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唯物史觀的研究注重宏大敘事的“理論建構”,而唯物史觀的微觀領域研究和現實解釋力仍顯滯后。唯物史觀的根本理論特征和精神實質可概括為:“實踐”、“反思”與“批判”的精神。借鑒當代思想家布迪厄、哈貝馬斯等人對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社會理論)的反思、探索,有助于更為深入理解唯物史觀并探索有利于唯物史觀發展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路徑。
關鍵詞:“實踐”;“反思”;“批判”;唯物史觀;“方法”與“路徑”;省思
中圖分類號:B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8)06-0086-06
近期關于唯物史觀研究的學術論文頻頻出現在理論雜志與報刊上。《哲學研究》與《中國社會科學》等刊物先后以專題與專欄的形式刊登了一系列有關唯物史觀研究的論文,學者們就如何理解馬克思所創立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本質(這樣一個并非新的哲學話題)展開了討論,其中不乏爭論之處。筆者在這里僅就當前唯物史觀研究之現狀,提出自己的一些不甚成熟之想法,以達到自己弄清問題之目的。
一、當前唯物史觀研究存在的問題
當前歷史唯物主義研究呈現出一派“繁榮”之景象,學者們主要從哲學的基本理論,圍繞馬克思的幾部重要的經典文本(《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德意志意識形態》等論著)展開對唯物史觀的深入闡發,這有利于我們更加深入地理解馬克思本人所創立的唯物史觀的實質。然而,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也值得我們關注與反思。筆者把這些問題主要歸結為:宏大敘事的“理論建構”式論述過多,而唯物史觀的微觀領域研究和現實解釋力相對滯后。
1、宏大敘事的“理論建構式”論述過多
可以說,馬克思所創立的唯物史觀是針對現實社會問題而提出的,而他本人的理論旨趣也不在于建構一個什么樣的唯物史觀體系。筆者在這里并不是全然否定純粹理論建構研究的必要性,而只是強調“問題意識”是主導馬克思唯物史觀理論研究的中樞。
馬克思在《神圣家族》和《德意志意識形態》等著作中,都對那種脫離歷史、純粹思辨的理論研究模式給予批評。他的每一次理論研究的起點都是基于現實領域中的某個問題,而非純粹的既定理論。“思辨哲學家之所以能完成這種不斷的創造,只是因為他把蘋果、梨等等東西中為大家所知道的、實際上是有目共睹的屬性當作他自己發現的規定,因為他把現實事物的名稱加在只有抽象的理智才能創造出來的東西上。”在比較系統地論述唯物史觀的《德意志意識形態》第一章中,馬克思進一步批評了青年黑格爾派純粹思辨的哲學,“這些哲學家沒有一個想到要提出關于德國哲學和德國現實之間的聯系問題,關于他們所作的批判和他們自身的物質環境之間的聯系問題”。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馬克思也言明了自己理論研究(經濟學研究和法哲學)的旨趣和問題背景。“關于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的辯論,是促使我去研究經濟問題的最初動因。……為了解決使我苦惱的疑問,我寫的第一部著作是對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性的分析。”馬克思隨后的一系列政論文章和《資本論》的研究也是圍繞現實社會的不斷發展的形勢而展開。《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法蘭西內戰》等文章是馬克思圍繞現實社會政治問題而對唯物史觀闡發的經典范例。
恩格斯在致康·施米特的書信中也對德國當時的許多年輕人輕視現實,而僅僅把歷史唯物主義當作理論標簽的做法給予批評:“但是,許許多多年輕的德國人卻不是這樣,他們只是用歷史唯物主義的套語(一切都可能被變成套語)來把自己的相當貧乏的歷史知識(經濟史還處在襁褓之中呢!)盡速構成體系,于是就自以為非常了不起了。”
