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土地被征用之后,失地農民在向城市居民轉變的過程中發生了分化,處于不同的社會層次。這一分層結果是由外在條件(國家政策、地理位置)和內在條件(家庭背景、人力資本、社會資本、權力市場化)共同作用而導致的。歷史的局限和制度障礙使得相當一部分失地農民不可避免地處于社會底層,成為城市化進程中一個迫切需要關注和面對的社會問題。
關鍵詞:失地農民;社會地位;社會分層機制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5-0138-05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越來越多的農民不得不離開賴以生存的土地。流向城市。開始他們新的生活。在這一過程中,有的失地農民獲益較多,處于社會上層,他們積極支持征地行為;有的感覺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基本維持原來的生活水平,對征不征地無所謂:而還有占一定比例的失地農民生活困難。淪為社會底層。那么,是哪些機制作用于失地農民的社會分層呢?本文試圖運用問卷調查的結果對該問題進行具體分析,以期作出嘗試性的回答。
一、社會分層機制研究綜述
社會分層是指按照一定的標準將人們區分為高低不同的等級序列。“分層”原為地質學家分析地質結構時使用的名詞,是指地質構造的不同層面。社會學家發現社會存在著不平等,人與人之間、集團與集團之間也像地層構造那樣分成高低有序的若干等級層次,因而借用地質學上的概念來分析社會結構,形成了“社會分層”這一社會學范疇。機制一詞來源于希臘文mechane,意指機器的構造和動作原理,其本意是指機器運轉過程中的各個零部件之間的相互聯系、互為因果的聯結關系及運轉方式。因此,社會分層機制即指決定人們在其社會中處于不同層次的社會經濟地位和實現地位上升或下降的主要背景、條件、動力和路徑的某種組合作用。
社會分層是人類自進入階級社會以來社會結構中最主要的現象,因而成為社會學理論重要的傳統領域之一。在社會分層理論中,卡爾·馬克思和馬克斯·韋伯提供了最基本的理論模式和分析框架,分別對社會分層的本質、決定要素、形式等作出了不同的理論解釋,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理論取向。馬克思吸收了羅馬早期文明“以財產多寡劃分公民等級,規定公民權利和義務”的思想,把經濟地位特別是對生產資料的占有關系作為劃分階級的唯一標準,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不平等現象的根源。韋伯進一步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的社會分層理論。提出從經濟、聲譽、權力三個角度綜合考察一個社會在經濟、文化和政治三大領域中的不平等。他們分析社會分層的理論背后都蘊含了作用于社會分層過程的機制,今天的社會分層理論及相關研究基本上還是在這兩個理論框架內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的分層結構正在發生新的帶有根本性的變化,原來的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三大社會階層越來越向多元化方向發展和演變,產生了不同的各社會階層的地位重構。各社會階層成員是如何被分配到分層系統的某個位置上的?是不是社會分層機制發生了改變?目前學術界關于市場轉型與分層機制變化的討論,形成了以伊萬·澤蘭尼和倪志偉為主要代表的“市場轉型/精英再生論”和以阿科斯·羅納塔斯、邊燕杰和約翰·羅根、白威廉和麥誼生為主要代表的“權力持續/精英循環論”。
倪志偉的“市場轉型論”將分層機制置于社會經濟的制度背景中來考察,指出了由再分配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所導致的權力資源、激勵機制以及機會結構的變化。這一變化導致了社會流動和社會分層機制的變化。在這一變化過程中,市場開辟了不為國家控制的新的通向社會上層的渠道,使新的經濟精英能夠獲得比行政精英更多的權力和財富,同時勞動力和商品市場的出現,也使直接生產者從再分配者那里贏得權力而獲得更多的收益。相對而言,行政精英的權力和特權則受到了來自市場的挑戰,隨著市場比重的增加,他們的權力對于維持精英地位或獲得新的經濟精英地位來說,重要性會日益受到削弱。
