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經濟學是否改變了主流經濟學的發展方向

摘要：本文對行為經濟學對現代主流經濟學的影響做了分析。并進行了一項局部調研和一項實驗。文章認為，盡管存在著看起來是“非理性”的種種行為，但并不否認人們的行為從趨勢來看是理性的，以理性為基礎建立經濟學模型仍然是合適的和必要的。與此同時，理性的定義以及理性模型的構建也要做出調整，以更好地模擬現實經濟中所表現出來的種種具體的理性行為。在這個意義上。行為經濟學并沒有改變現代主流經濟學的發展方向，但是為現代主流經濟學充實了強有力的分析方法。促使現代主流經濟學得以更精致、更完善地模擬和刻畫實際的經濟行為，從而將現代主流經濟學向前大大推進了一步。

關鍵詞：主流經濟學；行為經濟學；實驗經濟學；理性；均衡

中圖分類號：170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3-0019-04

一、行為經濟學與主流經濟學

1 主流經濟學的范式

經濟學發展到今天，已經成為一個非常成熟的學科，有完善和系統的體系與框架。專一和一致的方法與視角。并且為人們預測經濟前景提供了強有力的方法，為政府施行政策提供了細致有益的建議。為企業與個人進行正確決策提供了可操作的工具。

主流經濟學始終將自己看成是一門科學。一門社會科學。既然是科學。就在根本上具有許多與其他科學相同的屬性。首先，現代主流經濟學相信，在紛繁復雜的現實世界的背后，存在著一些簡單明了的規律，人們的種種行為無不服從于這種規律。各種現象之間存在著明確的因果聯系。這種因果聯系是穩定的。這就是事務之間普遍存在著的規律。如果知悉了此種聯系或規律。就可以用來預測未來。因此，現代主流經濟學主張抽象掉細枝末節，專注主要的實質性內容，把復雜的現象還原成簡單的過程。其次，既然相信事務之間的因果聯系，采用演繹推理的方法也就順理成章了。具體而言。在研究是要選定研究主題，依據合理的假定，通過嚴格的邏輯推理，對命題進行正式的證明。尋求可以廣泛適用的一般分析解，用這種解來預測未來，用計量經濟學工具和數據驗證這種解。在這套研究程序中，演繹法借助于現代數學技術而得到加強，檢驗則主要利用了日益發展壯大的計量經濟學。再次。在演繹推理中。一定要選準出發點，即做出合適的假設。在主流經濟學的體系里。最根本的假設是認為：(1)所有的結果都是個人選擇的結果，應該從個人的行為出發展開所有的分析(方法論個人主義)；(2)每一個人在做選擇做決策時都遵循同一個行為模式：在既定約束下尋求最優的結果，例如尋求最大效用。換言之。每個人都是一個最大化者。或者是理性的(個人理性)；(3)人們在經濟活動和其他活動中總體上是利己的，追求的是個人利益的最大化，并且個人的滿足基本上不受他人的影響(利己主義)。

進一步地，主流經濟學相信均衡的存在。當每個人根據外在的環境條件(約束)和其他人的選擇做出自己的最優選擇時。同時環境條件和其他人的選擇不再更改時，此時所有人的選擇的帶來的結果就是一種均衡。顯然，如果每個人的選擇都以其他人的選擇為前提，那么這種均衡就具有納什均衡的性質。現代主流經濟學所要做的就是從上述三條基本假設出發，通過嚴格的演繹推理，尋求這種均衡；然后利用計量經濟學的技術對這種模型進行估計和檢驗。經濟學要討論這種均衡的條件是什么，它具有什么樣的性質。在完成這個任務后，也就是建立起模型后，就可以利用它對未來進行預測了。更重要的是，主流經濟學認為，個人的行為具有一致性。也就是說。人們在不同的環境下都遵循同一個模式行事，不會出現前后不一致的行為。

2 行為經濟學的方法

如果觀察現實中人們的一個一個具體的行為方式，那么可以發現。人們的行為與上述方法所描述的行為方式不完全一致。因此。需要對這些有異于主流經濟學原理的行為進行分析研究。人們在行事時受到各種各樣心理活動的影響，判斷、決策與選擇都是心理活動的結果。因此，在研究人們的經濟行為時必須考慮到心理學的特征。這樣，建立在心理學基礎上的行為經濟學也就應勢而生。行為經濟學事實上是用心理學的方法與視角來理解人們的經濟行為，將心理學的方法引入到經濟學中，在具體方法上則大量依賴實驗設計，因此大量利用了實驗經濟學的研究工具。

