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杰弗里·利奇(Geoffrey.Leech)“意義”七分法中的“搭配意義”有兩個層面:一是從同義詞角度提出來的,講的是它們因搭配不同而產生的不同聯想意義;一是著重關注語義搭配的可能性問題,即語義搭配必須滿足它們共同的共現特征。
[關鍵詞]搭配意義;語義搭配;語義搭配的可能性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6—0134—02
杰弗里·利奇(Geoffrey,Leech)在其《語義學》一書的第三章中專門論述了七類不同的意義,它們分別是理性意義、內涵意義、社會意義、情感意義、反映意義、主題意義和搭配意義。所謂“搭配意義”,通常指的就是適用于某一上下文中的意義。利奇認為,詞可以通過一些經常同時出現的詞的聯想來傳遞意義,即指因詞的固定搭配而產生的區別性特征,如英語單詞“beautiful”與“handsome”都有“漂亮、好看”的意思,但它們所搭配的對象是不相同的,所產生的聯想意義也是不相同的;即使二者可以與同一個對象搭配,搭配后所產生的聯想意義也是有差別的,如“handsomewomen”與“beautifulwomen”都可以形容女人的“漂亮、美麗”,但其側重點是不相同的,前者一般是指(儀態)端莊的女人,而后者著重指(容貌)秀麗的女人。利奇所說的這個層面上的搭配意義是從同義詞的角度提出來的,他認為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同義詞,其聯想意義會因其搭配意義的不同而體現出差異性。這個層面上的搭配意義著重強調的是它們在搭配時所體現出來的差異,有時并不一定考慮搭配的可能性,如上面所說的“handsome”和“beautiful”都可以和“women”搭配,只是搭配之后所產生的聯想意義不同而已(前者側重“儀態”,后者強調“容貌”)。其實,在利奇的《語義學》中,他討論得最多的并不是這個層面上的搭配意義;而是搭配意義的另一個層面——語義搭配的可能性問題,即語義搭配能否為人們所接受的問題。用利奇的話說,這個層面上的搭配意義是“一個相容性的問題,屬于觀念語義學上這一層次”。他舉了一個例子:在“Thedonkeyatehay”和“Thedonkeyatesilence”這兩個搭配中,前者人們可以接受,而后者卻難以接受。
本文著重探討的正是利奇所說到搭配意義中的第二個層面,即語義搭配的可能性問題。筆者將從不同的角度對語義搭配具有選擇性的原因進行探討和分析。
一、從語義成分角度看語義的搭配
傳統的語義學認為,凡有語義組合關系的詞語互相都有一定的語義要求。這種語義要求與這個詞的語義成分密切相關。比如,“喝”要求與之搭配的受事詞語包含[+具體物質][+液體狀態]這樣的語義成分,或者至少不允許它的受事詞語包含與上述語義成分相沖突的語義成分。由于“水”、“茶”、“粥”等受事詞語同時具備了以上的語義成分特征,因此,“喝水”、“喝茶”、“喝粥”等說法是可以讓人們接受的;然而“飯”的語義特征中雖然有[+具體物質]這一語義成分特征,但由于它還具有一個與[+液體狀態]相對的語義特征[+固體狀態],因此“喝飯”這一語義搭配就難以讓人們接受。
蒯因認為,語義搭配的核心,是義位協調組合的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它是指受過教育的操母語的人所說的話有條理性,不會引起“奇異反應”。比如,“石頭笑了”這個語義搭配之所以人們難以接受,是因為“笑”要求所搭配詞語的語義特征中必須具有[+生命]這一語義成分特征;而“石頭”這個詞語所體現出來的語義成分特征是正好與之相對的,即[-生命],所以如果勉強把它們搭配在一起,那么就會產生“不可接受性”,從而引起人們的“奇異反應”,導致人們對該語義搭配產生懷疑,不接納它也就不足為怪了。
二、從思維習慣、文化習俗等因素看語義的搭配
語義的搭配不僅受語義成分特征的制約,同時它還要受到不同的思維習慣和文化習俗等因素的制約和影響。
一是思維習慣的影響。一般地說來,人們在對大自然的認識過程中,大腦中總是形成了一定的思維定勢和思維習慣,即語義搭配中所出現的組合體所表示的意義在現實生活或思維中是否有可能出現,因而產生指稱的可能性問題。比如,在人們的思維習慣中,一般都認為只有有生命的事物才有“生”和“死”,而無生命的東西是無所謂“生”和“死”的。因此,人們對諸如“他大爺死了”、“小寶寶出生了”這樣的語義搭配覺得能夠理解并欣然接受,而對諸如“石頭死了”、“拖把出生了”等語義搭配則感到不可思議和難以接受。另外,我們經常使用的一些習語、成語、歇后語等早已約定俗成的固定搭配,其語義搭配就更不能隨意變動了。