邊燕杰和羅根明確地提出了權力持續論的主張,認為中國的改革是在兩大制度未發生動搖的情況下進行的。一是共產黨的領導地位沒有改變,二是城市單位制沒有發生根本的動搖。這兩種制度的持續存在保證了政治權力能夠繼續控制、分配資源,政治權力在再分配和市場兩種體制中都有所體現。在國家機關、國有企事業等單位里,勞動報酬的分配會受到權力的制約。而在市場條件下,權力得以維續是因為市場是在權力結構的約束下崛起、成長的,擁有政治權力的人可以優先到市場體制中獲得實惠。市場機制往往是在再分配體制內部發育成長的,比如國有企業內部的浮動工資,與成效掛鉤的獎金,都是遵照市場機制的刺激原則的。因此,在再分配體制內部成長起來的市場,對擁有再分配權力的人最為有利,他們得到的經濟回報不是隨著市場的發展而減少,而是得到保持和提高。
我國大陸學者結合我國的具體情況開展了進一步的深入研究。“總體性資本論”認為,即使在市場轉型過程中,甚至是在市場機制已經成為整個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經濟整合機制的情況下,政治權力保持著對其他類型資本的控制能力和操縱能力。“雙重再生產模式論”認為,市場機制的發展并沒有改變以繼承為主導的階層關系模式,原有的階層再生產模式在城市社會的制度轉型過程中被持續地再生產出來,而那些過去占有優勢地位的群體在市場轉型的變革中保持或延續了其優勢地位。“干部權力轉換延遲論”認為,在改革的早期,干部在舊的再分配體制中所取得的既得利益會延緩他們轉向市場經濟的腳步。隨著這個延遲期的結束,新興的經濟精英將越來越多地來自于干部群體,暫時的“精英循環”將被“精英再生”所取代。“權力衍生論”認為,在當前的制度安排下,公共權力除了表現為再分配權力以外,還在分權讓利和市場化過程中衍生成了尋租能力,這兩種權力能夠為其享有者帶來優越的生活機遇。
以上是國內外學者在一種制度主義的范式下從宏觀角度對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社會分層結構與機制進行探討所作出的不同解釋。而本文則是關注社會分層機制如何作用于城市化進程中失地農民的社會經濟地位的重構。
二、失地農民社會分層機制的調查結果分析
近些年,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迅速推進,城鄉結合部的大量土地被征用。失地農民正在被動地實現地域上從農村社區到城市社區、職業上從主要從事農業到非農業、身份上從農村居民到城市居民的轉變。在強大的制度推進和新的社會生活環境下,失地農民這一群體內部發生了明顯的分化,不同的人進行了不同的選擇,獲得了不同的生活機遇。處于不同的社會階層,如表1所示。

下面就根據調查所獲得的信息從外在條件和內在條件兩個方面對導致這種結果的社會分層機制進行分析:
(一)外在條件
1、國家政策。征地的年代不同,國家的征地補償標準也不同,并且有很大差距。我國《土地管理法》自制定以來,已進行過兩次修改,對補償的規定是按照被征用土地的原用途給予補償。1988年《土地管理法》規定,“征用耕地的補償費,為該耕地被征用前三年平均年產值的3—6倍。每一個需要安置的農業人口的安置補助費標準,為該耕地被征用前三年平均每畝年產值的2—3倍。但是,每畝被征用耕地的安置補助費,最高不得超過被征用前三年平均年產值的10倍。土地補償費和安置補助費的總和不得超過土地被征用前三年平均年產值的20倍。”該規定執行十年之后停止使用。一直沿用至今的1999年《土地管理法》規定, “征用耕地的土地補償費和安置補助費的補償標準分別為該耕地被征用前三年平均產值的6—10倍、4—6倍,并且每公頃被征用耕地的安置補助費,最高不得超過被征用前三年平均年產值的15倍。土地補償費和安置補助費的總和不得超過土地被征用前三年平均年產值的30倍。”應該肯定,修改后的《土地管理法》大大提高了補償費用的計算額,且規定可以根據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提高。
2、地理位置。地理位置作為自然環境的一部分,是人類社會存在和永恒發展的必要的物質前提,一方面為人類提供生存的場所,另一方面為人類提供生產和生活資料的基本來源。“大自然是不平等的,有自己的偏好”,不同的地理位置,可以加速或延緩社會發展的進程。在城市化進程中,不同的地理位置帶來了不同的商機和市場機遇,使土地因利用價值不同而產生不同的經濟效益,直接影響到失地農民與所處社區的發展水平。越是靠近城市中心的社區,非農業用地需求越多,土地流轉速度越快,土地升值的空間越大,對資本、技術、勞動、流動人口的吸納能力也越強,從而整體開發和發展狀況越好,失地農民得到的實惠也越多。
(二)內在條件
