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沉重的人際、社會壓力,就是人之野性在道德的框架里慘遭壓抑。而道德,不光要為政治上層建筑服務,其自身還是思想上層建筑的一種,因此有其目的性。
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的小說熱、詩歌熱、文化熱就是國人在一場曠日持久的文化、思想壓抑之后放棄舊有道德感的集體野性爆發。其后,經商熱的到來,這場爆發被潑了冷水,畢竟,對窮怕了的國人來說,現實的財富比精神的寶庫更具誘惑力。社會地位以財富為衡量標準、商業活動存在的不公平性、潛規則的猖獗徹底閹割了人的野性,造就了給個人積累物質財富就是幫助國家振興的道德責任感千人一面的無趣社會。
此時,網絡的發展似乎給處于野性壓抑中的國人打開了天窗,讓人們有機會、有渠道深吸一口氣,然后快樂放肆地狼嚎。可惜這類因發泄之用而變聲了的嚎叫,再也不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文化熱期間人們因實現了相對自由而發自肺腑的那種嚎叫了。人們發現了網絡傳播的功用,使得寫字、攝影、繪畫等文藝形式成為揚名獲利的手段,失去了為文藝而文藝的那份純真。在做文藝與跳脫衣舞的目的一致性逐漸被普通民眾了解,去掉了高雅神秘的面紗后,當不需多少努力便可一鳴驚人成為可能后,網絡群體玩審美不如玩變態的現狀成為了必然。這也算野性的一種吧?
但是,筆者不能認同網絡文化是垃圾場的言論。現實中,由于做人比做事難,生活比戰斗難,對付身邊親愛的同志比對付敵人難,人們保護性的讓自己矯揉造作著。有了網絡這一展現人類野性一面(盡管此野性因現實而發生了變形)的窗口,人就不會強忍著絕望活在世界上,成為一頭頭被徹底閹割的只會低頭吃草不會爆發血性的公牛,卻會像尼采說的那樣“人可以在他的野性中,最有效地從他的矯揉造作中復原”尋找毫無禁忌的心靈自由出路,用一種強大的生命力和內在自由來反抗現實中的束縛和無趣。
因此,我們不必因為網絡里“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的情色畫面、咖啡紅酒泡吧的小資情調大行其道而替社會背負良心的折磨。良心折磨是對人的無拘無束、任性率真的野性活力的一種背叛。事實上,低俗與高雅的界限并不清晰,網絡里的各類自我表現好像古羅馬斗獸場里血腥的廝殺,又好像性文化展覽館里的器具,低俗的可以高雅,高雅的也可以低俗,起碼有一種作用是相同的,那就是讓觀賞的衛道士也能興奮勃起。況且,一些尚不被人理解的反現有文化道德體系的網絡表現形式通過疊加效應會大大促進個性思想、創新思想的形成,徹底擊碎幾千年來我們被統一著的思想枷鎖。
人類的野性也是藝術的源泉,不必試圖被大多數人理解,其實,權威往往建立在永遠(或者說常常)不被理解之上。我們被閹割的野性因為網絡的存在正逐漸自動修復,盡管恢復的過程痛苦而漫長。性文化不是曾經被封殺過嗎?《馬太福音》里就暢談用剜掉右眼的方式來克制欲望,教會以徹底切除來抵制激情,它的治療手段就是閹割。最終這些敵視人類生命的文化體系都遭到了淘汰。還有莊子,他的浪漫與野性對立補充了中華民族文必言政、學而優則仕的孔孟學說從而提升豐富了我們民族的生活、美學觀點。有什么事情比自由的體驗、開發一次妙趣橫生的人生之旅更美妙的呢?
本來要結束此篇文章,突然想到,或說是突然有一點擔心,國人的野性在網絡里越是持久膨脹,會不會越是在現實中癱軟不舉呢?換言之,就是在生活的網中茍活,在信息的網里爆發。如此一來,筆者上面的觀點似乎要站不住腳了,還是不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