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有本末,事分始終。這是曾子的話。
自然界一個新的輪回又開始了,每年伊始,我都要浮躁那么幾天,盼郵局的訂戶往天上走,盼印刷廠的紙價往死里跌。今年的西安雨水勤,這是天賜的好事,但編輯部十一間房有八間漏了雨,三臺電腦的腦子進了水。新年過后馬上又是農歷的年,過年是過關,人不尋事事尋人。鞠躬作揖,消災化事。下班出了門還要折頭回去,小心火燭,關門閉戶掩柴扉。平凹主編嘲笑著說,“你要從容。”我接過他遞來的一只煙,問他,“掌柜的,你見過哪一家的店小二從容過?”
還給他講了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讀書人,多年趕考未果,兒子漸漸也大了,有一年父子兩個一起赴考。榜示的那一天,父親不敢去,躲在客棧里洗澡。兒子回來之后高興地隔著門喊:“爸,我考中了!”
“考中了喊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澡盆里的聲音是從容的。
“爸,你也考中了!”
“啊!”父親一把拉開門,精著身子就跑出來了。
能從容,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但難著呢。
窗外的那棵樹是從容的,風也來,雨也走,每天看上去都穩穩的,幾年下來,它已長了那么高。樓下還有一只小狗,肥嘟嘟的,但天生是扁塌的鼻子,好像硬挨人打過一拳。它的職業是門神,可每天趴在門邊上睡覺,陌生人來了眼也不睜一只,但人們寵它,有肉沒肉的骨頭全給它。
這天中午,平凹主編請我吃了一頓飯,一人一碗面,我的是大碗。席間他還說了些去醫院看病人說的那類暖話。人心暖了,氣是往腳底下走的,讓能從容的去從容吧,我還是浮躁我的,我也要精著身子出門呀。
穆 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