1、家庭背景。家庭在形成和傳遞代際之間的不平等的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這一點已得到廣泛的認同。早在1967年,美國社會學家布勞和鄧肯就通過對美國職業結構的研究,認為個人的社會地位除了取決于個人的能力和努力之外,還要受到家庭出身的影響。雖然父親職業對兒子現職的直接影響很小(路徑系數為0.12),但是父親職業通過對兒子教育和初職的作用而以間接影響的方式體現出來。同時,父親教育對兒子的初職和現職也不具有直接影響,而是通過對兒子教育的影響作為間接效果予以體現。陸學藝對我國的相應研究表明,在1949—1977年,父親職業地位這個先賦性因素對個人初職和現職社會地位獲得的影響并不顯著,但是,在1978年改革開放以后,父親的職業地位對個人初職和現職社會地位獲得有著顯著的直接影響,在1992—2001年,這一變量對初職和現職地位獲得的標準回歸系數分別為0.1575、0.0766。事實上,在任一歷史時段,父親職業地位和父親受教育水平都對個人教育地位獲得產生了突出影響,在1978—1991年,兩個變量對教育地位獲得的標準回歸系數分別為0.2114、0.2134,在1992—2001年,二者分別為0.1964、0.2211。而個人受教育程度是初職和現職地位獲得的最主要因素之一。
調查結果部分證實了以上結論,如表2所示,父親的職業和文化水平、失地前家庭年純收入與調查對象失地后的職業不是互為獨立而是相關的,但都是弱相關。這是因為失地農民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社會群體,75%的人父輩是以種田為生的農民,62.5%的人文化程度是小學及以下,75.9%的人失地前家庭年純收入在2萬以下。總體而言,失地農民整體起點較低,雖然父輩受自身條件的局限不能給予子代充足的資源和財富,但是他們仍然把希望寄托在子代身上。各盡所能通過繼承和代際流動的方式把僅有的一切轉移到子代手中,使其具有比自己高的文化水平,擁有一定的經濟積累,為其從事生產經營活動并獲得一定社會地位提供基礎性條件。
2、人力資本。人力資本是指蘊涵于人自身中的各種生產知識與技能的存量總和,包括存在于人體之中的具有經濟價值的知識、技術、能力和健康等各種要素。技術與知識資本是人力資本的核心,它主要是通過教育即專業學習、在職培訓以及“干中學”等途徑取得的@。教育投入是對人力資本的重要投資,進而成為決定職業和收入的最重要因素,布勞和鄧肯的研究證明了個人獲得社會地位的首要因素就是本人的受教育程度(路徑系數為0.39),陸學藝的研究也表明中專以上文化程度對初職和現職地位獲得的標準回歸系數分別為0.2402、0.2376。據我國有關學者測算,知識越來越成為獲取社會資源的條件,收入與受教育程度的關系越來越密切,讀書年限與收入的關系系數R Square已由1997年的0.1%提高到2000年的0.6%。

調查顯示,失地后個人平均月收入在1000—2000元和2000元以上的主要是具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從表3可以看出,在對回歸方程的顯著性檢驗中,統計量為F=11.239,對應的置信水平為0.001,比常用的置信水平0.05要小,因此該方程是極顯著的。經對回歸方程系數的檢驗結果可知,常數項顯著,自變量系數檢驗對應的置信水平為0.001(<0.05),該系數也是顯著的,即受教育年限對失地后個人平均月收入的標準回歸系數為0.125。這說明失地農民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對他們收入的多寡有一定的影響,具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比只有小學及以下文化的人擁有更高的收入,但是就總體情況來看影響效果不是很明顯。
這是因為失地農民的平均受教育程度偏低,45.5%的人具有初中文化水平,中專、大專及以上的合計僅有4.5%。此外,失地農民主要靠一定的技術如家電維修、汽車駕駛、汽車修理、水電安裝、電腦技術等掙錢來謀求生活,比例達到50.8%,而他們的技術主要是通過父傳、拜師、自學或政府舉辦的職業技術培訓班獲得的,與他們先前接受的正規教育沒有太大關系。盡管如此,教育的重要性還是得到了失地農民的普遍認同,在調查中。當被問及“你認為在本村中哪些人處于上層”時,25.8%的人選擇了有知識、有文化、有技術的人,他們相信在未來的知識經濟社會中,一個人從事什么樣的職業,取決于勞動力市場的需求和自身的人力資本供給,而教育是形成這種人力資本供給的主要因素。通過對子代的教育投資增加人力資本的積累必然帶來勞動力技能與知識的提高。使他們更好地把握機會,不斷提高社會經濟地位。
3,社會資本。社會資本是指理性行動主體所動員的持有預期回報的社會結構性資源,是一種有助于目的性理性行動實現的工具或手段。豐富的社會資本存量可為特定主體的存在與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資本供應源泉。社會資本的擁有量不同,人的發展的支撐力量就不同。按照林南的說法,一個人的位置越高可調動的社會資源越多,從而他的生活越便利。反之,對于社會資本的控制量越少,人的生活就越不方便。
