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于甘肅南部夏河縣拉卜楞寺規模宏大的建筑群中,有一座樣式和風格別樣的佛殿,卓而不群地聳立在整個寺院的最高處。這座建筑自誕生以來,一直迷霧重重,少有人知其身世以及它傳奇般的內幕故事——
佛殿是拉卜楞寺建筑群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彌勒佛殿、釋迦牟尼佛殿、獅子吼佛殿、宗喀巴佛殿、白度母佛殿等多座。在拉卜楞寺,佛殿位于單獨地段,自成格局,專供禮佛之用。
彌勒佛殿又稱大金瓦寺,因佛殿頂部用金筒瓦覆蓋而得名,是卜楞寺最有特色的一座佛殿,也是整個藏區眾多彌勒佛殿中的一個著名建筑。
[與眾不同的佛殿]
大金瓦寺建在拉卜楞寺聞思學院西北不遠處,在拉卜楞寺所有建筑中,它所居的位置是最高的,而且在全寺的中軸線上,比較顯眼和特殊。
大金瓦寺坐北向南,殿高近30米,外觀為五層加頂殿樓宇式建筑,暗棕色“便瑪”墻帶和絳紅色主殿墻,使大佛殿顯得十分莊嚴雄偉。五層以上加建有宮殿式方亭,四角飛檐雕棟,頂部用金筒瓦覆頂,金光燦燦。屋脊上所裝飾的那些銅獅、銅龍、銅寶瓶、銅如意和銅法輪等裝飾法器,也全是鎏金的。舉目上望,在晴空朗日的高原陽光照射下的佛殿,熠熠生輝,氣象非凡。據拉卜楞寺72歲的才讓高僧介紹,大金瓦寺兼有尼泊爾佛殿風格,在整個拉卜楞寺的所有建筑中獨具一格,殿頂的金瓦每塊的價值相當于60頭肥羊。
據近年一些建筑專家研究發現,這座佛殿不僅選建在拉卜楞寺的最高處,而且使用多種方法,巧妙地加強了體量的高聳感。如佛殿左右夾室前墻,比佛殿本身的前墻做了退進設計,使立面多了兩個陽角和陰角,把本來橫長的立面分成了三個部分,這樣就減弱了體量的橫長感而加強了高聳感。中部最大,又被分成了左、中、右三段。平頂上的“便瑪”墻在中段斷開,使中段平面突出向前,立面則低于左右。這樣,輪廓變化錯落,高低進退有致,既強調了立面中心,又以中段的輕靈多姿襯托出建筑整體的堅實厚重。佛殿內部實際為三層,以巧妙開窗的方式在外部形成立面五層的別致格局。在平頂上加建的金頂殿更是絕妙之極,對于豐富天際線和整體造型起了很大作用,顯示了工匠們的高超創意及建筑理念。
進入大金瓦寺院內,有石砌甬道通向佛殿前廊。進入大殿,可見內部兩側縱深各5問,正中大殿堂內供奉著高達8米的大彌勒金佛。大佛通體鎏金,造型端莊,氣度嫻雅,寬額高鼻,濃眉薄唇,顯得堅定而有智慧。彌勒佛兩側供著高達5米的銅質鋈金八大菩薩像。殿內還藏有用純金汁寫成的《甘珠爾》大藏經。《甘珠爾》是稀世珍寶,共220卷,數百萬字,記錄了古中亞各地天文、文學、工藝,佛學等珍貴資料,慕名而來膜拜的香客常年絡繹不絕,神圣之至。
[是誰倒造了奇跡?]