將唯物史觀的理論研究融于對現實問題的具體研究之中,對馬克思來說,不存在一種所謂脫離具體現實問題而單純理論建構的“抽象”的理論探討,這至少對馬克思本人來說是如此。我們在唯物史觀的研究方面,應多一些“問題意識”,而應避免那種為了理論而理論的純粹思辨的“理論建構”,這樣的研究態度至少是不符合馬克思本人的理論探索精神。
2、微觀領域研究和現實解釋力相對滯后
現階段唯物史觀的研究存在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就是唯物史觀的微觀領域研究較之其“理論建構”而言相對滯后。馬克思當時創立的唯物史觀,是把它當作解決現實問題的一個“方法論”的理論工具,而當時他也把該理論運用于具體的政治、經濟和法律等具體的微觀領域。恩格斯晚年關于歷史唯物主義的書信也非常正確地闡明了馬克思所創立的唯物史觀的“方法論”實質及唯物史觀將來的發展和研究路徑。“但是我們的歷史觀首先是進行研究工作的指南,并不是按照黑格爾學派的方式構造體系的訣竅。必須重新研究全部歷史,必須詳細研究各種社會形態存在的條件,然后設法從這些條件中找出相應的政治、私法、美學、宗教等等的觀點。”在給康·施米特的書信中(1890年10月27日),恩格斯從哲學與經濟、政治及法律等領域的關系這一角度著手,間接地提出了未來唯物史觀研究的方向:“經濟發展對這些領域也具有最終的至上權力,這在我看來是確定無疑的,但是這種至上權力是發生在各該領域本身所規定的那些條件的范圍內:例如在哲學中,它是發生在這樣一種作用所規定的條件的范圍內,這種作用就是各種經濟影響(這些經濟影響多半又只是在它的政治等等的外衣下起作用)對先驅所提供的現有哲學資料發生的作用。經濟在這里并不重新創造出任何東西,但是它決定著現有思想材料的改變和進一步發展的方式,而且多半也是間接決定的,因為對哲學發生最大的直接影響的,是政治的、法律的和道德的反映。”
另外,唯物史觀的現實解釋力也跟不上時代和發展的形勢。現實經濟、政治等領域發展中所出現的一些問題,比如人的“經濟自由”和“政治自由”的關系,人的“價值”等等,這些問題理應得到富有現實解釋力的唯物史觀給予說明。實際上卻恰恰相反,一方面,“理論建構”和“現實問題”研究有脫節現象,重前者而輕后者。另一方面,對現實問題的研究缺少必要理論的支撐,只是把現實問題簡單羅列,主觀地從相關的理論著作中選出相應的言語來做論據,把理論簡單地依附現實,這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現實”研究。當然,唯物史觀的現實解釋空間理應是開闊的、無限的,我們應該結合各門學科(主要是社會科學領域)研究的最新成果和方法來擴展唯物史觀的理論空間。
二、“實踐”、“反思”、“批判”:唯物史觀研究之省思
“實踐”、“反思”、“批判”理應是唯物史觀的理論特征和精神實質。理解這一點是開展唯物史觀研究之重要的理論前提,是我們深刻理解和發展唯物史觀的前提。在一定程度上說,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和解決問題本身兩者同樣重要。當代許多著名的思想家,如哈貝馬斯、吉登斯、布迪厄和丹尼爾·貝爾的理論思想對我們更好地理解和發展唯物史觀具有重要的理論借鑒意義。筆者在這里嘗試結合這些思想家對馬克思的社會理論(唯物史觀)的反思,來提出幾點不成熟的建議。
當代思想大師布迪厄、哈貝馬斯、吉登斯等人的理論思想的一個共同特征:都把“實踐”、“反思”、“批判”作為自己理論的精神實質,這些精神實質不僅貫穿于他們各自的理論思想中,也在一定意義上被運用在他們對馬克思唯物史觀的闡發上。
布迪厄把自己的理論精神實質理解為“實踐”與“反思”,這體現在其代表作《實踐與反思:反思社會學導引》一書中。布迪厄指出三種理論類型的偏見會導致社會學認識的關注點模糊不清。其中第三點偏見最具代表性。“唯智主義偏見誘使我們把世界看作一個旁觀的場景,一系列有待解釋的意指符號,而不是有待實踐解決的具體問題。這種唯智主義偏見比那些根源于分析家的社會出身或在學術場域中的位置的偏見更顯著、更具歪曲性,因為它可能導致我們完全忽視實踐邏輯‘種差’。無論何時,只要我們未能對那些深深嵌入我們對世界的思考的事實中的預設進行系統的批判,我們就有可能錯誤地瓦解實踐邏輯,使之消解于理論邏輯之中。”這里關鍵在于理解布迪厄指出的“深深嵌入我們對世界的思考的事實中的預設進行系統的批判”,馬克思創立的唯物史觀的基本思想結構可以理解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為有關以生產方式為理論核心的社會發展的學說。