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在崛起過程中應該采用地緣戰略和全球倫理的圓桌模式。通過這二者的結合,既可以避免純粹注重道德而導致的空談,又可避免因純粹注重權力爭奪而陷入霸權之爭,從而可以實現一種超越霸權的崛起,建立全球性的和諧社會。并且具體說明了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幾種地緣戰略的版本和中國應該采用的地緣戰略版本及與之配套的全球倫理的圓桌模式構想。
關鍵詞:中國崛起;地緣戰略;全球倫理圓桌模式
中圖分類號:B82-0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8)06-0074-04
導論:問題的提出
中國如何崛起?筆者認為,中國的崛起至少需要具備經濟、政治和文化三個方面的條件。在經濟上的持續性的崛起,需要中國在高科技領域能夠持續領先。在中國的經濟崛起后,如何在國際政治中以一種超越霸權的方式崛起。那么霸權與崛起之間有什么區別呢?筆者認為,霸權可以區分為地區性、大陸性和全球性霸權。任何一種霸權都可以視為一種崛起,但崛起的方式可以是霸權的也可以是超霸權的。霸權式的崛起指的是純粹建立在權力政治或勢力均衡之上的崛起。在這種崛起中,權力處于至高無上的位置,道德因素或者不被考慮或者只是被當成權力政治的外衣或手段。超越霸權的崛起則是既考慮勢力均衡又考慮道德因素的崛起。在這種崛起中,道德處于至高無上的位置,權力均衡只是實現道德目的的手段。中國的崛起應該是一種全球性的非霸權的崛起。這種崛起的目的是建立全球性的和諧社會,崛起的條件是實現一種新的勢力均衡。本文的第一部分將對一種新的勢力均衡加以說明,其中將說明一種新的多極化布局或新的大棋局;第二部分將說明建立全球性的和諧社會的全球倫理圓桌模式構想。
一、中國崛起的地緣戰略
任何一個國家在國際政治中的崛起都需要地緣戰略的配合。只有當一個國家成為全球大棋盤中的操盤手時,它才具有主導性的影響力,也才可能按本國的意志在國際社會中行動。近代歷史上具有過全球性影響力的國家相繼為英國和美國。目前中國是否能夠實現全球性的崛起,主要看它是否能夠解構美國目前的地緣戰略布局。為了更清晰地認識國際社會的演變,有必要從國際社會的源頭說起。國際社會的第一個版本是古希臘的城邦國家。其特點是這些國家之間有交往關系,國家之間是平等的,具有區域性,強國沒有強到足夠征服其他國家。此后出現了羅馬帝國。其特點是國家被整合在這個帝國之中,所有被征服的國家的國民都成為了羅馬帝國的國民,國家獲取財富的方式是占領更多的土地,從土地的收益中獲取財富。第二個版本是意大利國際,這時開始出現民族國家。這些國家要求從羅馬帝國中分離出來,因此提出了主權平等的政治要求。
第三個版本是英國治下的國際社會。其特點是土地的重要性降低,工業品成為積累財富的主要工具。英國在全球開發殖民地,但它不像羅馬帝國那樣把這些被征服的國家納入本國的版圖,而是區分了母國與殖民地。母國的工業品流入殖民地換取大量的原材料。這些原材料又變成工業品,從而換取更多的原材料。在這個過程中,黃金大量流入英國,成為了英國稱霸全球的經濟支柱。因為有了母國與殖民地的區分,因此出現了母國的富裕與殖民地的貧窮現象。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全球地緣戰略布局的第一種形式,即英國治下的多極化布局。在這里,英國的全球霸權是靠其在西歐的多極化布局來實現的。英國的地緣戰略的指導思想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它要保持住其在全球的殖民地,最關鍵的就是不能讓歐洲的任何一個強國能夠超過它。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它就采用了讓歐洲的幾大強國互相保持勢力均衡的狀態,使得任何一個國家也不可能強大到能夠控制西歐,同時也需要使它選出的互相制約的極不能太弱,以至于被其他強國控制。因此其外交戰略就是對正在不斷強化的極進行打壓,同時對正在弱化的極進行扶植。英國則成為了這個棋盤的操盤手。