當土地被征收以后,失地農民進入了一種“種田無地、上班無崗、社保無門”的過渡階段。因此,依靠自己的力量,千方百計實現就業成了失地農民的當務之急。作為理性行動者,失地農民動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關系資源,到處打聽就業信息,有71.4%的人實現了初步就業。從表4可以看出:父母、親屬和朋友對失地農民的擇業傾向影響力比較大,說明“先賦社會資本”具有優先影響力和較高的影響強度,無論是以血緣、親緣關系為主的強關系還是以業緣關系為主的弱關系,都是通過家庭這個社會單位而發生作用的。因此,社會資本規模的大小,互動頻率的多少以及關系網絡地位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失地農民所獲得的社會資源的多少,進而影響著他們的社會分層狀況。

4、權力市場化。白威廉和麥誼生提出,在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出現了政治市場。政治市場主要有三種形式,一是工人與干部的關系,二是企業與政府主管部門的關系,三是地方與中央的關系。南于這些政治市場關系影響著資源的分配,影響著經濟市場的運作過程,所以政治權力在市場轉型過程中將不會貶值,政治權力在經濟回報上將會持續保持優勢。
在調查中,有48.3%的人認為有權的人處于上層,居各項之首。同時調查顯示,村干部在本村中處于上層,在財富的擁有上占有絕對優勢,不僅住房裝修精美豪華,私家車成為代步工具,有的家庭甚至有好幾輛,而且生活方式與生活品位的檔次也大大提高,與城市中產階層沒有什么區別。這說明權力機制在失地農民階層分化中的作用非常大。這是因為,在轉型期,制度轉型與社會轉型是在國家、政府的領導與推動下進行的。在我國,由于改革是漸進的,新舊體制的并存給權力以更大的活動空間。村干部一般是作為村民的代表參與征地規模、補償標準、安置規劃、開發項目等協商活動中,他們不僅是市場規則的制訂者和合同執行的監督者,而且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不僅是裁判,而且是球員,直接參與經濟活動。這樣的一種經濟運作過程自然為有權者的“尋租”行為提供了充分的機會。工業化的發展帶來了無限的商機,村干部的職務角色也發生了分化,出現了“黨書記—董事長—總經理”、“村長—廠長”或“副書記—廠長”等角色。在這個過程中,原來的政治精英借助市場化機制順利實現了向經濟精英的轉變,二者是一個過程的兩個方面。他們較高的社會經濟地位也得以延續和維持。
三、社會分層機制導致的結果的原因分析
城市化是人類文明和社會發展中不可逆轉的趨勢,失地農民是這一進程的客觀產物。土地作為重要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幾乎在一夜之間離農民遠去,農民一下子被摔到了處于同一起跑線的進入城市的門檻上。失地農民之所以會被安排到不同的社會等級位置上,這是必然性(市場轉型)和主體選擇(人們推動和參與)相結合的結果。當市場機制逐漸成為重要的資源分配機制時,人們充分發揮自身所具有的資源優勢,抓住市場機遇,重塑自己在這一群體中的社會地位。其中,影響社會地位獲得的各種社會分層機制不是獨立發揮作用的,而是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的。
調查顯示,失地農民中只有少部分人成功實現了由農民向城市居民的轉變,真正融入了城市生活的主流,成為社會精英,大多數人還是面臨著生活的困境,淪為城市的“邊緣人”。就經濟地位來說,只有0.6%的人認為自己失地后的經濟地位在本村中屬于上層,42.3%的人認為處于中層,認為處于中下層和下層的分別占了25.3%、24.2%。此外,數據的統計檢驗表明失地農民的經濟地位比失地前下降了。根據失地前后的對比,有將近1/4的失地農民不僅沒有分享到城市化和工業化帶來的現代文明成果,實現他們成為與之享有同等待遇的城里人并提高社會地位的愿望,反而生活水平比失地前大大下降,不能維持基本生活需要,淪為社會底層。除了禮會分層機制外在條件的不可控性和內在條件的匱乏以外,歷史條件的局限和人為的制度安排是其產生的深層次原因。
1、失地農民的財富積累太少,缺少適應城市生活和發展的后備資金。在社會主義建設的每一個階段,我國每一項成績的取得都和農民的巨大貢獻和犧牲分不開。建國初期,面臨著工業化的艱巨任務,我國實施了以重工業為主導的“趕超型”工業化戰略,以農業支援工業的方式實現工業原始資金的高強度積累。在這種條件下,農業積累向工業領域的轉移,主要是通過工農業產品價格“剪刀差”的形式實現的。有數據顯示:1953—1978年的26年里,國家通過壓低農產品價格剝奪農業積累的金額達8019.7億元;同期,通過抬高工業品價格剝奪農業積累的金額達1475.24億元;兩項合計達9494.94億元。1979—1994年的16年間,政府通過工農產品剪刀差大約取得了15000億元收入。同時改革開放以來,為了推進工業化和城市化,各級政府通過低價征用農民土地,然后高價出售,使農民至少蒙受了2萬億元的損失,嚴重剝奪了農民的利益。
