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研究

[摘要]長期以來人們熱衷于研究人力資本增值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卻忽略了人力資本存量貶損。人力資本存量貶損是人力資本的逆態增值或負增值，和人力資本增值一樣，也是市場的常態現象。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產業結構不斷調整催生出的技術性失業和結構性失業，發出了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信號。本文界定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概念，分析其特點，剖析發生貶損的原因，旨在推動個人、企業和政府，及時有效地將社會資源配置到產業結構升級、經濟結構轉變、技術進步需要的人力資本上。

[關鍵詞]人力資本增值存量貶損

[中圖分類號]F24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6623(2008)05-0073-04

[作者簡介]張學英（1975-），女，河北唐山人，天津工程師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勞動經濟學（人力資本）;

周東麗（1973-），女，河北滄州人，天津工程師范學院財務處會計師。研究方向：會計學。

目前，我國正處在經濟快速發展時期，技術進步、產業結構和經濟結構調整不斷引起技術性失業和結構性失業；另外，不完善的勞動力市場限制了人力資本的順暢遷移，后續教育供給嚴重不足，摩擦性失業、周期性失業都可能演變為長期失業。失業是人力資本存量發生貶損的信號。長期以來，人力資本逆態增值，即人力資本存量貶損，被人力資本增值在經濟增長中的積極作用所掩蓋，然而，與人力資本增值類似，人力資本存量貶損也是市場的常態，它關乎個人生存，影響企業利潤，阻礙社會經濟發展。國內外關于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研究很少，本文主要集中于界定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概念，分析其特點，剖析發生貶損的原因，旨在推動個人、企業和政府及時有效地將社會資源配置到產業結構升級、經濟結構轉變、技術進步需要的人力資本上。

一、文獻回顧與評論

已有研究將與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相關的現象稱為人力資本貶值。國外研究人力資本貶值的文獻很少，且更多地從宏觀角度切入，即在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作用中考慮人力資本貶值率。國內對人力資本貶值的研究涵蓋了劃分貶值類型、分析貶值原因以及應對貶值的措施等內容，主要從企業角度展開研究。

對個人人力資本貶值的研究主要有J.Moreh，Lance Lochner，Roy J.Shephard和Jacob Mincer等。他們從技能和健康的角度分析了人力資本貶值的原因，提出人力資本貶值表現為收入減少、收入能力下降。引起人力資本貶值的原因有多種，比如，知識過時、失業、不充分就業、退出勞動力市場、健康存量貶損、生育、犯罪入獄等。若人力資本貶值，則人力資本承載者收入能力下降。

人力資本存量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如果不追加后續投資，存量甚至會減少。已有研究表明，引致人力資本貶值的因素有：（1）健康因素，勞動者由于年齡增大或疾病等原因無法勝任工作要求或生產力低下；（2）技術經濟因素，技術的飛速發展、知識的快速更新使原有的知識、技能變得相對落后，滿足不了新技術、新設備對人的要求，從而導致人力資本迅速貶值；（3）環境因素，經濟結構特別是產業結構和體制結構變動時常會導致工作角色有很大變化，故工作性質變化或工作崗位調整會使勞動者原有經驗失效；（4）心理因素，勞動者由于種種原因造成工作動機減弱或喪失，致使生產效率降低。

國內外對人力資本貶值的研究有一定的局限性。（1）關于人力資本貶值的含義。已有文獻中human capital depreciation和human capital deterioration相互混用，都能夠表示人力資本貶值的概念，但二者實際上是有根本區別的，而且不能相互替代，更不能相互混用。（2）關于人力資本貶值的原因。已有研究對人力資本貶值原因的分析尚不夠全面，忽視了相關資本、市場供求關系等因素對人力資本存量的影響；并且也未能對引致人力資本貶值的原因進行明確的分類。（3）關于人力資本貶值是否既成事實。在Lance Lochner的研究中，生育期間退出人力資本市場、失業、不充分就業、有期徒刑服役期間都被判定有人力資本貶值發生。實際上，這種判定并不準確，人力資本閑置只是將人力資本暴露于存量貶損的風險中，貶損可能正在發生，也可能并未發生。本文將批判地繼承上述研究觀點，接受人力資本貶值反映為收入和收入能力下降的觀點，承認引起人力資本貶值原因的多樣性，并試圖對貶值原因進行分類，將人力資本貶值概念修正為人力資本存量貶損，以囊括源自人力資本內在價值存量和使用價值存量兩個層面的貶損。

