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們往往把延安時期丁玲思想與創作的“轉向”歸因于主流意識形態的規律與整合。這種思路的偏頗在于對時代語境的忽略與中國知識分子精神困境的盲視。對革命的真誠信仰,為革命服務的虔誠姿態,試圖借助“革命”而克服自身困境、實現知識分子“兼濟天下”的宏大抱負,應該是延安時期丁玲“轉向”的內在動力。
[關鍵詞]丁玲;延安時期;轉向;革命訴求;自我救贖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號]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8)04-0123-03
(一)
丁玲一生的文學創作經歷了兩次大的轉向,一是“左聯”時期,由書寫現代都市“Modem Girl”的孤獨、頹敗、自我分裂的痛苦到表現工農大眾的苦難、悲慘以及不可遏止的革命激情。左翼理論界認為這是一條“進步的路”,是一條“從離社會,向‘向社會’,從個人主義的虛無。向工農大眾的革命的路”。二是延安時期,尤其是1942年整風運動之后,經過“脫胎換骨”的思想改造,丁玲成為毛澤東文藝思想積極、虔誠的實踐者,她的個性與鋒芒、獨立與不羈都逐漸消融于革命的宏大敘事之中。我們的問題是:延安時期丁玲文學轉向的動力因素是什么?是什么力量促使丁玲放棄其獨立不羈的現代品格與知識分子的批判意識,“投降”到一元化、同質化的主流政治話語中來?
對此問題的分析。長期以來都局限于某種二元對立的闡釋框架之中,如個人主義,集體主義、知識分子精英意識,政治權利話語。代表性的闡釋方式并不討論丁玲“轉向”前后思想和創作上的關聯,而是將其視為被動受制于外來壓力的歷史斷裂。這種思路的缺陷在于對時代語境的忽略。對中國知識分子精神困境的盲視。研究者往往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革命”如何曾經在現代知識分子那里成為自發的訴求。革命在現代中國的無上權威性、正義性和絕對性。使無數知識分子趨之若鶩。“革命”不僅被視為建構現代民族國家、實現民族解放的有效手段,而且被視為實現人的自我解放、自我超越的可靠途徑。事實上,丁玲的第一次“轉向”已經昭示:集體主義是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擺脫個人主義自身困境、實現人生價值的良方。在我看來,影響延安時期丁玲文學道路的因素當然有主流意識形態的外在壓力,但她對革命的真誠信仰,為革命服務的虔誠姿態,試圖借助“革命”而克服自身困境、實現知識分子“兼濟天下”的宏大抱負,應該是促使她思想轉變的內在動力。這與她“左聯”時期的“轉向”一脈相承。在此意義上,也體現了左翼文學與延安文學不可分割的歷史承續性。但接踵而來的問題是:在丁玲全身心投入革命的過程中。在認同革命話語的同時又對其做出了怎樣的探索與思考、質疑與排拒?她經歷了怎樣的“自我否定”、“自我改造”的痛苦才最終成為“革命機器”上的“齒輪和螺絲釘”?本文以丁玲延安時期的作品序列為討論對象,從知識分子的“革命情結”與“自我拯救”的角度,重新審視她延安時期的思想波瀾,試圖厘清知識分子話語與革命話語的多重對話與深度糾葛。以及“革命訴求”在何種意義上成為知識分子“自我救贖”的動力因素,為探索知識分子與革命、現代中國文學與中國革命的復雜關系提供一種闡釋的可能性。
(二)
丁玲是個具有強烈反叛精神與火一般激情的新式女性。她“背負著舊時代遺留下來的深重的傷痕和對新的革命生活的憧憬”“經過十年仔細的思考和生活的磨練,不是處在革命的高潮,而正是白色恐怖的時代”,“從一個作家心靈的要求走到黨內來。早在30年代初期,她就棄置了“莎菲”式的苦悶頹敗,投入到游行示威、飛行集會、寫標語、散傳單等革命行動之中。她“不相信,除了寫文章之外。就不能做別的事情。”1936年,劫后余生的丁玲歷盡艱辛,輾轉來到延安,成為第一個從國統區到達延安的著名作家。
與眾多初到延安的文化人不同,丁玲不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到延安短期逗留,她要真正融入延安的革命斗爭生活。她說:“我覺得寫小說是不夠的。我要腳踏實地千真的革命工作。我把社會看作一架機器,革命是這機器的動力。像這機器的一個齒輪那樣工作,是必要的。”她組織八路軍西北戰地服務團,歷時六個月,輾轉三千里。在緊張、艱苦的軍事化、半軍事化的生活中,她體會到生命燃燒的快樂。在丁玲看來,“戰斗是享受”,只有在艱苦的搏斗中、在生與死的較量中,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意義和快樂的極致。革命成為丁玲自我實現的內在欲求。事實上,不甘平庸而尋求生命的熱和力。正是革命魅力的重要維度。革命因此成了現代知識分子解決自身困境、獲取人生價值、確證自我意義的有效途徑。為了縮短與“老革命”的距離,她刻意抹去自己身上“文小姐”的種種痕跡。她剪短頭發,換上戎裝,抽煙、豪飲、健談。此間的丁玲“是一個使你想起喬治?桑和喬治利亞特那些特別的偉大女作家——一個女性而非女人氣的女人”。昔日莎菲的浪漫氣息已成為枯死在書頁間的昨日黃花。