二是風俗文化因素的影響和制約。不同的民族和方言,其語義搭配是不同的。漢語中說“高的人”、“高的山”,譯成英語時“高”所對應的單詞并不相同,前者應譯成“tallman”,而后者應譯成“highmountain”。吳方言中“吃”不僅可以和固體食物搭配,還可以與液體食物搭配,如“吃飯”、“吃酒”、“吃煙”、“吃茶”等,而普通話中的“吃”一般只能與固體食物搭配。因此,以上搭配中除了“吃飯”相同外,其余均不相同(分別為“喝酒”、“吸煙”、“喝茶”)。另外,不同的民族由于文化習俗的不同,其語義搭配也會有很大差異。例如,中國人喜歡龍,崇拜龍,因此常自稱是“龍的傳人”;而西方人則不會這樣搭配,他們甚至會認為中國人是妖魔的后代,因為在他們的文化習俗中,龍是一種妖魔,是一種不祥之物和令人恐懼的東西。再如,同樣說“下大雨”,英語卻說成是“raincatsanddogs”,不懂西方文化的中國人看到這個語義搭配時會感到迷惑不解,“大雨”怎么能和“貓”、“狗”牽扯到一起呢?這就是由于中西方文化習俗不同所引起的語義搭配的差異。
三、從認知角度看語義的搭配
從認知的角度看,詞語的語義特征可分為三類:必有特征、可能特征和不可能特征。所謂“必有特征”,是指屬于某個類別的對象必須具有的特征。當這一類別被詞語所指說時,它就是該詞語的區別性語義特征或內涵特征。任何詞語的詞義都是一個必有特征之集合。所謂“可能性特征”,是指屬于某個類別的對象可能具有的特征。當這一類別被詞語指說時,它就是該詞語能通過句法組合接受的語義特征,也即這一詞語的外延特征。而所謂“不可能特征”,是指屬于某個類別的對象不可能具有的特征。當這一類別被詞語指說時,它就是該詞語不能通過句法組合接受的語義特征。
在以上三種語義特征中,具有必有特征或可能特征的詞語往往能夠滿足其搭配要求,從而成為合乎邏輯和常理的可以被人們所接受的語義搭配。比如,“杯子打破了”這個語義搭配很容易被人們接受,就是因為“杯子”所具有的必有特征能夠被“打破”所接納,從而產生能讓人接受的認知含義;再如,“杯子著火了”這個語義搭配,人們雖然不能馬上接受,但一旦人們理解了“杯子”的可能特征(即紙等易燃材料做的杯子),也就會馬上接受了這個語義搭配;而“杯子發芽了”這個搭配,一般情況下,人們總是難以接受的,因為“發芽”是“杯子”所不具有的特征,不管是什么杯子都不可能“發芽”,所以人們也就難以接受這個語義搭配。總之,一個詞能以哪種語義特征為可能特征,取決于這個詞具備怎樣的必有特征。換言之,任何一種語義特征都對試圖接受它的詞語提出了一定的語義要求,——這些詞語的語義構成中必須具備一些必有特征,才能與它共同出現在一個句法結構中而接受它的語義表述,從而以它為自己的可能特征,否則,就會出現一些難以理解和讓人無法接受的語義搭配。這就是語義搭配的共現要求(或選擇限制)。共現要求一般體現為一組語義特征,也稱之為共現特征。詞語通過共現特征對與之組合的詞語進行選擇,任何詞語只要不能滿足這組特征中的任何一個便無法接受這一詞語為可能特征。比如,“打碎”的共現特征為“固體、脆裂性”。我們說打碎“玻璃瓶”是可以的,因為“玻璃瓶”滿足其共現要求;而說打碎“啤酒”則是不行的,因為“啤酒”為液體,不具有“打碎”的共現特征“固體”。再如,說打碎“紙杯”也一樣不可,因為雖然“紙杯”具有共現特征中“固體”的特征,卻沒有具備其中“脆裂性”的特征。
因此,詞語如果要接受一個可能特征,語義搭配中就必須具備一定的語義特征以與可能特征所要求的一組共現特征相匹配。但在一些文學作品,如童話、寓言中,一些語義搭配卻往往違背了這些原則,如上文中我們所舉的一些例子像“石頭死了”、“拖把出生了”等在現實生活中無法被人們所接受。一些修辭作品中的語義搭配也是如此。也就是說,當詞義構成中不具備可與共現特征相匹配的語義特征,可是該詞由于我們的一定認知要求又必須接受這個提出了共現要求的可能特征,這時語義搭配就會被迫發生適應共現要求的變化——增加或改換一定的語義特征,以適應共現特征的要求。這時我們只能假設有一個強制力量,迫使詞語的不可能特征向可能特征轉化。比如,“石頭死了”這個語義搭配,我們可以修改“石頭”的詞義構成以滿足其共現要求,即承認“石頭”是有生命的事物,這樣“石頭”就能達到接受不可能特征“死了”為可能性特征的目的;“拖把出生了”、“杯子發芽了”等也可用同樣的方法來分析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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