二、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涵義

（一）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定義

本·波拉斯（Yoram Ben-Porath，1967）指出，人力資本存量相當于可見資本中的機器設備，它是具有生產性特征的資源。從靜態角度研究，人力資本存量表明個人擁有的初始稟賦，即人力資本承載者個人在市場上獲取收入的能力以及不斷拓展、開辟新的收入空間的能力。故本文中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指人力資本承載者獲得收入的能力、拓展收入空間能力的弱化或消失。其實質是人力資本承載者無法獲得既有投資決策時點的預期投資收益。

通過對已有研究的歸納發現，human capital depreciation表示源自人力資本價值下降的貶值，人力資本的內在價值變小。human capital deterioration表明由于健康存量下降等其他原因引致承載者生產率下降，即源自人力資本實用價值下降的貶值，人力資本的內在價值并未發生改變。本文用人力資本存量貶損概念替代人力資本貶值概念，它能夠涵蓋人力資本內在價值貶值、生產率下降（損失）引致的使用價值減少兩重含義，同時能夠表明人力資本承載者收入減少、收入能力弱化的特征，是人力資本的逆態增值或負增值。人力資本失業、人力資本生產率下降；或人力資本承載者失業、不充分就業、低價使用、退出人力資本市場都可能引致人力資本存量貶損。

（二）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表現

任何形式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都與一定的收入狀態直接聯系，比如承載者失去收入來源、收入能力以及拓展收入空間的能力弱化，這里的收入特指通過投入人力資本獲得的收入。

1.人力資本承載者失去收入來源。若非正常永久性退出勞動力市場，承載者徹底失去通過投入既有人力資本獲得收入的來源。同理，失業期間，承載者暫時失去通過投入既有人力資本獲得收入的來源。

2.人力資本承載者收入能力弱化。收入能力弱化體現為承載者獲得收入的機會減少收入量下降。其一，就獲得收入機會而言，在人力資本市場上，與供給小于需求的狀態相比較，供給大于需求的狀態弱化了承載者獲得高收入的談判力量，過量的供給同時減少了其獲得收入的機會。另外，技術進步不斷淘汰舊有人力資本，這必定會弱化承載者的收入能力，因為既有人力資本不符合高收入機會的需求，而在既有人力資本適合的機會上又面臨著激烈的競爭。其二，就收入數量而言，一方面，人力資本供給大于需求、人力資本價值基于技術進步等原因貶值都加劇了承載者失業的壓力，在強烈的就業需求下，合意的收入水平會有所降低，導致收入量減少。另一方面，人力資本存量貶損還可能導致承載者無法獲得與其人力資本存量匹配的最大化收入水平。不充分就業、人職不匹配會導致部分人力資本閑置、不能最大化利用既有人力資本，從而承載者無法獲得最大化的收入量。

（三）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特點

人力資本存量貶損與承載者的就業狀態密切相關，并非只有失業狀態可能引發人力資本存量貶損，就業者也可能遭遇人力資本存量貶損。

1.非就業狀態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非就業狀態不僅包括失業狀態，也包括人力資本承載者非正常永久性退出勞動力市場。（1）失業。承載者失業時，既有人力資本或供求過剩、或行將或正在或已經被淘汰、或因為信息不充分等因素導致人力資本閑置，閑置期間人力資本不能為其承載者獲得收入，同時暴露于存量貶損風險中。（2）非正常永久性退出勞動力市場。這種情況包括因工傷、疾病等原因致殘而徹底失去勞動能力或死亡的勞動力，失意人口①，自愿性失業人口。這是一種徹底切斷人力資本與市場聯系的非就業狀態，該人力資本不能再通過繼續投入使用為其承載者創造收入，人力資本被報廢，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為零。

