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階層結構呈現出多元化發展的趨向。從社會生態學的角度來看,社會各階層間的流動,因其動力機制及方向的不同,分別將產生積極和消極的社會影響。其中,消極的影響將會降低社會效率,妨礙社會公平,甚至出現社會動蕩和倒退。因此,構建公正、合理、開放的社會生態環境,培育和發展社會中間層生態位,關注、縮小社會基礎層生態位已成為當務之急。
[關鍵詞]生態分層;中國社會;階層結構
[中圖分類號]C91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6—0047—02
一、社會分層理論的發展變遷
階層(Stratum)一詞原為地質學中的術語,指地質構造的不同層面。社會學家發現人類社會也存在著高低有序的若干等級層次,因此將該詞引入社會學領域,形成了“社會分層(socialstratifieation)”這一社會學范疇。二戰之后,在卡爾·馬克思的階級分析理論和馬克斯·韋伯的社會分層研究的基礎之上,西方社會學家們陸續提出了以下主要分層模式和理論:
(一)把社會劃分成幾個大的階級:如三階級理論,即把人分成上等階級、中等階級、下等階級;企業家階級與工人階級(R·林德,H·林德,1929,1937);白領工人與藍領工人(米爾斯,1956)等。
(二)把社會成員劃分成若干個層次:如W·L·沃納等人依據多重標準提出6個層次的劃分方法,把上、中、下三個階級各劃分成兩層。
(三)續譜排列:即根據人們在職業分工、工資收入與身份聲望等方面的細致差別,把社會成員劃分成連續排列的多個小層。
二、生態學、生態位理論回顧及社會生態分析的方法
“生態學”這一概念由德國生物學家海克爾(E·Haeckel)首次提出,它主要是研究有機體和它們的環境之間相互關系的科學。1935年,英國生態學家坦斯利(A·G·Tansley)提出了“生態系統”(Ecosystem)概念,指出世界上的萬物與它們的周圍環境共同構成一個有機的生態系統,任何生物群體與其環境結合的自然整體都可稱為生態系統。20世紀中期以后,生態學的研究突破自然科學界限,成為一門聯結生命、環境和人類社會的有關可持續發展的系統科學。
在現代生態學中,生態位理論(Niche)應用范圍廣泛,而其定義,也成為生態學領域爭論最多的概念之一。
J.Grinnel在1917年首次把生態位定義為“恰好被一種或一個亞種所占據的最后分布單位”,人們又常稱之為空間生態位。
著名的生物學家E·P·Odum(1959)把生態位定義為“一個生物在群落和生態系統中的位置和狀況,而這種位置和狀況則決定于該生物的形態適應生理反應和特有的行為”。
我國學者朱春全指出,生態位的概念包含“態”和“勢”兩個基本屬性,“態”指生物單元的狀態;“勢”是生物單元對環境的現實影響力或支配力,生態位正是生物單元態和勢的相對比較。
綜述之,生態位可表述為每個物種在生態系統中的時間、空間位置及其機理關系,它包含兩個基本屬性,即生態位的態和生態位的勢。在某一特定時期,生態位將呈現以下特征:1、技能最強,2、位置最佳,3、與他人的聯合最符合生態系統的內在要求。
三、中國社會階層關系的社會生態分析
(一)中國社會階層的構成
改革開放以來,國內學者在借鑒西方經典的社會分層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各種社會分層理論。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是陸學藝等人提出的十大社會階層理論,它以職業分類為基礎,以組織資源、經濟資源和文化資源的占有狀況為標準來劃分社會階層,包括:國家與社會管理者階層、經理人員階層、私營企業主階層、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辦事人員階層、個體工商戶階層、商業服務人員階層、產業工人階層、農業勞動者階層和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
據此理論,當代中國社會階層形態呈現底部較大的金字塔形分布。其中,居于社會優勢層的是國家與社會管理者階層、經理人員和企業主階層;處于社會中間層的專業技術人員、辦事人員、個體工商戶階層;而處于社會基礎層的商業服務人員、農業勞動者階層、產業工人階層及無業失業半失業者則比重較大,處于金字塔的底部。
(二)中國社會階層的生態構成
從社會生態學的角度來看,整個中國社會就是一個構造復雜的生態系統,由生活在其中的社會各階層人口(生命系統),及同時期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制度(環境系統)所共同構成。在一定的社會環境系統之下,在某一特定時點,具有相近價值且彼此之間存在相互聯系的同一階層生態位構成一個生態位網,由于擁有的組織資源、文化資源和經濟資源最多,優勢階層生態位的“態”處于最高或較高位置,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較多的經濟利益和優裕的生活方式,中間層次之,基礎層所處的階層位序則最低,處于最不利的境地。
生態位中個體維度的運動方式分為水平流動和垂直流動,前者是指社會成員在同等地位的社會位置間移動;后者有上下流動之分,是指人們在同一分層結構層面中的不同社會位置上向另一個高低不同的位置移動,即階層的重組或生成。處于社會階層生態網絡中的生態單位并不是靜止不動的,個體的流動先是一個量化過程,達到一定的度后便產生質變,表現為各層次生態位的發展變遷與扭曲變形。因其流動的動力機制及方向的不同,將導致如下兩類迥然不同的社會影響:
1、積極的影響
從生態學的角度來講,社會穩定表現為社會各階層生態位分布均衡,寬度合理,生態位網間流動暢通。正向的社會流動,是指處于較低階層的社會成員,出于不斷尋找良好的生態位的本能,努力流向生態位高的行為。
在開放性的社會中,社會流動越暢通,社會流動率越高,就越能調動各個階層尤其是中、下階層的積極性,使他們充滿希望,通過后致性規則即通過個人的后天奮斗,實現上升到更高層次的社會地位的愿望,從而使整個社會處于一個和諧穩定的狀態,包括社會經濟的協調發展、持續穩定增長、公共生活的有序狀態和公眾思想的穩定與和諧等。
2、消極的影響
(1)生態位發展錯位
社會各階層生態位資源發展的不均衡,將使其整體發展出現錯位,導致社會階層生態位的變異扭曲。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新社會階層人數已超過1.5億,掌握或管理著10萬億元左右的資本,使用著全國半數以上的技術專利,直接或間接地貢獻著全國近1/3的稅收。然而,居于社會生態系統中上游的新社會階層,在擁有較高經濟地位的同時,其“游離”于體制之外的從業特征,使之社會地位、政治地位和政治素質并不能與其經濟地位相匹配,其利益訴求也缺乏順暢的表達通道。這既不利于其自身的健康發展,也不利于該階層與其它社會階層的和諧相處,成為新時期統戰工作面臨的問題。
(2)生態位的“內卷化”
社會階層生態位“內卷化”,是社會流動渠道中一種特定的人為安排,表現為階層間定型化,跨階層間的流動因為各種壁壘增加而變得越來越少,貧富代際傳承和固化趨勢明顯增強。
在我國社會生態系統中,國家與社會管理者和農業勞動者兩個生態位“內卷化”程度最高。據統計,在國家的管理部門和壟斷行業,本系統子弟比一般畢業生進入系統的門檻要低;干部子女成為干部的機會,是非干部子女的2.1倍,而農業勞動者階層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只出不進而且具有高度穩定性的階層,91.5%的農業勞動者的最初職業就是農業勞動者。其結果,將使得社會優勢階層生態位在同一層面上不斷地自我復制和延續,其技能最強的“精英”生態特征將不復存在,而處于社會下層的生態位不能暢通流向較高的生態位,難以通過自身的努力改變命運,與主流社會關系日益疏遠,導致出現“士之子恒為士,農之子恒為農”的局面,這是一種歷史的倒退,將會降低社會效率,妨礙社會公平。
(3)生態位發展畸形,甚至斷裂。
當前的中國社會,正處于社會分層結構調整和重組的社會變革時期,社會利益群體的多元化導致不同階層之間產生新的利益差別、摩擦和沖突,甚至導致社會階層生態位的畸形發展,甚至斷裂。
如當前社會的部分中上階層存在的“炫耀性消費”、超前消費現象,既對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也放大了社會貧富分化差距,使社會矛盾加劇;而處于社會底層的城鄉貧困階層,經濟生活拮據,還常常受到失業、疾病、子女教育等問題困擾,在面對社會的不公平現象時更易產生不平衡心理和相對剝奪感,極易成為社會動蕩的“火藥桶”。如果位于社會基礎層的生態位相當龐大,將對社會的穩定構成潛在和現實的威脅,其后果往往如溫家寶同志所指出的:“貧富懸殊、失業人口增多、城鄉和地區差距拉大、社會矛盾加劇、生態環境惡化等問題,導致經濟社會發展長期徘徊不前,甚至出現社會動蕩和倒退。”
(三)應當采取的對策措施
1、構建公正、合理、開放的社會生態環境
良好的社會生態環境是有利于生態位之間自由流動的環境。當代中國的社會流動,具有社會轉型與體制轉軌雙重轉變的特征,公正、合理、開放的現代社會流動模式尚未最終形成。基于此,國家應當建立起必要的宏觀調控機制,營造公平競爭的外部制度環境,消除諸如戶籍、就業、人事等制度性障礙,使社會流動機制變得更加公平合理,社會流動渠道更加暢通,使各階層群體和平相處,機會均等,能夠憑借自身努力達到上升與自由流動。
2、培育社會中間階層,發展社會中間層生態位
社會中間階層介于社會高層與底層,往往對社會的主導價值觀有較強的認同感,當社會的上層和下層之間發生沖突時,它能起到發揮維持現行價值取向及社會政策的作用,有利于社會矛盾的緩和。從歐洲一些已經實現現代化的國家的發展軌跡來看,當社會中占有政治、經濟、社會資源中等水平的中間階層在人口中占到40%以上規模時,政治和經濟狀況就會相對平穩。社會秩序安定,社會也比較和諧。
因此,現階段國家的社會政策應當是大力培育和發展社會中間階層,深化分配制度改革,不斷縮小貧富差距,調整優化產業結構,提高城市化率,完善民主機制,提高政治體制制度化的水平,大力發展教育,從而實現中間層生態位的寬度延伸,使之成為社會穩定的中堅力量。
3、關注、縮小社會基礎層生態位
如果一個社會的最基礎階層產生了相對剝奪感,將是危及社會穩定的潛伏因素。關注底層人口的生態位及生態環境,成為當前維護社會穩定的重要任務。國家應當從財政收入中拿出相當一部分用于社會保障、社會福利、社會救濟和最低生活保障等,為社會中下層提供基本生活保障,減少社會不安定因素;同時不斷創造新的就業機會,擴大就業群體,解決城市中的失業下崗問題,同時也吸納更多的農村剩余勞動力;再則,實現教育公平,改革農村教育的財政支撐體系,真正發展農村基礎教育事業。
[責任編輯:李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