革命訴求改變了丁玲的女性氣質,使她不斷趨于中性化、男性化,同時也改變了她的文學觀念。她認為:“戰斗的時候,要槍炮,要子彈、要各種各樣的東西。……但我們也不應忘記使用另一樣武器,那幫助著沖鋒側擊和包抄的一支筆!……我們也可以說一支筆是戰斗的武器。”正是基于這種革命功利主義文學觀,她贊揚蘇區文藝“縱是一些很小的野花也好。都是遍地的浮映著。如同海上的白鷗,顯得親切而可愛。”在編校《紅軍長征記》的過程中,她既為長征的偉大而“驚奇”、“感動”。更為自己沒有好好地多做一點事情而“慚愧”。她深感“自己生活經驗不夠,”確信。偉大的著作,決不是文人在紙上調弄筆墨所可以成功。“1936——1939年間,丁玲創作了大量的速寫、通訊、報道,講述紅軍的戰斗故事和革命生活,洋溢著昂揚、樂觀的氣息和不屈不撓的戰斗精神。這些作品都是基于宣傳目的的“急就章”,藝術上的粗糙一目了然。它們以不同人物的不同故事重復著同一個主題:階級斗爭與民族解放的革命正義與英雄行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秋收的一天》,作品通過來自城市的女大學生薇底的精神狀態由抑郁、孤僻到開朗、樂觀的變化過程、展示了知識分子融入革命集體的快樂。這實在可以看作丁玲自我心態的形象訴說——只有融入革命大家庭中,才能徹底告別過去魍魎世界的灰暗生活,實現人生的價值和意義。總之,這些作品,展示的是一個全新的丁玲,是一個全身心擁抱革命、歌頌革命、歌頌黨、歌頌紅軍、歌頌人民的丁玲。她早期作品中慣有的女性視角、鮮明的個體意識與知識分子的批判精神,統統淹沒在革命的宏大敘事與集體主義的時代洪流中。
(三)
然而,隨著對解放區生活的真正走進和深入了解,丁玲對革命的狂熱激情開始慢慢冷卻,知識分子的個體意識與批判精神逐漸復蘇。她開始用理性清明的目光審視現實。她不無悲哀地發現了革命的“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反差,“革命”與“人的解放”之間的深層抵牾。尤其在革命崇高意旨遮蔽下的女性生存困境更是怵目驚心。她無法再做百靈鳥般明快動聽的歌唱。1940~1942年間,丁玲先后創作了《在醫院中》、《我在霞村的時候》、《夜》、《“三八”節有感》、《風雨中憶蕭紅》等小說和散文。這些作品一改往日樂觀、昂揚的調子,代之以陰郁的氣氛、灰暗的基調和隱晦曲折的表達,字里行間傳達出作者的焦躁和郁憤。它們與同一時期艾青、羅烽、蕭軍、王實味等人的作品互相應和,構成了一種深刻不安的歷史氛圍,成為文藝整風運動的導火索。
在殘酷現實的血與淚中,丁玲深刻認識到:革命的火光并沒有燭亮人性深處的黑暗。解放區的人與人之間、人們的意識構造,留有深刻的舊的軀殼。貞貞周圍那些竊竊私語、幸災樂禍、造謠中傷、頑固封建的霞村民眾不正是魯迅筆下自私冷酷、麻木愚昧的“看客”在解放區的現身嗎?霞村民眾對貞貞施加的“虐殺”不是“無主名無意識殺人團”的又一形象詮釋嗎?在這里,丁玲接續了五四文學的經典主題——國民性批判。對霞村民眾的群像書寫和革命話語所造就的“大眾神話”保持了相當的疏離。同樣的,革命新人何華明身上根深蒂固的男性霸權意識,不僅沒有因革命的洗禮而消減,反而借革命的名義日益膨脹。丁玲對何華明在女人問題上自私陰暗心理的微妙展露,使人們看到了革命新人燦爛光環下的灰暗陰影。
更重要的是、丁玲以女性特有的敏感。深切體悟到解放區婦女以及革命女性艱難的生存困境。何華明老婆因年老色衰隨時都可能被拋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不革命、拖后腿。她無以自保、只能蜷縮在深夜幽暗的角落里哀哀悲戚。貞貞之所以讓“我”難以釋懷,除了她為了國家民族舍棄“小我”、勇眺火坑的革命行為、更因為她為革命“奉獻”的女性身體,在傳統道德面前無法得到庇護、被村民唾棄的悲劇。陸平已經習慣于用巴結討好的聲調和身邊的男性工作人員說話、但院長還“以一種對女同志并不需要尊敬和客氣的態度接見陸平,像看一張買草料的收據那樣懶洋洋的神氣讀了她的介紹信”。中國文化蔑視女人的傳統并沒有因為革命的介入自動消除。