第四個版本是美蘇爭霸的格局。東德與西德之分,朝鮮與韓國之分是勢力均衡的產物。為了把英國的殖民地從英國的控制下解放出來,以實現新的控制,美國主導的聯合國把歐洲社會的主權平等擴展到全球。同時,為了防止蘇聯的東擴和西擴,美國對日本、韓國和西德給予了扶持。蘇聯也扶持其控制下的國家,但是經濟實力不如美國強。由于二戰結束時中國與蘇聯的關系密切,中國也是被美國制約的對象,美國通過扶持臺灣來制約中國大陸。在中國的意識形態與美國還處于對立狀態時,美國為了利用中國制約蘇聯,與中國恢復了外交關系。
第五個版本是美國治下的國際社會,它主要靠的是發展高科技來積累財富。冷戰后,美國在全球政治中處于主導地位。基辛格在他的《大外交》一書中把英國治下的國際社會當成了美國模仿的版本。也就是說,美國應該采用類似于英國的多極均勢戰略,只不過是應該把中心棋盤設置在歐亞大陸,在這里設置幾個極,讓這幾個極互相制約,從而沒有一個極能夠強大到具有控制其他幾個極的力量。美國的霸權是否能夠維持,就要看它是否能夠有效地保持歐亞大陸的幾個極的平衡。具體地說,就是要扶植弱極,打壓強極,拋開意識形態的考慮。如果一個極強大到有可能打破歐亞大陸的均勢,即便這個國家的制度與美國一樣,也是打壓的對象;同樣,如果一個極弱到無法制約其他極,即便這個弱極的政治制度與美國不一樣,也是美國扶植的對象。
那么,中國未來應該怎樣來布置其全球地緣格局呢?中國的布局應該是個層級性的主輔結構。布局的原理與下圍棋的原理類似。中央地區和關鍵地區很重要,這些地方的影響力可以輻射到四周。邊角地區的影響力則沒有那么大。中國的大棋局的中心同樣是在歐亞大陸。中國是否能夠實現全球性崛起,就看它在處理世界事務中怎樣發揮主導作用。這樣,必然與美國主導歐亞大陸的意圖相悖。而只要歐亞大陸在美國的主導下,中國就無法實現其全球性的崛起。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中國首先要發展得比歐亞大陸的其他國家更強大,其次是要通過布局來使歐亞大陸的其他幾個弱于中國的極互相制約。另外應該在美洲、西歐和中東地區設置小棋盤,在每個地區都設置由幾個極構成的一個小棋盤,讓它們之間互相制約。從地緣政治的角度看,非洲的位置不是很重要。中國對它們的幫助主要是道義性的。為了保持中國在道德上的純潔性,中國應該通過公平競爭來實現這樣的目標。也就是說,不采用打壓他國的方法,只是采用有選擇地先幫助一些國家發展起來,然后再幫助其他國家共同發展。最終目標是要建立一個全球共同發展的和諧體系。在這樣的全球均勢體系沒有建立起來之前,中國的其他道德抱負都只能是停留在口頭上的空談。
在中國的這個布局過程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要消除美國在歐亞大陸的影響力。而美國要維持霸權,又必須加強在歐亞大陸的影響力。只要美國在歐亞大陸還處于主導地位,美國的霸權就不會被動搖。而只要美國在歐亞大陸的主導作用沒有消除,中國就很難實現其全球性的崛起。那么,中美之間的這種對立是否一定會演化為武力沖突或敵對關系呢?中美之間可以選擇武力沖突和敵對,但是這種做法對雙方來說都是得不償失的。二者都可以選擇避免武力沖突和以合作方式來發展,其主要理由如下:第一,中國的武力與美國的武力都比較強,而且都有核武器。雙方之間直接對戰,盡管中國可能損失會更嚴重一些,但美國的損失也小不了。第二,在當今世界中,誰能主導世界主要是看誰在綜合實力上更強。如果綜合實力已經敗落,通過戰爭也挽回不了原來的地位。這種綜合實力的對比不一定要到戰場上去比試。第三,在綜合實力的對比中,高科技和經濟實力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另外領土大小對于地緣政治的影響力也很大。如果中美兩國在對立中喪失更好的發展機會,會出現其他具有潛力主導世界的國家后來居上的情況。對雙方都有利的模式應該是一種既競爭又合作的模式。從競爭的角度上看,中國希望成為在處理世界事務中發揮主導作用的國家,而美國則是現在的全球主導者。二者自然會把對方視為本國的競爭對象。而競爭并不可怕,只要是公平競爭,這樣會促進兩國更快地發展。從合作的角度上看,隨著中國的發展,中國在國際社會中的影響力也會不斷增加,美國需要中國的幫助來協調解決一些國際事務。而中國在全球社會中的擴展也需要美國的協助。
