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里的囈語與希望

什么工作一旦成為了職業總是非常乏味的事情。從事文學評論已經五六年了，不長也不短，一種無聊、荒涼開始像水一樣漫了我的心。家里的書籍開始堆到了地上、墻角，自己訂的雜志也是期期到，但幾年都沒有時間讀了。有時候看著那么好的古籍，那么好的經典，就是難得靜下心來去讀。整年把大塊大塊的時間，都扔在當代文學的閱讀與評論上，有時候不禁想一想：值不值？

中國的當代作家總是非常自信，似乎他們寫出的每一部作品，每一首詩歌，都是傳世之作，都是需要別人反復閱讀的。這種強烈的甚至變態的自信對文學評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一個評論家要想說出點自己的看法，何其難啊！

我與雷達先生交流，他是當代文學評論的權威，他也深深困惑于當代文學沒有幾個可以反復閱讀的作品。但他還在讀，還在大量地讀。他說，光祖啊，你不知道，有多少東西要讀？言語之中有一種不堪重負與蒼涼。這是當下中國的評論家，一個負責任的評論家共同的感覺。

但作為評論家從要評論的文學作品中得到了什么呢？心靈的滋潤？靈魂的安妥？文字的快樂？

讀著當下雜志上那些閉門造車的粗爛之作，有時候真的有一種“何不拋卻去尋春”的沖動。偶爾回鄉，或與底層人交流，他們那種鮮活的語言，那豐富的想象，真的不是我們那些深宅作家所能想象到或模擬出的。即便是那些高級官員，當你與他熟悉之后，你會發現他們的另一個世界，并不全是那么讓人厭惡。他們對人生體悟往往很深，遠不是我們那些反腐作家所了解的。生活之樹常青，而理論畢竟是灰色的。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作家很多就是靠理論維持寫作，靠碟片刺激想象，憑西人作品繁衍自己的作品，以一己的有限之身模擬豐富無邊的社會。

美術界有工筆、寫意之分，一般人總是重寫意而薄工筆。其實，沒有堅實的工筆功夫，何來優秀的寫意杰作？張璪說：“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沒有“外師造化”，何能“中得心源”？黃賓虹、凡高等中西大師皆“外師造化“之典范，也是“中得心源”之代表。而我們目下的文學界，大都忽視或蔑視“造化”，那“心源”也就沒有多少活水，怎能維持他們那瘋狂的產量？

讀完《飛天》“魯迅文學院第八屆全國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小說專號”，雖然不乏可喜現象，但這種擔憂仍然那么深重。我們不妨先從短篇談起，因為我感覺這幾個作品比那五個中篇小說略有優長。

風鳴的《晚五點》是一個短篇，但內容卻非常扎實，一點都不短。小說寫了一個到長春打工的出租車司機廣大，他跑的是夜班，晚上五點出工。妻子大丫也來到了城里，在一個私人工廠縫簡易褲頭，也是晚上五點出工。當然妻子白天也出工，而丈夫白天在家休息。于是故事就出來了。在這個欲望橫行的城市，要做到潔身自好有多難！丈夫白天在家里休息總是睡不好，妻子又不能出來，只好每天晚上一起吃飯時加個班，但難得的是兩個人都很滿意，日子過得緊巴而幸福。作家沒有夸大苦難，也沒有像有些作家一寫到底層似乎就是賣淫賣血，似乎就是坑蒙拐騙。這個小說難得地寫出了底層人的尊嚴，他們雖然很清貧，但他們很自尊，很滿意，他們對社會對生活沒有過多的奢求，他們只求尊嚴地活著。小說沒有多少故事，非常日常化、瑣碎化，而正是這種寫作非常適合一個普通人的日常狀態。我們讀完小說，似乎看到了一對平凡而可愛的夫妻，彼此恩愛，用自己的勞動換取合法的報酬，就那么平平淡淡地活著。小說這種溫情的寫作真的讓我感到很溫暖。而詳實的細節，對人物體貼的描寫，也讓我們看到了作家扎實的敘事能力和一定的寫作潛力。