革命的男女也沒有因為平等制度的確立而消弭了性別歧視和性別壓迫。女性的身份依然是“被看”、“被驗收”,其價值猶如草料般低賤。這既是幾千年男性霸權文化歷史遺毒的慣性所在,也是革命話語以革命的名義縱容并保護革命的主體力量——男性權益的結果。這個觀點,在那篇給丁玲帶來無窮災難的雜文《“三八節”有感》中。得到更直接、尖銳的展示。我們還記得曼貞(《母親》)、美琳(《一九三零年春在上海》)、三小姐(《田家沖》)、薇底(《秋收的一天》)等人,這些知識女性一旦投身革命,她們的種種問題諸如孤寂苦悶、頹喪偏激、沉溺感情、神經衰弱、失眠等等便隨之解決。在緊張激越的革命生活中。她們不但擺脫了內心痛苦,更體會到“幸福”是充滿意志和紀律的革命斗爭的產物。無疑,在丁玲看來,革命實踐是解決知識女性個人問題、精神困境、進行自我救贖的有效方法。但“三八節”的憤激,宣告了丁玲革命想象的破滅。殘酷的現實使丁玲無法不困惑:革命既然不能庇護為革命“獻身”的貞貞,也不能庇護那些曾經與丈夫一起并肩作戰的“落后”婦女,革命更無法挽救何華明老婆隨時見棄的可悲命運。那么,革命之于婦女解放的意義究竟何在?婦女是否真的會隨著民族、階級的解放而獲得自身的解放?
在關注被革命崇高意旨所遮蔽的女性生存困境的同時,知識分子“兼濟天下”、干預生活、為社會代育的啟蒙精神。使丁玲把目光投向解放區更廣闊的社會生活。小說《在醫院中》集中暴露了革命組織內部的諸多問題,以及投身革命的知識分子與周圍環境的矛盾。在陸平看來,這個醫院不僅條件惡劣、衛生極差,而且干部們對工作無知無能、許多工作人員怠惰遲鈍、人們熱衷于撥弄是非、制造和傳播種種桃色緋聞。這一切都使陸平難以忍受,她不懈怠地提出意見和建議,但她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魯迅所說的“無物之陣”:“同誰斗爭呢?同所有的人嗎?”在強大的習慣勢力面前,尤其是當這一切以“革命”的正義面目出現時,她的斗爭如同堂吉訶德同風車的搏斗一樣徒勞滑稽,她無路可走。沙菲似的孤獨絕望又一次幽靈重現。“舊有的神經衰弱又來纏著她了,她每晚都失眠”,她強烈地思念家鄉、母親,“思鄉病的發作暗示著在情感上對革命以及革命組織的疏離”。在某種程度上,這種疏離體現了“知識分子對‘革命’、‘人的解放’事業所抱的幻想和這種幻想的破滅。”但陸平很快轉入對革命倫理的認同。小說始終沒寫醫院有什么變化和改進,反倒是來自革命陣營的關愛和激勵幫助陸平走出困境并與周圍環境達成和諧——陸平“長大”了,“成熟”了,“理智”了。她的“成長”是以喪失知識分子的獨立意識和批判精神、草率認同革命倫理為代價。所以,黃子平認為、《在醫院中》講述的“是一個自以為‘健康’的人物,力圖治愈‘病態’環境。卻終于被環境所治愈的故事。”陸平的“被治愈”意味著她所關注的問題與矛盾被懸擱,也意味著知識分子啟蒙話語對革命話語的質疑與思索這一思想行為被棄置。
問題是,曾經如此尖銳的陸平何以如此輕易地就與周圍環境達成妥協?我認為。恰恰是在這里。昭示了丁玲作為文學知識分子精英立場的漂浮與猶疑,也昭示了置身革命的知識分子自我認同的焦慮和脆弱。安東尼·吉登斯認為,現代人自我認同的困境之一就是:“個人不能在自我完整中發展或維持信任。因為他缺乏‘善意的自我關注的熱情,’他在道德上感到‘空虛’。”或許,丁玲本來就對自己所提出問題的合法性猶疑不決而最終選擇了放棄?對此,我們可以在她的作品中找到線索。1940年5月丁玲發表了短篇小說《入伍》,這是一篇長期被評論界忽略的作品。在我看來,它恰恰體現了作為文學知識分子的丁玲自我認同的焦慮與困惑,對革命的主體力量——工農兵的崇拜。作品以來自城市的知識分子與來自農民的小戰士對比映襯的方式展開,前者夸夸其談,驕傲自負;后者寡言少語,樸實憨厚;前者好逸惡勞,怯懦自私;后者任勞任怨,勇敢仁愛。正如日本學者坂尾德司所言,《入伍》“反映出丁玲的自省”。121a丁玲發現真正的英雄不是那些整日指手畫腳、高談闊論的知識分子,而是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的普通民眾。1940年的丁玲已經在踐行1942年毛澤東的文藝思想,已經開始反省知識分子的“劣根性”與“道德空虛”。它說明丁玲的“自我改造”早已開始,這種改造與丁玲的革命訴求以及借助革命尋求知識分子的自我救贖密切相關。如此看來,陸平的問題是否也是知識分子自以為是的指手畫腳呢?丁玲無法對此作出肯定的回答,她只能以簡單倉促的方式去縫合知識分子啟蒙話語與革命話語之間的裂隙。陸平與周圍環境達成和諧的過程也就是丁玲自我反省、自我說服的過程。在此意義上,《在醫院中》或許隱喻著丁玲自我改造的開始?