2.就業狀態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與非就業狀態的人力資本類似，有些處于就業狀態的人力資本同樣會暴露在存量貶損的風險中。（1）不充分就業，或稱隱蔽性失業②。承載者處于不充分就業狀態時，其部分人力資本被閑置，人力資本未能得到最大化利用。（2）人力資本失業。具有多種技能的人力資本承載者會對其技能給出供給序列，該供給序列由市場價格或收益率確定，先供給價格高或收益率高的人力資本，當這種人力資本價值實現比較困難時，轉而選擇供給次優的人力資本。因此，雖然承載者處于就業狀態，很可能并未使用能夠給其帶來最大收益的人力資本，此時，最優的人力資本處于失業狀態。人職不匹配、人力資本低價使用都可能導致最優人力資本閑置，將最優人力資本暴露在存量貶損的風險中。

三、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原因

引致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因素有市場性因素和非市場性因素。市場性因素包括市場供求關系、技術進步、相關資本等。非市場性因素指人力資本承載者生理、心理健康狀態和社會性因素等。無論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由市場性因素還是由非市場性因素引致，最終都必然歸為人力資本的收入能力、拓展收入空間的能力弱化，人力資本閑置，人力資本報廢三種一般性原因上，反映為人力資本承載者獲得收入的能力、拓展收入空間能力的弱化甚至喪失。

（一）市場性因素

1.市場供求關系。人力資本市場的供求關系和產品市場的供求關系均會帶來人力資本存量變動。（1）人力資本市場供求關系。人力資本價格的漲跌意味著人力資本存量增值或貶損，如果價格上升，人力資本存量自然增值；如果人力資本價格下跌，則人力資本存量發生貶損。（2）產品市場供求關系。對人力資本的需求是基于市場對投入這些人力資本而生產出的產品和服務的需求所派生出的需求，故產品市場需求下降或供大于求會減少市場對人力資本的需求，引發人力資本內在價值貶值。產品市場供過于求意味著人力資本承載者就業不足、人力資本閑置或報廢。

2.技術進步。由技術進步引起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是價值存量貶損。技術進步不斷以新的人力資本替代既有人力資本，技術進步同時可能替代與其互補的人力資本和物質資本，這意味著既有人力資本內在價值貶值。技術進步對勞動者的絕對排斥表現為以下幾種類型：技術性失業、結構性失業、摩擦性失業、周期性失業。其中，真正引起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僅指技術性失業和結構性失業，不包括摩擦性失業和周期性失業。技術性失業和結構性失業是相對長期的市場現象，需要經過新的人力投資才能使承載者重新就業。這兩種失業直接由人力資本內在價值貶值引致，承載者既有人力資本的生產率（使用價值）并未下降。然而，摩擦性失業和周期性失業是相對短期的市場現象，經過短期的工作搜尋和短期的市場調整，承載者能夠重新實現就業，其人力資本存量自動實現保值增值。這兩種失業發生時，承載者既有人力資本的內在價值和使用價值均未發生變化。

3.相關資本。人力資本的相關資本指相關人力資本和相關物質資本，相關物質資本的價格或需求變動會對人力資本存量產生影響。（1）相關人力資本。給定兩種人力資本A和B，根據不同人力資本之間的總替代和總互補關系推知：人力資本A和B為總互補關系時，A存量貶損將會引致B存量貶損；人力資本A和B為總替代關系時，人力資本A存量貶損可能會導致B增值。（2）相關物質資本。給定人力資本A和物質資本B，根據相互間的總替代和總互補關系推知：人力資本A和物質資本B為總互補關系時，物質資本B價格下降不會引致人力資本A的存量貶損；人力資本A和物質資本B為總替代關系時，物質資本B價格下降將人力資本A暴露于存量貶損風險中。相關物質資本和相關人力資本可能同時對既有人力資本存量產生影響，最終結果是不確定的，凈結果取決于引起既有人力資本存量貶損與增值的幅度大小的對比：如果人力資本存量貶損幅度大于增值幅度，則既有人力資本存量貶損；如果人力資本存量貶損幅度小于增值幅度，則既有人力資本存量增值。