張銳強《挺胸抬頭》敘述了一個老套的故事，但依然有著自己的創新。它寫了一個女子在貧寒家庭尤其是父親的逼迫下，去南方做了妓女，幫父母供弟弟上大學。但人們的閑言碎語，包括家人的蔑視，使得她很難抬起頭來，內心總有一種負罪感。后來她嫁給了劉國才，一個為人忠厚的孤兒，日子眼看就走上了幸福的道路。可是臨終的母親又撕開了這個傷口，丈夫也幾次酒后侮辱凌辱她，她忽然有了一種解脫：“而現在不同，她周圍不再有對手或者敵人。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的話，也只有她自己。”小說從一個“挺胸抬頭”的角度描寫了一個女子的心理變化，在心理描寫方面比較成功。小說里的幾個人物都有自己的性格，這是當前小說創作中難得的成績。只是小說受當前欲望化敘事的影響太大，小說的語言表述略顯生猛，有著網絡語言的不潔傾向，無論怎么說總是一個缺點。

張小痣《酵頭》敘述的也是一個老套的故事：婚外情帶給家庭的傷害。故事結構的安排也了無新意：孩子用酵頭拌夾竹桃花瓣毒死了寡婦司椿葉，無意中也毒死了自己的父親。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自立的心理刻畫還比較成功。與《挺胸抬頭》一樣，故事、結構都非常陳舊，立意上也無任何新的推進。不過，他們倆的語言倒比較有特色，應該說具有一定的寫作功力，可為什么仍逃不出前人的窠臼，或庸俗故事的路數？應該說，還是生活的觀察、思考、體驗遠遠不夠的原因。整天躲在象牙塔里，太陽底下果真就無新意了。楊顯惠先生這幾年為什么能給我們奉獻出《告別夾邊溝》《定西孤兒院記事》這么厚重的作品？這與他多年的深入調查、體驗有著直接的關系。他告訴我，不往下面跑，就無話可說了。即便偉大如魯迅，晚年把主要精力投入雜文的寫作，也有多年家居，與實際生活脫節的因素。他準備寫作的紅軍長征、楊貴妃的小說最后還是由于生活的匱乏而放棄。

強雯《南轅北轍》是一篇關于無聊的小說，寫的是無聊，小說也無聊，對話有一搭沒一搭的，無精打采，奄奄一息。一個大齡女研究生結婚結不成，想認真讀點書發現已經老了，然后就是與一群本科剛畢業的研究生磨牙，很無聊的。看作者，也沒有創作沖動，就那樣擠牙膏似的擠，結構混亂，人物也飄飄忽忽。標題“南轅北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沒有人生閱歷，沒有歷史感，沒有堅實的學養，即便做一個象牙塔的作家，看來也是很難的。

而本期的五個中篇小說，就整體藝術水平來說，也很難讓人滿意。這里權且一一說下去。

東君的《鄉村騎士》富有詼諧幽默之因子，很多地方頗有《堂吉訶德》《巨人傳》的影子。“我大哥馬釘仍然記得，詩人馬釘的第一首詩是獻給段家屋頂的太陽，第二首詩是獻給門口那只獨眼的公雞，第三首詩是獻給段婷婷手中那撮喂雞的秕糠。”“在詩中，他把自己比喻成一只靠吃玫瑰生活的蚜蟲，最后他死了，就以玫瑰為墳墓。段婷婷聽了大受感動。詩人沉默的時候，他的手卻開始在黑暗中尋找一種適宜的表達方式。他費了很大勁才讓自己的手指勾住婷婷的手指。”小說中這樣的精彩段落俯拾皆是，予人一種閱讀美感。

小說主要的人物馬釘、馬勃塑造得比較成功，只是輕重不大適當，兩人與段婷婷的交往隱喻象征多于現實呈現，就整個小說來看，結構上出現了輕微的斷裂，而最后“我”的跳出來，更是敘事上的瑕疵，導致了整篇小說敘述可信度的迷失。

