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教育思想對語感培養的啟示

莊子思想是中國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然而千百年來研究莊子教育思想的著作卻寥如星辰，偶有提及，卻又是批判的居多。不少人認為莊子根本就不是教育家，還有人認為莊子的思想都是反教育的、消極的，這是對這位心靈自由哲學家、浪漫主義教育家的誤解。讓我們再次走近莊子，品讀《莊子》，分析這位浪漫主義教育家的教育思想，并著重談談其對語文教學中語感培養的啟示。

一、莊子的教育思想

1.順乎自然。“魚處水而生，人處水而死。彼必相與異，其好惡故異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莊子·至樂》）這就是說，魚有水才能生存，而人在水中卻要被淹死。人和魚各有特性，好惡本就不同。因此，先圣充分認識到他們各自的差異性，因其特性而用之。

2.得意忘言。“筌者所以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在意，得意而忘言。”（《莊子·外物》）對言意的關系，莊子將二者理解為工具與目的的關系，既承認“言”對“意”的作用，又反對執著與“言”，他以筌、蹄（工具）和魚、兔（目的）為喻以闡明這一道理。“言”的目的是為了表達或獲得“意”及玄妙之道，正如捕得魚、兔便可拋卻筌、蹄這些工具一樣，在獲得了大道“意”之后，就要拋卻、忘記、超越“言”這一工具，不能執守于“言”。

3.心齋坐忘。莊子認為，心齋坐忘是培養理想人物的一條主要的教育原則和方法。“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于耳，心止于符（思念）。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莊子·人世間》）可以說虛靜是心所遵守的戒律，是體現“道”的前提。這是莊子關于“心齋”教育的基本觀點。“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莊子·大宗師》）只在概念性知識中打轉轉，就無法突破形式邏輯的束縛，無法直接把握認識對象，也就不會有“不知之知”。這里的忘知，不是把知拋出體外，而是暫時忘記它，轉移意識的注意力，“知”在轉移中從主導地位變為從屬地位，變成為“不知之知”服務的成分，主體直接把握認識對象，就好像忘記了“知”的存在。

二、語感

語感這一概念最早是夏丏尊在20世紀30年代提出的，他認為“對于文字應有靈敏的感覺。姑且名這感覺為‘語感’”①。葉圣陶在此基礎上將語感定義為“對于語言文字的銳敏的感覺”，“是對于語言文字的正確的了解力”。②他認為:語感是聽說讀寫四種語文能力中最核心的因素；離開了語感，文學作品無從欣賞，聽說讀寫能力無從談起；語感的水平決定著聽說讀寫的水平。呂叔湘認為：“語文教學的首要任務就是培養學生各方面的語感能力”，“一個學生語感強了，他在理解方面和表達方面都會不斷進步”。③

三、莊子教育思想對語感培養的啟示

1.得意忘言，心齋坐忘——超越語言，在體驗感悟中培養語感

長期以來，我們的語文教育陷入了把可分析性、邏輯性作為根本屬性的歧途，使得各種弊端日益突出。例如在中學語文的課堂上常常會看到這樣的分析：《海燕》中的海燕、海鴨、海鷗、烏云、波濤等鮮活的形象被老師詮釋成階級斗爭，茅盾《白楊禮贊》中戈壁上筆直筆直的白楊樹不見了，學生的筆記本上留下的是“白楊樹象征了邊疆戰士堅強的精神”這樣的概念。滿腦子都是許多字、詞、句的雜亂堆積，把原來渾然天成、有血有肉的文章變成了一個個零件的堆積，毫無生氣，學生怎么能學到作文的真本領呢？對語文教育中這種分析至上的教育現象，王元化教授說：“現在分析課文的這種‘肢解法’，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說：‘如果把一只胳膊從軀體上砍下來， 那就不是胳膊了。’一篇文章是一個活動有機的整體，你這樣把它肢解了就變成另外一種東西， 而不是這篇文章本身。這是解剖尸體， 不是講作品， 連技術化都談不到。”④

莊子言“言者所在意，得意而忘言”。 與捕得魚、兔便可拋卻筌、蹄這些工具一樣，在獲得了大道“意”之后，就要拋卻、忘記、超越“言”這一工具，不能執守于“言”。這啟示我們在進行語文教學時，不要只從語言分析的角度去對待文章，滿足于字面上簡單的闡釋，還應該引導學生自己根據自己對生活的體驗，去對文章進行督導的感悟，培養語感。許多學生在閱讀中對優秀的文學作品“無動于衷”，主要是由于他們處于旁觀狀態，缺少心靈的投入。《秋水》中，莊周不是魚，但它能體驗到魚兒的出游之樂，因為它做到了主客交融，在體驗的瞬間，莊周就是那條魚，那條魚就是莊周，所以莊周能真切的體會到魚的快樂。