在與主流經濟學的對比中。可以更好地理解行為經濟學的方法。首先。主流經濟學要描述人們的理性行為，而事實上，人們并不總是理性的。這樣，主流經濟學要做的就是，將理性行為作為一個標尺，用來說明人們的終極行為將是什么樣的。用來說明當人們的實際行為是否與此不同。在這個意義上，主流經濟學具有“規范經濟學”(normative economics)的性質。行為經濟學更重視對實際行為的描述。重視對事實的解釋，對人們實際行為的描述，解釋人們如何實際行事，人們的具體實際行為方式何以會有悖于理性行為。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主流經濟學要分析“正常的”理性行為，而行為經濟學要識別“反常規”的非理性行為。其次，既然均衡是一種趨勢。則主流經濟學要討論均衡的相關性質。但是，行為經濟學在承認長期均衡趨勢的同時，更注重分析人們在邁向長期均衡過程中每一個時期的行為，尤其是這些行為為什么會與均衡有別。換言之。行為經濟學要研究的是人們的決策過程。而不是決策的結果。最后，在方法上，現代主流經濟學主要采取演繹推理的方法建立模型。然后借助于計量經濟學技術進行驗證。與此不同，行為經濟學則大量依賴實驗方法，根據不同的研究計劃設計各種各樣的實驗，或者進行實地調研，采集實驗或調研數據加以分析。或者利用計算機對人的行為進行模擬或仿真研究。主流經濟學研究所有的人共有的千篇一律的冷冰冰的逐利行為，而行為經濟學更關注人們做決策時的心理過程，希望從心理學的角度找到人們的行為與主流經濟學所預期的行為不一致的原因是什么。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行為經濟學正是心理學的方法與經濟學的方法的結合。在這個結合中廣泛地采用了實驗經濟學的工具。

二、一個關于人們理性行為的局部調研

1 社會調查的動因

理性行為是主流經濟學的假設，但是很多學者認為該假設與人們的日常行為不完全一致。我們觀察起來似乎也如此，例如在禮品銷售中，低檔禮品普遍存在著過度包裝的問題，從外觀來看，包裝材料在體積上遠遠大于實際內容物。不僅西洋參片、桂圓等要填充泡沫，以便讓它看起來大和好看。甚至u盤也盛裝在一個很大的紙盒里。再例如移動電話運營商推出的各種服務——所謂的各種“套餐”，有多少人能夠找到一款適合自己的“套餐”呢?再例如，當人們辛辛苦苦地掙到錢時，會很周密地制定消費計劃，而對彩票中獎獲得的錢，花費起來就更為大方。還有，當人們在去看電影或聽音樂會的路上，如果在買票時丟了100元錢。他是否繼續買票呢?而如果將已經購買的票丟了，他還會再買一張票嗎?這兩種情形下的決策是迥然不同的。因此，看起來理性行為并不普遍存在。而行為經濟學所做的實驗也證明了這一點。

為了更科學地說明人們的實際行為是否理性，一個實地調研的方法仍然是必要的。盡管行為經濟學已經做了很多調研和實驗。但是他們的調研與實驗都集中在成熟的市場經濟環境中，這個環境中的人們都具有豐富的市場活動經驗。而在中國。市場經濟一直處在演化完善之中，人們的市場活動經驗與發達國家相比有顯著不同，理性行為仍然有一個學習的過程。因此對這種特定環境下的個人行為的理性程度進行調研仍屬必要。通過調研，我們想弄清楚人們的市場行為是否也有一個演化的過程，是否有一個學習的過程。

2 社會調查的實施

本次社會調查分企業與消費者兩個部分：一是企業調查。企業調查內容分三項：(1)商品容量。一些商品包裝的容量不是整數，其原因是什么，通過走訪(包括電話訪問)不少于20家企業找到答案。(2)過度包裝。在本項調研中，過度包裝被定義為：包裝超出了必要程度。具體有兩個特點：一是包裝尺寸超出了內容物尺寸，在包裝里有多余的空間，或者不得不用填充物擴大；二是包裝材料沒有任何意義。例如，茶葉包裝中過大的盒子就屬于無用，但禮盒洋酒贈送杯子不屬此類。本次調研實地調查了不少于10家的生產企業或銷售企業。調查內容為：企業為什么要設計這樣的包裝?相同產品精包裝和簡包裝的銷售有何不同?(3)某移動運營商的“套餐”計劃。調研消費者是否能夠正確地計算哪種“套餐”最適合自己。二是消費者調查。消費者調查分為兩項內容：(1)怎樣看待過度包裝。調查原則是挑選常用、普通商品。隨機選擇消費者。(2)錢的價值是否一樣。調查的目的是探尋是否存在著如下現象：同樣的錢，如果來得容易，是否就不那么在乎；如果來得艱辛，是否就更珍惜。對調查對象的選擇原則如上。在本次調查中一共隨即挑選了100個消費者。

下面9個問題集中體現了上述目的：

(1)購買禮品送人時，同樣質量和數量的商品有簡單包裝和豪華包裝兩種，您是否愿意購買價格略高的豪華包裝?

