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征、彭戈、張明、黨鵬是《中國經營報》西南新聞中心的記者,他們是我們的同事?!?·12”汶川地震發生后,他們設法進入災情最重的地區,一邊與志愿者共同救助災民,一邊采訪報道。
進入“5·12”汶川地震的重災區北川,周遠征步行了5 個小時,牛仔褲被汗水濕透了。這個時候,記者的身份退到了次位,救人才是最重要的。眼前是如山的瓦礫,沒有工具,也沒有口罩,但一刻也不能停,甚至沒有時間擦眼淚。周遠征曾在2004 年報道過重慶開縣井噴事故,當他到達現場時,救援隊都沒有到,情景也很恐怖,“但那種恐怖是安靜,一片死寂,沒有活物。這一次不一樣,雖然看到很多尸體,但還是有生命的希望?!痹趯W校的廢墟上,有33 股力量在搜索生命跡象。因為殘垣斷壁隨時會再次崩塌,志愿者們五六人一組,相互照應?!拔覅⑴c了對4 個人的營救,我盡力了,我很想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敝苓h征說,最讓人難過的是,聽到呼救后,人卻救不出來,只能從縫隙中遞進火腿腸或巧克力。他看到,一位丈夫一直守在廢墟邊,女兒也在,為困在下面的妻子鼓勁兒,一家人還是一起的。
彭戈1999 年成為記者,但是5 月13 日到達都江堰災區后,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拔覉蟮肋^山難、洪水,看到過死亡,但是從來沒有在一兩天的時間里,看到如此多的死亡、離別和愛情?!边@種經歷對心靈的撞擊,語言是無力表達的。入夜,廢墟上,戰士們還在“瘋狂”地搶險,48 小時連續運轉。他們分成若干組,平均每兩小時可以下來休息一下,休息地點是臨時充當營房的公共汽車。入夜了,雨還在下,采訪了一天的彭戈,只能在戰士們的公共汽車里擠一擠。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意識到周圍的人換來換去,猛然驚醒,發現一個剛剛下來休息的戰士沒有座位,他讓出了自己的位子,重新走進黑夜里。“從沒覺得自己那么渺小。但是我看到了人類善意的最大表達,看到了人與人之間關愛的價值?!迸砀暝诓稍L時碰到了很多志愿者團體,其中有一位IT 界知名人士,帶了公司20 個精壯小伙子、6 輛車奔赴災區救災。被彭戈認出后,死不承認,后來總算承認了,卻表示:“你寫我我就跟你急。”還有一批來自眉山的志愿者,5 個人開了一輛奧拓車進入都江堰,一邊救人,一邊分發救援物資。第二天,他們又來了,這次開的是輛越野車,帶來了更多的物資。
5月13日,張明向德陽進發。頭天晚上,成都還有余震,全家人在體育場過的夜,家里人怎么樣了,還是有點擔心的。天在下雨,由于有余震,德陽的賓館不能住,張明在路邊一邊給電腦充電,一邊用無線上網與總部聯系。德陽的醫院里擠滿了傷員,當地居民自發收拾出家中的衣服和棉被,準備送到災情更為嚴重的綿竹。附近一家大型工廠,把35 歲以下的青壯年組織成搶險隊,兩天兩夜沒有停下來過。張明曾請其中的一位師傅抽煙,可他已經累得連接過煙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龍門山回來后,黨鵬像變了一個人,他把自己的MSN 簽名改成了:“龍門山歸來,自己被眼淚淹沒”。其實,他是跟隨救援部隊,搬運了一天的物資。“沒有去現場之前我對災難比較害怕,去了現場我沒再害怕,但人感覺脆弱了,人最脆弱的那根神經終于在災難面前崩潰了?!彼f。這個黑胖的壯漢此時一邊寫稿,一邊流眼淚,實在堅持不住,就去看看電腦里小女兒的笑臉。這個時候,成都還偶爾有小的余震,房子還會晃。“活著就好?!彼f。
記者是一個需要孤身犯險的行業,但絕不是一個冷血的行業。和所有人一樣,除了勇氣之外,最大的精神力量是骨子里的血性與悲憫。這種精神力量,每個人都有,在危難時刻會像火種一樣,在人群之中傳遞。5 月12 日,很多人的命運改變了,很多人對自己的看法改變了,但是有愛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不會放棄。對這些親歷“5·12”汶川地震、親赴重災區一線采訪的記者來說,這才是他們最大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