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齡童的“厭學”遺書

“我不念書了，我走了……”

這封遺書出自一名天資聰穎、年僅9歲的孩子之手。他的名字叫濤濤（化名），就讀于甘肅省天水市麥積區石門小學三年級。2007年9月1日下午家長讓濤濤在家做作業時，年幼的他喝了農藥“3911”而離開了這個世界，用鮮嫩的生命為代價，表明了對如今學校和家庭教育方式的沉重質疑。

留級這爭

甘肅省天水市麥積區伯陽鎮石門村是該鎮最偏遠的一個自然村。這里山大溝深，交通不便，全村有1000多人口，村里唯一的學校——石門小學就坐落在該村半山坡的村子中央。

提到濤濤厭學喝農藥一事，他的父親禁不住悲痛的打擊，淚流縱橫，他說自己孩子的死與學校有著直接的關系。他告訴記者：2007年8月27日是開學第一天，濤濤回家后告訴他自己被留級了，當時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娃娃的成績不錯，語文84分，數學88分，這樣的成績怎么會留級呢？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去找學校問個究竟，但學校的回答令他大吃一驚，原因是濤濤雖然成績還可以，但年齡有點偏小，所以學校考慮把年齡大一點的孩子先升了。當時他對于這一解釋難以接受，再三請求學校，別傷了孩子的自尊心，允許將孩子升入三年級。學校在極不情愿的情況下答應了他的請求。

然而，當天中午，孩子放學回家后哭著對他說，別的同學都有新書，而他由于沒有書無法去做作業。他當時想，孩子放暑假時就預交了書錢，怎么就沒有書呢？他領著孩子去學校問個究竟，但校長說沒書就讓兩個學生湊合著用吧。他當時就沒有同意，認為學校不給娃娃配發課本，其目的是想要把孩子留在二年級。他極力辯解，最后校長讓班主任把英語課本發給了孩子，并說其他教材學校再想辦法。

8月29日，中午都快1點鐘了，濤濤才回到家中，哭喪著臉告訴他，說自己不去念書了。當他追問原因時，孩子說上午寫的作業老師驗收不上連續被撕了好幾張，還將他打了一頓，以至于他都將尿尿到褲子里了。然后中午放學時，老師把他留在教室里讓他把作業做完后才能回家。下午，濤濤說什么也不去學校讀書了，理由是自己的作業如果老師驗收不上還要打他。最后他費了好大勁勸說才將濤濤領到了教室。待下午放學后，濤濤再次提出他不去上學了，說中午自己做的作業又被老師撕掉了，而且還受到了懲罰。

8月30日，濤濤沒有去學校，作為父母的他們就沒有再勉強，他們想，如果孩子心理上有壓力，在家里呆上一天也許能緩解一下。

8月31日，他正在為濤濤不去上學一籌莫展之時，學校正好打發3個同學來叫濤濤，他甚是高興，于是和濤濤的同學連哄帶拉將濤濤領到了學校。在老師的辦公室，濤濤趴在桌子旁補做完了作業，但老師說有點黑，還是不行，讓撕了再往工整寫，他在一旁也叮嚀孩子再寫認真一點，隨后他就回了家。中午和下午放學回家，孩子兩次都給他說老師沒有驗收上自己的作業，無論怎么說，他就是不念書了，并且將書包藏在了院子里的麥草垛中。

9月1日，這天是星期六，孩子不去上學，他在附近地里干活時就將兩個孩子帶到地里玩耍。下午約4點鐘，他督促濤濤回家去做作業。大約1小時后，濤濤哭著來到地里告訴他，自己喝了農藥，他一看情況不妙，趕緊用摩托車將孩子送往附近的衛生院搶救，但還是沒有挽留住孩子的性命。事后，他在家里的桌子上，發現了孩子用毛筆在本子上書寫的幾個字：“我不念書了，我走了。”

嚴格管教

對于濤濤之死，記者采訪時，他生前的班主任楊某說，濤濤平時就膽子小，性格也很內向。至于撕作業本一事，他表白這都是為了對學生負責，有時是學生自己撕，有時是老師撕。但后來濤濤在家中喝農藥，與學校沒有必然的聯系，濤濤在學校的幾天時間，一切表現都很正常。他星期六是否與家長鬧過矛盾而喝了農藥，這就說不清了。

那么濤濤在二年級時的表現到底如何呢？他是否就應該留級？記者在他的小學生成績報告冊中看到有這樣的評語：“學習比較刻苦，腦子反應快，愛玩，希望今后好好學習。”并且語文和數學這兩門功課的成績并非太差。

隨后記者粗略地數了一下，在不到1個星期的時間內，濤濤的語文作業本被撕下了13頁，數學作業本也不同程度地被撕掉了7頁。

濤濤出事后時隔不久，即9月10日教師節這天，濤濤的父親跑到學校討要說法時將校長陳某打傷。記者在陳校長住院的醫院診斷證明書中看到有這樣的陳述：1、左側頭顱顏面部軟組織挫傷；2、左眼球結膜下出血；3、右側多發肋骨骨折。

