得像珊瑚,但她無論如何也沒要康欽的珊瑚。
阿桑也多次向她坦露心聲說,如果沒有白瑪拉姆,他就活不下去。
說真的,阿桑和康欽都不失為優秀的漢子。他們兩個中哪一個她都沒法甩掉。她甚至考慮到能不能按藏族的古老傳統同時做他們兩個人的妻子。然而,她記起了曾經下鄉到他們家鄉的工作人員詳細講過的有關法律條文——婚姻法規定不得實行一妻多夫。
日月穿梭,歲月更替,時光之神瞬間即逝,逝而復現。
無數星星在天空閃現,大地披上了黑色衣裝。白瑪拉姆忐忑不安,望著什么也看不見的黑夜待了良久。阿桑和康欽一大早就出門挖藥材去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白瑪拉姆走進屋里熱了熱飯菜,從門口往外瞧了瞧。心里祈禱起這兩個男人平安無事。林中藍火閃閃,人們管這叫做鬼火。白瑪拉姆想起許多■人的鬼怪故事。她的心像蟲蛀似地發慌。
半夜時分,阿?;氐郊?。他哭著說“康欽被豹子吃掉了?!焙眍^被淚水哽著,說不出話來。
“你是怎么回來的?”
“我們倆在林中走散了。等到我找到他時,他已經被豹子吃得只剩衣服和鞋子。我沒有任何辦法,只好回來了?!?/p>
第二天,他倆到很遠的寺廟為康欽供養三寶。
后來,阿桑和白瑪拉姆成為夫妻,深厚的感情之金鏈將兩人的心緊緊拴在了一起。早晨阿桑上山采藥材時把白瑪拉姆抱到懷里親吻一次,晚上回來后也要先親吻一下。愛情給了他們以無限的幸福,使得所有曾經有過的痛苦都從記憶中消退,儼若什么都不曾發生。
那天。正值新年初一。阿桑喝了很多白酒。白凈如月的臉剎時變成肺臟一般紅撲撲的,一雙大眼變得越來越小,瞇成一條線,睜都睜不開。他的話越來越多,而且重復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見此情形,白瑪拉姆向他頻頻投去深沉的目光。
過了片刻,阿?!皢鑶琛钡乜奁?。白瑪拉姆神色緊張地坐在自己丈夫身邊,非常焦急地問道:“怎么了?”
“我不是人。我我……”阿桑抓扯著自己的頭發哭得越發起勁。
“怎么了?跟我說吧?!卑赚斃肺兆“⑸5氖謫?。
“那天我要是救康欽一把,他就一定能從豹口脫險,免遭一死?!?/p>
“什么?”白瑪拉姆大吃一驚,呆若木雞,形同泥塑。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全都是為了你。不然我能不救他嗎?”
白瑪拉姆瘋也似地扯著阿桑的頭發哭起來。阿桑如同失去了知覺,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這天晚上白瑪拉姆未能合眼,康欽時時出現在眼前,躲都躲不開。她處于昏昏然,睡意朦朧的狀態,自己拒絕接受的那兩塊珊瑚化作康欽無數個滴著鮮血的心臟充斥整個房間。她嚇得用被子捂住了頭。但是那些腥紅的東西仍然出現在眼前。天地難容的痛苦和驚悚致使她不能正常呼吸。
次日,白瑪拉姆在啟明星升上天空的同時起了床。沒有對阿桑說一句話,便拋下父母留給自己的所有家當,踏上了棄惡揚善的朝圣之路。
一步一步地丈量雪域大地。拜謁了圣地拉薩的釋迦牟尼、后藏日喀則的扎什倫布寺……
“仁增桑姆,放下水桶到我宿舍來一下?!比试銮湫ξ⑽⒌乜粗?/p>
“好的?!卑赚斃返哪樕蛔兞恕?/p>
白瑪拉姆一到,仁增曲珍就站起來給她讓座,并倒了一碗茶。
白瑪拉姆滿腹狐疑,心想出了啥事?招待得不同于往常。
“見著阿桑了嗎?”
“見到了。”白瑪拉姆埋下頭。
“他已刻完一萬張石片,正準備去出家。”
白瑪拉姆情緒十分緊張,仿佛腳底發熱,而且這種熱流慢慢傳遍全身。真的。事實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得到什么。于是臉上泛起羞澀的紅暈,如同紅霞掩映的雪山。
“我叫他別出家?!比试銮渫赚斃?,微微笑了一下。
白瑪拉姆一副愕然的神情。
“刻了上萬張石片,朝拜了那么多圣地,以后他再也不會做出殘忍的事情?!?/p>
白瑪拉姆緘默不語??伤男呐K一個勁兒地怦怦直跳著。
“我勸他帶你回到工布老家,繼承你父母的家業,好好過日子。他答應了?!?/p>
“這怎么能行?我是個尼姑,要持守戒律?!?/p>
“你跟阿桑過日子,比當尼姑更能行善積德。”
“不。我不?!?/p>
“這是天意?!?/p>
“天意?”
“真的是天意。從現在起你的尼姑戒律已被解除?!?/p>
“那么我可以怎么做?”不知為了什么,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之情涌遍白瑪拉姆的全身。
白瑪拉姆望著矗立在遠處群山間的神山岡仁波琪主峰。銀塔似的岡底斯之巔閃耀著不可思議的光芒。她雙手合十于胸,聚精會神地祈禱著。
白瑪拉姆閉上眼睛。工布地方茂密的森林、林間的田莊、掛滿枝頭的果實、羽翼華麗的飛禽、兇猛的野獸、奶汁飽滿的母牛和長嘴豬等等縈繞于她的腦海。她那又紅又薄的嘴唇變作美麗的紅花綻開迷人的微笑。
(譯自《西藏文藝》1998年第4期)
(譯者單位:西藏自治區檔案局)
責任編輯:克珠群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