長期以來,我們一直把馬克思對唯物史觀的經典論述歸之于《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那句經典名言:“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我們長期以來用這句經典名言來說明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的理論實質,這從馬克思的顯性文本來看是合理的,然而,當我們概括唯物史觀之時,缺少對“生產方式”等代表唯物史觀之重要概念的深入反思。尤其是傳統教科書,更是缺失對“生產方式”這個概念的“反思”維度。一提到唯物史觀,就會想到“生產方式”等概念,這已經成為我們固有的思維方式,用“生產方式”這個概念來解釋社會的一切現象,如經濟、政治、文化各方面。我認為,“生產方式”這個概念就是布迪厄所指的“深深嵌入我們對世界的思考的事實中的預設”。以往我們缺乏對“生產方式”這一概念的反思(注:并不是意味著放棄“生產方式”這個概念)。如此豐富的社會現實內容(包括文化、習俗等方面)都被簡單地歸結為“生產方式”的附屬物,唯物史觀作為一種歷史和生活的“指南”被完全消融于單一的“生產方式”這一理論框框之中,唯物史觀的“實踐邏輯”也被消融于“理論邏輯”之中。這也就是布迪厄所說:“反思性概念要求對‘那些思想的未被思考的范疇’進行系統的探索,因為正是這些范疇‘界定出可以思考的范圍,并預先確定思想的內容’,而且還要引導社會調查研究的實踐執行過程。”可以說對“生產方式”這一概念的反思,有助于我們對唯物史觀的內容更為全面和合理地把握。此外,布迪厄還明確提出了“實踐反思學”,即:他所說的反對“唯理主義”和“唯方主義”,并以“總體性社會科學”命名。將他的“實踐反思學”用一段解釋性的話語來概括,即“在這場駭人聽聞的戰爭中,只做一個參與性觀察者是有愧疚的,我想有所作為,以消除我在良心上的愧疚……這種多少有些令人不悅的感受在學術領域也有所表現。我無法滿足于僅僅閱讀幾份左翼報紙或簽署幾份請愿書;我必須以科學家的身份做些事……”這句話體現了布迪厄理論強烈的“實踐關懷”維度,他強調理論與實踐的統一,理論要著眼于實踐。在這一點上,他和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理論精神極其相近。
哈貝馬斯在《重建歷史唯物主義》一書中,也對“生產方式”這個概念進行了深入“反思”(注:哈氏并沒有放棄生產方式這一提法),他對馬克思用“生產方式”這一概念進行歷史階段的分期產生質疑,并指出:“生產方式的概念,在準確地表達社會發展水平的普遍性上不夠抽象。……生產方式的概念也許不是一把錯誤的鑰匙,而是一把尚未充分打磨的鑰匙。”我認為,哈貝馬斯對馬克思的“生產方式”概念僅僅從“生產力”層面來理解,而排除了“生產方式”概念的“生產關系”層面。對此,筆者是不能同意的。因為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等著作中,也從“生產關系”、“所有制”和“人的自由發展狀態”來界定社會發展的階段。但是,哈氏對“生產方式”概念的反思這一研究路徑值得我們重視。哈氏結合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最新態勢,試圖對“生產方式”概念的內涵進行補充,即“衡量社會的再生產,不能以再生產率為標準,這就是說,不能以這些社會的成員生活的長久的可能性為標準,而要以保障用規范加以確定的社會的同一性,即以保障能夠用文化加以解釋的‘美好的’生活或者‘可以忍受的’生活為標準。”哈氏把“道德實踐”(實踐理性)補充于馬克思的“生產方式”之中。他的理論旨趣是“重建”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他把唯物史觀理解為一種批判的理論,理解為一種需要不斷“實踐”和“反思”的社會學說,這些方面都與布迪厄對社會學本身的認識相同。這一點,我認為,哈氏對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之精神實質概括得相當準確。這對我們研究唯物史觀指出了一條可行的研究路徑:即在堅持“生產方式”概念固有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兩重內涵的同時,研究與我們生活密切相關的“文化”、“交往”等領域的內容。對這一點,他指出:“我們所說的重建是把一種理論拆開,用新的形式重新加以組合,以便更好地達到這種理論所確立的目標。這是對待一種在某些方面需要修正,但其鼓舞人心的潛在力量仍舊(始終)沒有枯竭的理論的一種正常態度,我認為,即使對馬克思主義者來說,也是正常的態度。”