據目前在家養傷的陳校長介紹，學校為何要將濤濤定為留級生，這中間有一定的原因。在二年級全班的21個學生中，濤濤在全學年4次成績的總評中排在了第14名，況且他字又寫得不好，年齡有點偏小。第15名和16名兩個學生是上一屆的留級生，按照留級比例二年級要留7名學生，而三年級學校只預定了14套教材，考慮到這種特殊情況，所以學校就將濤濤定成了留級生。濤濤這個娃娃聰明，就是字寫得差，性格也比較內向。濤濤出事后，他的家長到學校質問責任時由于情緒激動而將自己打傷，考慮到人家有喪子之痛，所以他也沒有還手。他把這一情況向學區領導匯報后，答復讓其先看病，事情等他的傷痊愈后再說。

對于此事，伯陽學區的何校長說，濤濤是在家里出的事，學校沒有任何責任。學校的教育不是萬能的，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教育孩子是學校和家庭共同的責任，孩子出事，難道說家長就沒有一點責任？目前，他們已經將這一情況向麥積區教育局做了匯報，待陳校長的傷治好后，他們將這一事情一并處理。提到留級率，何校長告訴記者，按照九年制義務教育的要求，一個班級的留級生必須控制在5％以內。

對于學生留級這一說法，麥積區教育局的紀檢書記吳某說，按照九年制義務教育的規定，學生的留級率必須控制在3％之內，再說濤濤是在家里服的毒，至于這一事件到底與學校強制學生留級有無關系，只有待教育局調查后才能下結論。但他明確指出，教師為了嚴格要求學生而一味地去撕他們的作業本，這一做法卻有點欠缺。他說，對于濤濤服毒和陳校長被打這一事件，教育局將會組織和協調相關部門做好善后工作，杜絕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教育缺陷

甘肅省教育部門明確規定，小學生的留級率必須控制在2%以內。而麥積區石門小學二年級一個班21個學生中，記者粗略統計后發現，其留級率已經達到了33.3%，遠遠超出了該省教育部門的規定。一個班尚且如此，那其他的班就可想而知了。

采訪中記者隨機詢問了幾個學生是否愿意留級，他們的回答都是不愿意。這就說明，留級畢竟會對學生的心理產生一些負面影響。記者了解到，國家九年制義務教育對留級這類學生有著較為嚴格的控制，它主要是針對學習成績確實很差并且又沒有達到合格要求的學生；不僅如此，學校還要考慮學生的身體和心理狀況等諸多原因，即便是這樣，學校也不能強行讓學生留級，一定要尊重學生及其家長的意見，在他們自愿提出申請后，學校在考慮綜合利弊的情況下，采取的一種原地踏步再學習的辦法。而天水市麥積區石門小學二年級一個班的留級率則達到了33.3%，而且對于留級率伯陽學區與麥積區教育局的說法相互不一，這與石門小學出入相差甚遠的留級事實不能不說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那么，如何才能正確教育和引導孩子健康成長？在幾乎所有的家長都吶喊孩子難教育的今天，記者在調查濤濤服毒事件的過程中發現，邊遠山區的一些學校教師嚴重短缺也是影響農村學生心理和素質教育的一個原因。就麥積區石門小學來說，全校共有134名學生，7名教師中，代課老師只占到2名，而且這5名教師中有2名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而濤濤的班主任楊某則是頂替其父親上崗，如此的現狀必將導致教師教育方式的偏頗和學生心理的脆弱和任性。這就不由得使人想起2007年6月份該區8名小學生集體滴血結拜食用鼠藥的一幕，那次事件導致8人全部中毒2人死亡，釀成悲劇的直接原因就是他們學電視劇中有關結拜的樣子，扎破手指滴血結盟，并相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并且其中一個小學生的出言令家長和老師都感到震驚：人死后就能變成一只鳥，在天空自由飛翔。

前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過：“沒有心理上的修養，體力的、道德的、審美的修養就不可想像。”據一家研究機構對中小學教師的調查表明，許多教師存在心理問題，其原因并不在于教師工作之苦，而是現行評價機制帶來的巨大壓力。一旦學生考試成績不好，在評比、排隊中落后，教師不但要受到批評，而且還會影響到自己的經濟收入和職稱職務晉升，甚至要被“末位淘汰”。這種無形的巨大壓力，使不少教師寢食不安。為了生存，他們只能把自己所受到的重壓無限放大，轉嫁到學生身上。對于這一點，采訪中，記者從濤濤的班主任楊某那兒得到了證實。他說，嚴格要求學生其一是對學生的負責，其二是學生的作業要拿到學區去參展和評比，所以學生的作業寫不好撕掉重寫是萬不得已的。但誰會想到，如此剜肉補瘡的后果，直接導致的是教師的心理出現問題，而教師的心理出現問題受影響最大得就是學生。所以首先要提高教師得心理素質。

天水師范學院的一位副教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如今我們在呼吁社會基層教育向素質教育的轉變過程中，必須從根本上轉變教育的評價標準，其次老師和家長要對孩子的心理素質教育給予更多的關注，應該深入到他們的內心世界中去，尤其是家長更不能產生給孩子吃飽穿暖就夠了的念頭，要教育他們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給孩子灌輸正確的人生觀，否則，其所進行的教育必然是一種缺失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