在目前物價水平下,按照湖南省農村居民年均消費支出3000元計算,失地農民因土地被征用而獲得的一筆資金只能夠維持基本消費7到12年。因此,農民在為國家工業化建設付出了巨大的社會代價之后,一旦失去土地,微薄的土地補償款不足以維持農民在城市生存、發展的高成本生活方式和發展方式,也不能為他們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抵御市場風險提供穩定的經濟基礎,只能淪為社會底層。
2、失地農民傳統思想觀念根深蒂固,需要一個過渡期在市場經濟大潮中經歷洗滌實現轉變。農業的技術特征和環境因素決定了傳統的農業經濟是一種周而復始的習俗經濟,小農生產方式賦予農民在思想上具有保守封閉、目光短淺、小富即安等特點。盡管今天現代要素的侵入,不斷地改變著農業的結構、功能和屬性,鄉村工業的興起、農工商一體化的發展和農民的流動更是打破了傳統,把農民從封閉的經濟狀態中解放出來,帶入了開放的產業體系和社會交往之中,但是不到30年時間所帶來的變化相對于3000年的歷史傳統,畢竟根底太淺,而農民作為一個整體,長久以來傳統生產方式及其文化的影響使其不能在短期內實現本質上的脫胎換骨,改變保守傾向,改變其相對于其他職業者的劣勢。這是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過程中歷史遺留的一段“陣痛期”,是社會發展必須付出的代價,只能由工業文明的不斷侵入和繼替來解決。
3、失地農民素質偏低。不能應對現代社會的發展要求。我國是一個以農業為國民經濟基礎的農村人口占大多數的發展中大國,1952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為679.0億元,農業所占比重為50.5%,2000年農業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16.4%。一方面農業經濟對農民的素質要求不高,農民自身沒有接受教育的強烈意識,另一方面國家對農村教育投入不足,農民因各項負擔重無力承擔教育費用的支出。這兩方面的共同作用導致了我國農民整體上文化素質和技術水平比較低。以基礎教育為例,自1986年《義務教育法》正式實施以來,全國義務教育投入中,鄉鎮負擔78%左右,縣財政負擔約9%,省地負擔約11%,而中央財政只負擔2%左右。在基礎教育中,農村小學和初中的平均經費都大大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直至2002年,全社會的各項教育投資為5800億元,其中用在農村的僅有23%,而農業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70%以上。國家對農村教育投資的嚴重不足導致了在我國8500萬文盲半文盲人口中農村就占了75%,損害了廣大農民的基本受教育權,違背了基礎教育公平的原則。
這種不公平導致的結果是失地農民素質偏低,不具備在知識經濟社會獲得職業的能力,參與勞動力市場競爭能力差,被無情地拒于各類人才市場之外,調查顯示有27.6%的人處于失業無業狀態。而目前處于就業狀態的失地農民,他們所從事的也大多數是那些被城里人所嫌棄的技術含量低、勞動強度大、工薪報酬差的臨時性工作,不能維持他們的可持續生存和發展。因此,歷史和社會的積弱導致的失地農民文化素質偏低成了制約他們擺脫底層命運,實現向上流動的“瓶頸”。
城市人口數量、質量、性別、年齡、職業等因素都和城市命運密切相關。失地農民向城市的流動必將引起上述諸因素的變化,進而影響城市發展。失地農民中的上層人員流入城市能改變人口職業結構,為社會創造更多的財富,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刺激市場需求,增強商業購買力,增加財政收入,提高社會福利水平,促進城市良性發展。而大量底層失地農民的流入。加重了城市原本就不堪重負的底層居民的數量,帶來了就業危機,危害社會穩定,同時低質量人口的增加能改變人口知識結構,使城市對市場應變能力減弱,延緩技術革新和產品換代,削弱城市經濟活力,制約城市發展,從而阻礙城市化進程的順利推進。因此,減少底層失地農民數量,提高他們的社會地位,是我們在城市化進程中必須重視和解決的問題。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