薛舒的《海棠紅鞋》是一篇很難解釋的小說，甚至可以說是在這個浮囂的時代，讓人幾乎無法讀下去的小說，那種幽深，那種自閉，那種似有似無，恍惚迷離，真的不好讀。我猜測作者可能是一位女性，而且是南方女子。南方女作家的內心感受總是很復雜，很幽暗，像那里的氣候。我與一位新銳的南方女評論家喝茶，她直言不諱地批評我有強烈的大男子主義，并對西北的男人進行了嚴厲的批判。她認為上海的男人代表著文明、現代，普遍具有一種男人的優秀品質。或許她說的對，但我堅決不同意，我說這只是風格的不同。其實，從我內心里說，我可能更喜歡北方的男子，剽悍、豪爽。也可能由于地域的差異，我對上海作家的作品大都很難進入，或者說很難喜歡。《海棠紅鞋》寫了一位九歲女童關于一個“伊”的想象、感覺，文字美麗妖媚，寫作手法非常現代，似乎寫了一位美麗女子被囚禁，而被九歲的我感覺到，但完全沒有了現實主義的控訴憤怒，在這方面作者根本就不想去關注，她關注的是九歲的“我”的感受，“我”的胡思亂想，我的想入非非。《海棠紅鞋》的玄幻，說實話我不喜歡。武斷地說，我甚至也覺得這是作家的局限，可能會影響她以后創作的發展。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說現在的女作家沉溺于風花雪月，而忘記或疏忽了風花雪月后面的東西，作品缺乏一種深度，一種疼痛。

李浩的《謀士生涯》真是讓我們耳目一新，它是一種很可愛但也是非常可疑的寫作，有學者把這種寫作稱做“后歷史主義”，當然，我個人不太關注這些什么“后歷史”，不過，我對近年學術界、創作界關于歷史敘述的方式、心態、視角很感興趣。在一種解構的社會思潮下，學者作家開始了新的歷史敘述，他們顛覆了先前的宏大敘事，而寫出了歷史的零碎、尷尬、無恥、無聊、平凡。這種解構崇高的平民視角自有他的優越之處，但任何事情都怕走向反面。歷史上的偉人，比如小說中的諸葛亮，自有他偉岸的一面，非世俗性的一面，我們不可以把他推向神壇，但也不要推下污水池，給他一身骯臟。《謀士生涯》以諸葛亮的口吻回憶了自己的一生，非常無聊乏味而卑鄙的一生。作家從三顧茅廬開始，就大寫諸葛亮如何的作秀，如何請農夫、石廣元、岳父等人來為他做政治托。這種用當下所謂文化人慣用的伎倆來描寫三國時期的諸葛亮，很讓人哭笑不得，表露了作家的昧于世事。要知道他是在一個亂世，這樣的政治秀可付出的是自己的性命，就像蔣干一樣。那樣的世道是需要真本事的，即便是梟雄，也還是“雄”，并不是草包。這種對歷史人物的解構其實沒有一點意義，也不是真正的“解構”。

不說作家的價值取向，不說作家的結構藝術，單說小說的敘事，問題就很大。小說的主人公和敘述者都是諸葛亮，而且覆蓋諸葛亮的一生，那么應該說是諸葛亮晚年的回憶。可是我們看作品卻不是如此，小說中寫道：“我去世那年是五十四歲，我成為劉備的謀士時是二十八歲。”小說結尾還寫到了他的彌留之際。這樣的敘事如何可能我真的不太明白。尤其小說中諸葛亮心理活動中出現西方二十世紀哲學家羅素的思想、話語，來給自己的政治行動做解釋的描寫，更是匪夷所思，“后現代”得也太離譜了。我們不妨來看一段描寫：“最后一個晚上我基本一夜未睡。我在給劉備所寫的匯報中，將虛構的‘舌戰群儒’的場景加了進去，這也就是后來《三國演義》一書中的一部分內容。我需要向劉備表明，我在東吳經過了千辛萬苦，我為孫劉兩家的聯合抗曹立下了汗馬功勞。”此段將主人公、敘述者諸葛亮與作家混淆的寫法，也確實問題太多。三國的諸葛亮怎么知道明代小說《三國演義》呢？