在語文教學中，不引導學生與文本交融，入情入境，只是逐一分析文中的語言文字，只在概念性知識中打轉轉，就無法突破形式邏輯的束縛，無法直接把握認識對象，也就不會有“不知之知”，從而不能達到心齋坐忘的境界，培養語感就更無從說起。即引導他們進入到作品的具體語境中去，將語言符號“還原”成作家所建構起來的具象，然后置身其中。學生“入境”后，更要對閱讀材料加以細察、咀嚼、體味，能夠感悟出作品中濃烈的感情。

2.“庖丁解牛”“津人操舟”——在積累中培養語感

感悟，培養語感也是需要一定條件的，需要掌握一定的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要從接觸實際的感性認識開始，“知者，接也”，要“由技入道”。“庖丁解牛”、“津人操舟”都是在練習“技”、“術”的過程中，有所感悟而達到“道”的。縱觀莊子的一生，他的積累何等豐厚，他積累體驗更積累感悟，最終成為“逍遙境界”里一只展翅高翔的大鵬。我們的語文教育，語感培養或缺的正是這種積累。所謂在積累中培養語感，就是學生通過自己不斷地接觸和使用言語材料這種實踐活動自然形成語感。在語感實踐中，言語的含義、情味以及各種各樣的言語方式在學生的頭腦中反復出現，對學生語言器官形成反復的言語刺激，最后在學生大腦的細胞之間，逐漸形成了牢固的聯系系統，以后只要遇到一定的言語符號信號的刺激，就會不假思索地感知詞句的含義、情味和言語方式，這是語感獲得的主要途徑之一，也是自古以來被語文教學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

3.“洛誦”“于謳”——在誦讀揣摩中形成語感

莊子強調“洛誦”“于謳”，“洛誦”即背誦，“于謳”即吟詠領會，熟讀成誦，反復揣摩，其科學價值之一就是體會語感。心理學研究表明：聲音信息比文字符號更具可感性，學生在誦讀課文時，口耳眼三種器官協同參與活動，有助于增強語感。朱自清認為，誦讀兼口治、目治、耳治，于培養語感最為有益。當代語文學習缺乏嚴格的朗讀訓練，朗讀的時間次數太少，這正是學生語感能力弱的癥結所在。因此，要多讀典范課文，對精彩段落、精粹詩文一定要熟讀成誦，潛心揣摩。通過誦讀揣摩，得其要旨，知其意味，領略語言之美，正是培養語感的過程。因為讀的本身，就是一種琢磨和體驗的過程。不琢磨，語氣語調出不來，不體驗，情感出不來。語氣語調、情感都讀出來了，對語言材料的把握也就到一定程度了。這樣反復朗讀、誦讀，語言的分寸感、暢達感、情味感、審美感等才能奔涌而出來。教師在課堂上引導學生全身心地投入讀，可以使學生得到情感、形象、意境等各方面的感受。久而久之，就可以培養學生正確的語感。

經過這樣的學習，學習者才能對語言達到心知其意、得心應手的良好語感的境界。

注釋：

①杜草甬等.夏丐尊論語文教育[M].鄭州：河南教育出版社，1987.

②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M].北京：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0.

③劉連庚.學習語法與培養語感——呂叔湘先生[J].語文學習，1985，(1).

④王麗.中國語文教育憂思錄[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8.

參考文獻：

[1]毛禮銳 沈灌群.中國教育通史[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5.

[2]雷仲康譯注.莊子[M].太原：書海出版社，2001.

[3]傅佩榮.傅佩榮解讀莊子[M].北京：線裝書局，2006.

[4]王松泉.語文教學心理學基礎[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

[5]姜瑜.道家文化視野中的語文教育[J].語文學刊，2005，(12).

[6]金華英.從語文教育的終極目標論人文精神的培養[J].山東教育學院學報，2005，(1).

[7]任桂平.莊子的大知識觀與語文教學[J].晉中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2，(9).

[8]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M].北京：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0.

[9]劉連庚.學習語法與培養語感——呂叔湘先生[J].語文學習，1985，(1).

[10]王麗.中國語文教育憂思錄[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8.

（董曉麗 西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