為了更好地說明社會各種現象及其之間的關聯(經濟、政治、文化等領域),我們必須探索各種可能的理論形式來豐富馬克思的唯物史觀。
丹尼爾·貝爾與哈貝馬斯一樣,也對社會理論(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的基本范疇(生產方式概念)在這一點上提出了他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指出了影響我們正確認識社會各領域相互關聯的兩點障礙:其一是以往的關于歷史時間的扭曲(關于“虛無主義”和“理性主義”之爭);其二就是他所指出的有關已有社會歷史理論的缺陷。他著重指出:“第二項問題就是把社會視為磐石一塊的整體觀。……對馬克思來說就是決定所有社會關系的‘生產方式’。于是歷史的或社會的變革被確認為本質上不同的單項統一文化的連續過程,其中每一種文化都有自己獨特的‘時代’意識,或特定的生產方式,每一種文化又分別依賴不同的社會關系和生產力。”他不滿意馬克思把每一個社會的特征都用單一的“生產方式”給予概括。顯然,貝爾想通過“文化”范疇來取代“生產方式”范疇,并把“文化”范疇(這個概念相當寬泛,包括經濟文化、政治文化、思想文化等方面)作為理解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的特征的鑰匙。“與社會統一觀相反,我認為較有益的方法是把現代社會看作由三個特殊領域組成,每個領域都服從于不同的軸心原則。我把整個社會分解成經濟—技術體系,政治和文化。它們之間并不相互一致,變化節奏亦不相同。它們各有自己的獨特模式……正是這種領域的沖突決定了社會的各種矛盾。”貝爾所指的以上三個領域的模式特征分別為:“工具理性主義”、“政治的合法性”及其“表象的象征主義”模式。貝爾的這一區分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可以使我們更為具體地理解社會各個領域不同的發生機制(文化學意義上的)。因為,當今社會領域分化日益加快,如果我們用一套固有的理論模式審視這個日益多元化的社會,我們必將四處碰壁。然而,我的疑惑是,社會僅僅就可分為經濟、政治和文化三個領域嗎?有關宗教、語言、習俗、信仰、網絡道德的問題該如何安置呢?這些方面能分別安置在上述三個不同的領域嗎?我以為,也許這樣劃分社會領域并不具有絕對終極性,隨著將來社會領域分化的加快,其他問題層出不窮,這樣的劃分肯定要進一步思考。
除布迪厄、哈貝馬斯、丹尼爾·貝爾用他們固有的“實踐”、“反思”和“批判”精神理解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外,吉登斯也從自己的“實踐”、“反思”和“批判”的理論精神出發來理解馬克思的社會理論(尤其是馬克思的唯物史觀)。
被譽為“歷史唯物主義批判”三部曲之一的《社會的構成》一書,是吉登斯社會學理論方面的一部力作。吉登斯在這部著作中提出了著名的“結構化的理論”,該理論的提出顯然受到了馬克思的社會理論(尤其是唯物史觀)的啟發,這可以從吉登斯自己的說法中得到證實:“確切地說,本書其實是對馬克思那里時常被引用的一段名言的深切反省。他指出:‘人們(或讓我們直接用人類這個詞)創造歷史,但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這句話說得不錯,他們就是這樣創造著。可當我們把這表面上沒什么毛病的見解運用到社會研究中去時,引發出的問題又是多么的紛繁復雜!”顯然,吉登斯在肯定的同時也不滿意以往的關于歷史唯物主義的研究。“‘歷史唯物主義’是一個富有爭議的用語,對它有好幾種主要的理解方式;但根據這些標準,至少有一種使我認為它正是進化論的某種翻版。如果這么理解,那么歷史唯物主義就只不過是體現著更具普遍意義進化論本身及其所引發后果的某些局限,故此也應該同樣予以揚棄。”吉登斯認為歷史唯物主義的研究不應局限于純粹理論視域內進行思辨研究,更為重要的是還應把它運用于當下的具體經驗問題的研究,“如果思想確實具有重大的啟迪,那么,更重要的任務不是窮究它們的根源,而是進一步對這些思想加以磨礪,展示它廣泛的用途,哪怕所采用的概念框架截然不同于原先孕育它們的那種。”這體現了吉登斯理論研究鮮明的“反思”和“批判”維度。