（二）非市場性因素

引起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非市場性因素有自然（健康）因素和社會性因素。自然因素指人力資本承載者的健康狀態，包括承載者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狀態。社會性因素是非市場的、非自然的因素，包括政治性、制度性、體制性、政策性等因素。比如，政策性因素人為壓低承載者的工資水平等等。由社會性因素引發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不是本文的研究重點。

1.生理健康狀態。引致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生理因素包括健康存量貶損和生育。健康存量貶損可能導致人力資本承載者獲得收入的能力下降，暫時甚至永久性退出人力資本市場。生育這一性別角色會使女性暫時退出人力資本市場從而使自身的人力資本閑置。

2.心理健康狀態。人力資本是具有能動性的資本，平和、愉悅的心理狀態是人力資本效能得以正常乃至超常發揮的前提。人力資本需求方的激勵制度和手段直接影響承載者的心理狀態。美國哈佛大學管理學院詹姆斯教授對人力資本能動性的研究結果表明，在沒有激勵的條件下，個人的能力只能發揮出20%～30%，在得到激勵的條件下，個人的能力可以發揮到80%～90%。因為，在人力資本承載者受到激勵時，心理會被調試到愉悅狀態，因而人力資本的效能能夠得到充分發揮；反之，人力資本承載者在受到挫折時，心理狀態會被調試到谷底，一部分人力資本被關閉，這會制約人力資本效能發揮，閑置的人力資本面臨存量貶損風險。

（三）進一步的說明

無論是市場性因素還是非市場性因素引起人力資本存量貶損，最終都可以歸結為三個一般性原因：人力資本內在價值或使用價值改變導致其為承載者獲得收入的能力、拓展收入空間的能力下降，人力資本閑置和人力資本報廢。人力資本獲得收入的能力、拓展收入空間的能力下降在前面已經詳細闡述過，下面重點闡述人力資本閑置和人力資本報廢。

1.人力資本閑置。因各種原因導致人力資本不被使用從而未發揮創造收入能力的狀態，被判定為人力資本閑置。勞動力市場上的失業、不充分就業，退出勞動力市場的失意人口，暫時退出勞動力市場的服兵役、非終生服刑役人口，無就業意愿的非勞動力人口，勞動力市場活動中不被使用的人力資本，都是人力資本閑置的典型形態。人力資本閑置將人力資本置于存量貶損風險中。短期內，人力資本為其承載者創造收入的能力下降甚至為零，獲得收入的機會短時期內減少甚至為零；長期內，技術進步等因素會導致閑置的人力資本逐漸被市場淘汰，其創造收入的能力逐漸弱化，獲得收入的機會逐漸減少。

2.人力資本報廢。人力資本永久性退出勞動力市場是人力資本閑置的一種特殊形式，此時，承載者成為非勞動力人口，人力資本脫離了實現價值的環境，在失去收入來源的同時，也就等于放棄了繼續創造收入的機會，失去了繼續創造收入的能力，因此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為零，本研究將這種情形稱為人力資本報廢。當人力資本承載者因達到退休年齡而退出勞動力市場，因健康存量貶損而喪失勞動能力，因死亡或終生服刑役等而永久性退出勞動力市場時，可以判定其人力資本存量發生了貶損。脫離人力資本價值實現的環境所引致的人力資本存量貶損是程度最深的貶損。比如，死亡和自愿性失業等則直接將既有人力資本報廢。

與人力資本增值類似，人力資本存量貶損也是市場的常態，人力資本承載者收入能力弱化、人力資本閑置、人力資本報廢是引發存量貶損的主要原因。目前中國存在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現象，貶損風險主要以閑置為主，表現為大學生就業難、下崗失業、隱蔽性失業、人力資本失業等。技術進步、產業結構升級的發展背景引發了人力資本閑置，教育體制改革滯后使人力資本供給與市場需求錯位，勞動力市場欠發達阻礙了人力資本承載者的順暢遷移，后續教育供給不足使失業期延長，這是我國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主要致因。人力資本存量貶損需要人力資本投資主體積極應對，它是一種資源配置的信號，引導著個人、企業和政府基于防范與補償人力資本存量貶損的人力資本投資的方向，并最終為經濟發展提供適宜的人力資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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