A 是 B 不是

(2)當豪華包裝比簡單包裝價格高多少時，您仍然愿意購買豪華包裝?

A 10％以內

B 10-30％以內

C 30-50％以內

D 50％以上

(3)接受禮物時，您是希望得到通過泡沫填充而增大體積的豪華包裝禮物，還是質量與數量完全一樣的簡易包裝禮物?

A 豪華包裝 B 簡易包裝 C 無所謂

(4)購買商品時，同樣的商品有不同容量。在購買大包裝或小包裝時，您會不會比較大包裝價格是小包裝的多少倍，它的容量又是小包裝的多少倍?

A 是 B 不是

(5)購買商品時。同樣的商品有不同容量，您是否希望它們之間應該是整數倍，從而方便您的計算比較?

A 是 B 不是 C 無所謂

(6)移動電話公司提供了各種各樣的套餐服務，您在購買時是否會仔細比較?

A 是

B 不是

C 無所謂

(7)移動電話公司提供了各種各樣的套餐服務，您能簡單地看出哪種套餐更適合您嗎?

A 能 B 較難 C 需要仔細計算

(8)如果您突然有了一筆額外收入，比如您購買的股票升值，或者購買彩票中獎，或者單位突然多發了獎金，或者自己的生意收益意外變好。您會把其中的多少用于增加消費開支?

A 0％ B 20％以內 C 20-40％ D 40-60％ E 60-80％ F 80-100％

(9)如果像問題(8)所說的，您有了一筆額外的收入，而且您打算把它的大部分都花掉，其原因可能是什么呢?

A 因為錢來得太容易

B 原來就打算多花，只是沒錢，現在正好有了多的錢

3 調查結果

對消費者所做的隨機抽樣調查的結果匯總在下表中。從表中可以看到，總體而言，與主流經濟學的期望一致，人們是理性的。但是也必須注意兩點：(1)這里收集起來的信息是人們的愿望，而不是實際的行動；(2)也有部分人即使在愿望上也對理性表現得不那么強烈。因此可以認為，無論是主流經濟學的方法。還是行為經濟學的方法，都是有用的，把兩個方法補充起來，我們才可以看到人們行為的全貌。因為理性行為是趨勢，是人們行為的主體，因此主流經濟學的研究方法是可取的；因為也存在著大量的與理性不一致的行為。因此也非常有必要利用行為經濟學來討論這些“非理性”的行為，討論他們的心理學基礎。

對企業所做調查的結果如下：(1)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過渡包裝?返回的答案顯示，主要目的是提升產品形象，抬高產品價格，防止假冒偽劣及滿足送禮虛榮心理。例如武漢某商貿公司營銷經理說：桂圓肉的包裝是由桂圓肉的特性決定的，它的體積既小又不成型，沒有過度的包裝則產品無法展示，只有將單薄的產品依附在填充物上，才能展現出它的價值。所以包裝塑造了品牌形象，體現產品質量，方便送禮。當然，其他各種不同產品也有各自的原因。例如某IT廠商代表說，移動u盤因產品體積太小，無法承載其產品形象及性能的廣告內容。體現產品身份，塑造品牌形象，所以，必須通過包裝來實現。(2)調查還顯示，包裝在產品的總成本中所占比重在20-50％之間。極端的達到了產品的60％乃至80％。(3)關于精裝和簡裝的銷售比例，所調查的10種產品中。有6種產品精裝只占到20-40％不等。有4種只有精裝，沒有簡裝。很明顯，企業是非常理性的，而且企業既利用了消費者的理性行為，也利用了消費者的不理性行為。