二、全球倫理圓桌模式構想
假設中國在全球崛起了,中國應該怎樣在處理世界事務中發揮主導作用呢?如果說中國將按美國的模式來發揮主導作用,那么只不過是輪流做莊,對世界并不會產生什么更好的影響。那么是不是應該到中國崛起以后,再來考慮怎樣在處理世界事務中發揮主導作用呢?當中國具有了發揮主導作用之勢,而其他國家對中國將如何發揮主導作用又不明了,就必然會產生對中國的恐懼。為此中國必須在文化傳播上先走一步,讓世界了解中國的傳統文化,使世界對中國不再感覺陌生。同時中國應該提出自己的全球倫理構想,讓各種文明都能夠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又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具有中國特色,向世界展示中國發揮主導作用下的將是一個什么樣的全球和諧社會。在此,筆者擬以儒家的仁為中心,融合了全球文化中的一些核心價值觀,并對1993年世界宗教議會大會通過的世界歷史上第一份“全球倫理宣言”(簡稱宣言)進行本土化的基礎上,嘗試提出了中國的“全球倫理圓桌模式構想”(簡稱圓桌模式)。
“全球倫理宣言”的主要內容是:世界正處于苦難之中,因為人類存在著和平問題、生態系統問題、貧窮問題、各國的社會不公等問題。目前一種倫理基礎已經存在,這種基礎能夠為一種更好的個人和更好的全球秩序提供可能。我們都是某種宗教的信徒,而在各種宗教中都存在著一種共同的核心價值,這些價值就構成了全球倫理的基礎。在一切生活領域,對于家庭、社會、種族、國家和各種宗教,都存在著一種不可少的和無條件的標準。我們是相互依存的,每一個人都依賴于整體的福利。我們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負有個人責任。我們希望別人怎樣對待我們,我們就必須怎樣對待別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們必須努力做到既仁慈又慷慨,不要歧視弱勢群體。男女之間應該有平等的伙伴關系。我們決心致力于一種非暴力和正義和平的文化。我們必須努力爭取一種公正的社會和經濟秩序,在其中每一個人都有同等的機會去充分實現其作為一個人的潛能。我們應該公平地對待一切人。我們不應偷竊,應該擺脫對權力、特權、金錢和消費欲求的控制,去創造一個正義與和平的世界。我們呼吁一切人,不論是信教的還是不信教的,都一起行動。
依據全球倫理宣言所提出的核心價值觀,筆者提出“全球倫理的圓桌模式構想”:以仁為本,仁者愛人。以自由與平等構建市場體制,以民主與協商構建政治體制,以責任、誠信與慈善構建道德體制,三者互助而不互疊,以達到各種文明圍桌而求和諧,在合作中優勢互補或疊加之發展。構建一個人類與自然相和諧、不同文明相和諧、各種人際相和諧的和諧世界。
“圓桌模式”對“全球倫理宣言”進行了中國化。二者在倫理方面既有相類之處,也存在區別。第一,宣言認為目前需要建立全球倫理的主要原因是世界正處于苦難之中,圓桌模式則認為全球倫理是全球化演進的結果,全球化的國際社會要求建立一個相應的全球倫理體系。第二,宣言以宗教為依托,圓桌模式則以儒家的世俗的仁為中心,它能夠涵蓋所有的人。第三,宣言陳述的道德規范和價值觀有否定的表述,而圓桌模式則以仁為核心,尋求一套包括國際經濟倫理、國際政治倫理和國際道德在內的肯定性的價值觀構想。
圓桌模式的基本構想說明了國際經濟倫理、國際政治倫理和國際道德的基本道德要求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并說明了這幾種道德要求指向的共同目標。各種文明圍桌以求和,認為解決文明之間的沖突方式是在平等對話基礎上建立和而不同的世界體系,其中涉及如何保護弱勢群體、如何處理天人關系、如何處理底線道德與崇高道德之間的關系、如何通過合作來實現共同發展的問題,最后建立一個全球性的和諧的國際社會。
責任編輯:啟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