閻桂花的《老鄉的手》更是寫得莫名其妙，小說也還是第一人稱，怎么都喜歡用第一人稱？小說前半部分寫父親給母親修腳，后半部分寫自己給女人特服，老鄉也是一個修腳的，起貫穿前后的作用，其實我看沒有也可以。這里且不說前后兩部分的斷裂，就父親、母親、我三個人來說，沒有一個人物形象是可以站起來的，都僅是一個空空洞洞的符號而已。寫特服部分也絲毫沒有什么新意，整個小說讀得讓人喪氣。魯迅說：“寫小說，說到底，就是寫人物。小說藝術的精髓就是創造人物的藝術。”非常遺憾，這期小說專號里竟沒有一個人物可以站出來，幾乎所有的小說都僅僅滿足于個人的情緒宣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和曉梅的《春季落雪的昆明》表面看用的是第三人稱，其實與第一人稱沒有什么差異，仍然是自我的囈語，依然是絮絮叨叨，依然是人的迷失，依然是胸衣、裸體。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對這些東西如此感興趣？難道這個世界只留下了這些？閱讀這樣的小說真的讓我有一種憤怒，欲望化敘事不能說絕對要禁止，但應該有一種高的境界，不能如此沉溺而毫無生氣。《情人》《洛麗塔》不就很成功嗎？

五個中篇小說，《鄉村騎士》《海棠紅鞋》還不乏優秀片段，雖不能算成功之作，可也有讓人動心之處，也可以看出作家的才氣與一定的創作功底。而另外三篇基本上是失敗之作，失敗的原因不完全是“手藝”，而更是眼界、胸懷。

閱讀當代中國文學，最大的遺憾就是缺乏一種高貴，一種尊嚴，一種讓人靈魂震撼的東西。當然，這個原因非常非常多，但其中有一點卻是不容忽視的，就是作家個體素質的低下。這種素質不僅指學問，也指一種氣質、涵養。綜觀人類文學藝術史，真正的大師沒有一個是既沒有學問，又沒有氣質的。一個視功名利祿為唯一的人怎能創造出藝術來？而60以前的幾代作家所受的意識形態的影響也太深太深了，藝術的純粹性自然受到了干擾。80后作為當代文學全新的一代，給我們帶來了新的文學因子，這是非常可喜的現象。不過從所閱讀到的作品來看（不限于這期文字），感覺到還是缺乏一種高度、深度，大多數僅僅局限在一己的悲歡之中，視野相當的狹隘。有些作家的文筆已比較成熟，可因為文化素養所限，無法到達一個高境界。元代畫家倪云林，題材也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說單調，但他自幼飽讀詩書，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工書法，善丹青，諳熟音律。高貴的門第、卓越的才分，造就了他散淡飄逸、孤傲不羈的性情，不問政治，浸淫于詩文書畫之中，因此，草草幾筆，自是不凡，非常人所能比肩。基佐在《希臘人》里說：“從歷史的角度說，一種高度的文化必定起源于一個貴族階級，因為只有這個階級才有時間和精力去創造它。”當然，他也說到貴族的局限：“但是如果固定貴族特性，時間過長，它會先是很精致，然后很虛弱；但如果它及時調整自己，就如同雅典，全身心地融入某個民族的利益，那么這樣一個貴族和平民的結合將是完美無瑕的。”