三、一個關于均衡是否存在的實驗設計

1，主流經濟學與行為經濟學對均衡的理解

主流經濟學通過演繹推理尋求均衡。并以此預測未來。而行為經濟學觀察到，均衡只是一個趨勢，人們受到均衡的導向而行事，或者均衡總在隨著外在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因此集中力量研究人們在均衡導向的過程中的實際行為。事實上，均衡不一定存在。主流經濟學理論中的均衡存在的前提非常苛刻，例如要求偏好是凸性的，生產函數是凸性的，這些要求在現實中基本得不到滿足。例如。收益遞增規律就表明生產函數是凹性的，因此沒有穩定均衡存在。收益遞增的問題說明了網絡經濟中一些企業為何會持續增長，如微軟和美國在線；也說明了各個國家的經濟增長沒有收斂，而是富者愈富，貧者愈貧。有些經濟學家通過做實驗的方式檢驗了均衡是否能夠實現，結論是否定的，原因是存在著協調失敗(coordination failure)。其實驗規則如下：N個參與試驗者在[0，E]的范圍內選擇努力程度e，然后按照公式Ui=αmin{e₁，e₂，…，e_N}-β_ei，α>p>0獲得報酬。顯然，最有效率的均衡是所有的人都選E，但實驗結果是，這個均衡并未實現。

2，關于均衡是否存在的一個小型實驗設計

循著上述思路。我們也設計了小型實驗在課堂上進行，時間是2003年12月，地點在武漢大學第一教學樓。

一是實驗環境構造。讓大約三十個同學參加，每個人獨立地在白紙條上寫一個數字，數字從{l，2，3，4，5，6，7}中任意選擇一個。選擇(寫數字)的結果按照下述規則獲得回報：

π=αmin {N₁，N₂，……，N_N}-β N_i，

=αmin {N₁，N-i}-β N_i，

α>β>0

i∈{1，2，……，30}

-i∈{1，2，……，i-1，i-2，……，30}

Ni ∈{1，2，3，4，5，6，7)

具體說來就是，如果NiN-i，則πi=αmin{N₁，N₂，……，N₃₀}-βpNi。

這樣，我們構造了一個特定的經濟環境。在這個實驗中，根據均衡的定義，均衡為：Ni=N-i，其中Ni∈(1，2，3，4，5，6，7)；在這個均衡中，每個人所得為Ni=(α-B)Ni。顯然，具有帕累托最優性質的均衡為Ni=N-i=7，在這個均衡中，每個人所得為Ni=7(α-β)。所有均衡的社會福利可以排列如下：

(Ni=N-i=1)—(Ni=N-i=2)—……—(Ni=N-i=7)

二是實驗目的。我們希望從構造的環境中預測到均衡，并將預測到的均衡與實際的結果進行比較。換言之。這個實驗要解決的問題是：(1)主流經濟學根據演繹推理所得出的均衡是否真的存在?或者是否有一種趨勢促使人們趨向于選擇(Ni=N-i=7)的結果?(2)什么樣的心理因素影響到了人們的選擇。從而影響到最后的結果?這也就是要問，α和p的取值是否對實驗結果有影響?參與試驗者相互之間熟識和陌生是否影響結果?

三是實驗分組。為回答上述問題。需要將參與實驗者分成不同的組，并重復進行實驗。(1)先將參與試驗者分成相互熟識和互不相識兩大類。分別用A和B來標識。這樣做的目的是看每一個人是否持有對他人的信心。這涉及到對他人理性程度的判斷。(2)A和B兩類人群又根據人數分成不同的小組，如2人組。10人組，30人組。我們用I來編號每一組。這樣分類的目的是要說明在面臨不同的環境時人們的自信程度或對其他人的信心是否有所變化。(3)A和B兩類人群再根據α和β的大小分成不同的組，用J來標識。這樣分類是要說明人們的理性行為是否具有一致性或穩定性，是否在不同的環境下都一如既往地按照理性原理行事。同時也能說明人們在考慮風險問題時的心理活動是什么樣的。(4)每一組重復進行實驗K次。比方說10次。這樣每一組都可以用Au和Bu來表示，比方說，A_10，20-10代表參與者相互熟識，是一個10人組，所進行的實驗是α=20和β=10的實驗。這樣設計的目的是觀察是否有學習效應在里面。是否存在著均衡的趨勢。

四是一次不完整的實驗過程和結果。我們實際上完成了上述實驗的一部分。即在A人群里進行了一個i=30，j＝10-8(即α=10，β=8)的實驗，該實驗的符號標記為A_30，10-8該實驗的參與者是一個高級宏觀經濟學課堂上的學生。當時說明。如果參與實驗者的選擇導致πi<0，他就必須付出相應的金額，當然付出的金額最終劃歸班費。而如果參與者的選擇導致πi>0，那他就可以從組織實驗者(即筆者)這里獲得相應的錢作為回報。結果在三次實驗中，不僅沒有出現均衡。即沒有出現每個人都寫一樣數字的結果，更不用說出現每個人都寫7的數字的結果了。在三次實驗中，結果是雜亂而無太大規律的。三十位同學所寫的數字基本上集中在2、3和4上了。最后的結果是，因為每次都有人填寫l，所以只有三人次有資格拿到2元錢(2=(10-8)×1)。