本著這樣一種“反思”和“批判”精神,吉登斯把他的結構化理論的旨趣歸結為:“在結構化理論看來,社會科學研究的主要領域既不是個體行動者的經驗,也不是任何形式的社會總體的存在,而是在時空向度上得到有序安排的各種社會實踐。”結構化理論的“結構”一詞,吉登斯明顯受到了馬克思的社會結構理論的啟發(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等范疇),然而他在此基礎上又提出了新的視角,即:“結構化理論中的‘結構’,指的是社會再生產過程里反復涉及到的規則與資源;我們說社會系統的制度化特性具有結構性特征,就是指各種關系已經在時空向度上穩定下來。我們可以抽象地把‘結構’概念理解為規則的兩種性質,即規范性要素和表意性要素。(“道德倫理實踐”和“日常生活”意義上的文化習俗等范疇——筆者加)而資源也具有兩種類型:權威性資源和配置性資源。前者源于對人類行動者活動的協調(生產關系范疇——筆者加),后者則出自對物質產品或物質世界各個方面的控制(生產力范疇——筆者加)。”這里的所謂“規則”主要是指道德文化層面的,而非經濟領域中的。就是說,要解釋某一社會現象不能限于經濟領域,文化、習俗等領域也是不可或缺的。可見,吉登斯試圖揚棄并超越原有的社會學理論(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用他自己一套特有的概念術語來解釋社會發展的趨勢。總之,他的理論指向主要是“實踐”(經驗問題的領域)。他試圖把抽象的理論轉化為具體的實踐經驗,并以此來解釋經驗中存在的問題,“結構化理論如果無助于闡明經驗研究中遇到的諸多問題,就不會有太大的價值。”
以上,我大體概要地闡述了布迪厄、哈貝馬斯、丹尼爾·貝爾和吉登斯的理論特點,并以此說明他們的社會學理論思想為我們當下唯物史觀的研究可提供一定的理論借鑒。他們的社會學理論共同的特征就是:對已有的社會學理論(主要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的既有概念、范疇和框架(主要包括生產方式等概念)進行理論反思和批判,提出了一些體現現實社會發展變化趨勢的新概念(包括“實踐反思學”、“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結構化理論”和“文化范式學”等),并將這些新概念及時運用于解釋和說明社會出現的新問題和新現象,以此做到“理論”與“現實”的有機統一。他們在理論研究和探索的過程中,共同地體現了一種理論研究所應有的“實踐”、“反思”和“批判”的精神,而這種精神也本應體現于我們對唯物史觀的研究和探索過程之中。
在唯物史觀的研究路徑方面,我認為,我們在唯物史觀的研究和探索其理論的新形態過程中,除了借鑒本領域研究的最新成果之外,還應積極借鑒其他社會科學研究的最新理論成果,包括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等學科最新理論成果。唯物史觀研究應關注那些與人們的現實生活、社會發展變化(經濟、政治和文化等領域)緊密相關的問題,比如:經濟領域中(尤其是市場經濟條件下),“人的發展”和“道德取向”問題;政治領域中,人的“政治自由”和“人身自由”問題;文化領域中,“人的文化取向”和“價值觀信仰”問題。馬克思唯物史觀的創立過程本身也具體地體現了他積極借鑒各學科研究的最新理論成果并及時將自己理論研究得來的理論成果運用于當下的現實社會生活之中,最后對自己的理論進行實踐的檢驗。所以,“實踐”、“反思”和“批判”是唯物史觀的精神實質和理論特質,這樣的精神實質一方面體現了唯物史觀本身的特點,另一方面也體現了我們按照馬克思本人的理論探索精神從事唯物史觀的研究。
結論
行文至此,筆者認為,唯物史觀的研究和探索應體現“實踐”、“反思”和“批判”的精神;唯物史觀研究的問題領域,應該反映現實生活中重大的問題(人的發展和自由問題至關重要);唯物史觀的研究路徑應具有開放性和前瞻性,應積極吸取各門社會科學的最新成果;唯物史觀的研究要體現馬克思本人的理論探索精神(強烈的“問題意識”及其“實踐批判”意識)。這也許可以用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的一句話概括:“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
責任編輯:王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