(四)
1942年5月延安文藝座談會之后,丁玲在公開場合作了嚴厲的自我批評,并與毛澤東文藝思想保持高度一致。在毫不憐惜地否棄了既往的自己之后,丁玲開始了新的出發。她閱讀了堆積如山的電報,走訪工廠、農村,真正把自己消融于普通民眾之中。連續寫了《十八個》、《田保霖》、《袁廣發》、《記磚窯灣騾馬大會》、《二十把板斧》、《民間藝人李卜》等多篇歌頌抗戰英烈和新人新事的報告文學。坂尾德司認為,這些作品“沒有說教的意味,而是滿腔熱情地向人民群眾謳歌這些值得贊揚的英雄。”“丁玲在這里發現了人生的意義嗎?應該回答說:是的”。確實,丁玲作品中的邊區新人,再也不是“五四”文學中沉默、愚昧的老中國的兒女,不再是被同情、被哀憫的對象。他們是歷史的創造者,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嶄新的精神風貌。1948年,《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發表,這既是丁玲數年來“自我改造”的結晶,也是毛澤東文藝思想的形象闡釋和具體實踐。“后延安時期”的丁玲作品,不再關注人物細膩的內心世界,人物的個性特征遠不如他的階級成分、政治面貌重要。作者最關心的是:如何借助文學作品幫助人們去認識歷史的必然規律,號召更多的人投身到現實的政治斗爭中來,而不是特定歷史語境中人物內心的矛盾與痛苦,微妙曲折的心路歷程。她曾經提出過的那種“革命”與“人的解放”等根本性的問題已不復存在。“革命”的意義是自明的,為“革命”努力的人終歸是正義的執行者,他們雖有小的迷惑,但沒有本質上的矛盾與缺陷。革命斗爭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結局是勝利的;……諸如此類的信念和樂觀構成作品的基調。丁玲的創作體現了解放區文學的經典范式,迎合了政治權利話語對文學的要求和期許。斯大林文學獎的榮譽不僅是對《桑干河》的嘉許,更是對丁玲人生價值的肯定。在一定程度上,她終于借助“革命”實現了“自我救贖”與文人的“千秋家國夢”。遺憾的是她的自我實現卻以自我消融為代價,這是現代中國左翼知識分子無法突圍的精神困境。
20世紀中國革命的宏大敘事,直接影響了無數知識分子的人生選擇和現實命運。縱觀延安時期丁玲文學道路和思想歷程,無論是對革命的激情擁抱還是理性審視,抑或是后來對政治權利話語的徹底認同,貫穿始終的重要因素是知識分子的“革命情結”。即使是站在知識者立場上對革命的質疑與批判,也同樣出于熾熱的革命情感,出于對革命理想的積極維護。革命既然被表述為建構民族國家的最佳手段,投身革命必然會成為那些“以天下為己任”的知識分子的當然選擇,革命也因此成為知識分子實現人生價值、克服自身困境的最佳途徑。為了更好地“為革命服務”,丁玲甘愿放棄知識分子的自我意識和感受世界的情感方式,“與工農大眾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努力把自己鍛造成一個合格的“革命螺絲釘”,將“小我”消融于“大我”之中。明乎此,才能真正理解丁玲等延安文人思想轉變的內在原因。看不到這些內在的驅動力,僅僅強調意識形態的壓力或知識分子的人格缺陷,顯然有失全面與客觀。
責任編輯 崔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