大金瓦寺作為藏傳佛教眾寺院中的一大名建筑,其有關背景資料卻少之又少。在《拉卜楞寺·大金瓦寺志》里,也只有寥寥幾筆,甚至連當時設計和建設者的名字都沒有留下。這座佛教建筑發端于何時?是何許人設計和主持所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謎。
近年來,一些佛教建筑研究專家和史志學者根據僅有的寺志資料,從一些年邁高僧大德那里進行了許多搶救性調查,得到不少新的發現和研究成果,以往的茫然和一些附會猜測漸次被消除否定,大金瓦寺和彌勒金佛的身世之謎漸趨明朗。
清朝乾隆53年(公元1788年),拉卜楞寺第二世嘉木樣·貢曲乎久美昂吾,遵照第六世班禪華丹益希的法旨,按后藏江仁欽宗的尼泊爾風格彌勒佛殿樣式,要在拉卜楞寺大經堂西北隅50米處修建一座彌勒佛殿,這就是今天的大金瓦寺。由于這座佛寺特別重要,投資和規模很大,在全寺區的選址也最高,是寺區標志性的佛殿,所以必須由最好的工匠來建造。當時,尼泊爾工匠聲譽很高,嘉木樣二世就請了三位技藝高超的尼泊爾工匠主持,還招了一些印度、孟加拉以及國內的西藏,內蒙古等地的工匠來承擔佛殿的修建,同時承擔殿內八米高的彌勒大佛、殿頂筒瓦和各種裝飾物的鑄造及鎏金工程。
據專家們調查,三位尼泊爾工匠來到拉卜楞寺之后,住在寺東一個叫塔哇的地方,并在大夏河畔設下工場。大殿奠基開工,煉銅鑄件工藝也同時點火開爐。工匠們按照帶來的圖紙一邊建殿,一邊做模、化銅,一塊一塊地澆鑄佛體的分解銅板以及殿頂的銅質獅、龍、寶瓶,如意、法輪和一塊塊銅瓦,歷時長達兩年時間。鑄造的最后一道關鍵工序是鎏金。他們把金子溶解在水銀里,再涂刷在銅件的表面,晾干后用炭火烘烤,然后再用瑪瑙精心軋光。如此重復三、四遍,又用了一年時間終于將佛殿建成。與此同時,他們也如期出色地組裝完成了八米高的大彌勒佛塑像和殿項所有鎏金瓦和裝飾物。
大金瓦寺的修建和彌勒佛像的鑄造,總共耗資達五萬兩白銀。大彌勒佛以跏跌式鎏金銅像塑成,和佛殿一樣具有濃郁的尼泊爾風格。
整個建筑完成后,轟動一時,三位尼泊爾工匠高超的技藝備受稱贊。在嘉木樣二世的熱情挽留下,尼泊爾工匠在當地定居下來,并娶藏族女人為妻,組建了各自的家庭,同時繼續為拉卜楞寺服務。
[尼泊爾工匠的后裔]
三位尼泊爾工匠定居中國后,在拉卜楞寺的活動及后世的情況如何,多年來也是一個謎。
近年來,有關專家、學者經過多方調查研究后,發現了一個叫“瓦吾倉”的尼泊爾人部落,正是當年三位尼泊爾工匠的后裔。
“瓦吾倉”的“瓦吾”是“尼泊爾”的意思,“倉”是“家族”之意。
據文化史學者陳世明等專家介紹,三位尼泊爾工匠居住過并繁衍了幾代人的村子,叫乎爾卡加村,現由當地藏民、尼泊爾后裔及少量漢族人組成。尼泊爾工匠的后裔已繁衍到第六代,現有15戶91人,其中大貢保杰家族69人,另兩個家族共22人。
“瓦吾倉”人的生產活動,以牧為主,以農為副,祖先的建筑和金匠工藝技術沒能傳承下來。
“瓦吾倉”人世代只與藏族通婚,沒有與當地漢、回族通婚的個例,較穩定地保留了尼泊爾人和藏族人的混合血統。“瓦吾倉”的風俗大體與藏族相同,只是在祭祖時單獨進行。
筆者不久前去這個特殊的村落調查時發現,這個坐落在半山腰的小村莊,與大夏河遙遙相望,一邊茂林,一邊綠草坡,風景絕佳。正值一年一度的香浪節,村里的人都攜家帶口上山進溝浪山(休閑)去了,經過一番周折,找到了他們的浪山之處。
最先見到的是尼泊爾工匠第四代后裔、大貢保杰家族的尕藏毛楞木,59歲,健談而爽朗。歲月無情,經過尼、藏兩種血統的多代融合,今天的“瓦吾倉”們已與藏人沒了多少區別,但我還是覺得尕藏毛楞木同當地土著藏民的臉型有些異樣,特別是那眉毛和鼻子。尕藏毛楞木是母親過繼給沒有子嗣的大伯大貢保杰的養子。大貢保杰已經高齡82歲,右腿嚴重傷殘,耳朵也聾了,不能出門上山。據說,“瓦吾倉”第三代僅剩兩位老人,大貢保杰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3個“瓦吾倉”家族中最年長的。
“瓦吾倉”的勞尕65歲,擔任著村長職務,屬“瓦吾倉”第四代。另一家族的更登和弟弟德格,屬第五代,爺爺、奶奶及父母已亡,只剩姑奶奶扎勒瑪還在世,已77歲,是與大貢保杰同代的另一位老人。筆者往山的更高處尋訪德格家的帳篷時,見到了跟著孫子來浪山的老人家。
“瓦吾倉”與村里其他土著藏民和漢民和諧相處,生活平靜安寧。但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因有“尼泊爾海外關系”,他們曾遭遇兩次劫難。因為怕給自己帶來禍患,他們把祖上傳下來的一些東西都扔到山溝里去了。
值得慶幸的是,尕藏毛楞木冒著風險,保存下一套祖先從尼泊爾帶來的古戰袍和一支鐵矛。現在這套古戰袍仍完好地保存在卜楞寺,每當過年時,尕藏毛楞木都要帶著“瓦吾倉”的子孫去拉卜楞寺祭拜一次,緬懷先祖,以祈蔭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