我們知道，生命演化必須是開放系統，如果是封閉系統，就不可能產生類似生命這樣的演化。比如有鹽溶化在水里，你把溫度一降，晶體就從水里面分離出來。因為開放系統和外界不但交換能量流，而且要交換物質流和信息流，這樣才能維持一個動態結構，叫耗散結構。我們現在的作家忙于在象牙塔里營造自己的小我天地，雖然很精致很美麗，但是終究是一種小趣味，小情調。為什么當代文學產生不了大作品？因為我們的作家的生命結構還是封閉結構，如果他們有一種動態結構，或耗散結構，那我們的文學就可能是另一種模樣，因為那里才有生命的誕生與演化。

在這個多元化的時代，個人是美麗的。馬克思說過，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人類自由發展的前提，但是如果只是沉溺于一己之悲歡，滿足于個人的那一點情調，甚至孤芳自賞、顧影自憐，而置豐富的社會生活于不顧，忘記身外的大千世界，蕓蕓眾生，那你的創作還有什么意義？魯迅臨終時還說：“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說：“尼采謂：‘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后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詞亦略似之。然道君不過自道身世之戚，后主則儼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為什么李清照、李煜后期詞比前期詞要偉大得多，或者可以說沒有他們后期的作品，他們在文學史上絕對不會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甚至湮沒不聞都大有可能，就是身歷家破國亡，感慨自是迥異，境界也就有天壤之差。

優秀作家創作的優秀文學作品，首先必須是從自己的內心自然流瀉出來，是自然生長，而不是人為拔高。因此我不主張為什么而寫作的理論，那樣的文學是沒有生命的假文學，是瞞和騙的文學。但這個自然生長的從作家內心流瀉出來的文學，又必須與他人有關，與社會有關，與時代有關，與人類有關，如此，才可能成為優秀的文學作品。當然，這就對作家的人格、學養、素質、眼界等等都有很高的要求，古人說一為文人，便無足觀，就說的是這個意思。一個作家只知道舞文弄墨，玩文字于股掌，那只是一個小文人，一個幫閑而已。優秀的作家應該承擔人類文化傳承的使命，應該與祖國民族人類休戚相關。

這多年的經濟自由主義，在帶來經濟繁榮的同時，也帶來了文化上的虛無、犬儒，消費主義的盛行就是一個很大的表征。大家都忙于過一種小資生活，肉體的狂歡代替了靈魂的救贖，完全的實用主義取代了烏托邦的夢想，人們的日子都過得滋潤而狹隘，大家都很小我，甚至以“我”遮蓋了民族祖國人類，“我”之外一無所有。表現在文學創作上，就是唯市場、唯銷售，而把道義、責任、理想都拋棄到垃圾堆去。在一次座談會上，當有人提出一個作家要反思，要批判時，一些年輕的作家傻傻地問：我們反思什么，我們批判什么？是啊，當一代空心人長大后，他們沒有歷史，沒有深刻的人生體悟，沒有經典，一句話：沒有根，他們只是飄在生活之流上，如何能成為參天大樹？他們自身就不關注靈魂，或者根本想不到或不要靈魂，怎么能讓他們創作出震撼人靈魂的杰作？

中國當代文學產生不了杰出的作品，與作家藏身象牙塔有關，與這個民族近50多年過于偏愛實際技能有關（已經影響到了民族心理）。我們去書店，更暢銷的是那些實用類書籍，如何發財，如何升官，如何旅游，如何過得更幸福快樂，如何情場得志，即便那些所謂的哲學與文學，絕大多數也都是非常技術化，非常時髦，迎合讀者的一種低級趣味，一種享樂主義。仿佛靈感已與這個民族無關，好像遠大的希望、宗教、智慧、生命、理想、尊嚴都不復存在。而那些所謂的大學、研究所、文壇也都籠罩在這種死氣沉沉的氣氛里，如愛默生說的“我似乎走在寸草不生的大理石地板上”。

走出象牙塔，走向社會，走入時代，自覺承擔起人類共同的使命。如此，才會有偉大作品產生的可能，因為理想主義所到之處就有詩歌、健康和進步。

責任編輯 子 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