顯然，上述實驗更近乎于一個游戲。要真正地從中找到啟示，還需要進一步完善。比方說，既然最大可能損失是10x1-8×7=-46元，那么可以預先給予每人46元。讓他參與這個游戲。這樣做可以獲得一個額外的效果，用這種實驗和參與試驗者可能自己損失的實驗進行比較，用來驗證是否恰好如行為經濟學所宣稱的，憑空得到的錢在產生效用方面與辛苦掙得的錢效果不同呢?如果確實如此，同時我們又想避開這種效應，那么可以做一些技術上的處理。比方說。提前兩個月發放50元錢，這樣在做實驗時，50元有別于46元，而且過了很長時間，容易促使參與者將50元等同于自己辛苦掙來的收入。用行為經濟學的概念來說就是將不同的心理帳戶(mental account)合并。如此等等。

3，實驗結論

從上述實驗中我們看到，期望中的均衡并沒有出現，這表明現代主流經濟學的建模方式并沒有完整地描述客觀事實。這表明。人們在交易活動或其他經濟活動對理性程度的信念存在著信心不足的問題。主流經濟學認為。不僅每個人是理性的，而且每個人都存在著關于理性的共同信念：人們知道對方是理性的；也相信對方知道自己是理性的，而且還認為，對方相信自己知道對方是理性的……。但是，在這次實驗中，人們關于理性的共同信念大打折扣，這導致了均衡的消失，更導致了帕累托最優均衡的消失。

如果完整地完成該實驗。可以有更多的發現。比方說，可以推測有關如下問題的答案：(1)在人少的環境中和人多的環境中。人們相互之間的信心是否足夠?(2)在熟人之間和陌生人之間，相互之間的信心是否足夠?(3)是否存在著一個學習過程，改進人們的行為方式，使之趨向于理性?也就是說，通過重復地進行實驗，能否觀察到人們的選擇在向帕累托最優的均衡邁進?(4)當回報是小額的時候。和當回報是大額的時候，人們的行為方式是一致的嗎?比方說。當人們損失從只有幾元或幾十元到有數百元或數千元時，人們對風險的態度還一樣嗎?在損益只有幾元或幾十元時。人們是否不在乎損失，會放手一搏，從而均衡更有可能出現呢?或者當損益多達數百元或數千元時，人們會謹慎從事，從而導致低效率的均衡出現呢?如此等等。

四、行為經濟學改變了主流經濟學的發展方向嗎

行為經濟學的出現與發展對主流經濟學而言，絕對不是起到顛覆性的作用，只會是起到充實和完善的作用。也就是說。行為經濟學為主流經濟學提供了新的、更有建設性的方法，能夠推動主流經濟學實現飛躍性的發展。

第一，盡管人們并不總是理性的。但是從趨勢來看，理性行為仍然是普遍存在的。但是。如果據此推導出來的模型與經濟現實不一致怎么辦呢?這也不影響理論模型的意義。因為經濟模型只是對問題的解提出一個標桿(benchmark)，作為分析經濟問題的參照系，然后詢問實際結果與其是否相符，距離多遠，造成這種距離的原因是什么。事實上，傳統經濟理論要討論的是：什么類型的行為要素(如行動、策略、預期等)才是與由這些行為共同創造的總合類型相容。以現代主流經濟學中最核心的理論為例，均衡分析方法，尤其是一般均衡理論要問：什么樣的價格和數量才能實現經濟均衡，不會導致進一步的變化，從而和由這些價格和數量共同產生的總合類型相一致?博弈論中的納什均衡要問：各參與方(players)實施什么樣的策略、采取什么樣的行動才不會引起當事各方(包括自己在內)進一步的反應，從而和由這些策略、行動所導致的結局一致。這些方法都是建立在理性和最大化行為假設的基礎上，再沿用演繹法的邏輯推理而形成的。雖然不是所有的人在所有的時候都表現出一致的理性，經濟學要研究的是，如果人們的行為由理性和最大化支配，結果會是什么樣的?什么樣的行為才是和由這些行為共同導致的結果相一致，從而不再有進一步變化的動機?總之，傳統經濟學要研究的是一致性類型(consistent patterns)，是處于行為均衡中的類型，不會導致進一步反應的類型。因此。從某一種意義上說，主流經濟學并不是實證的理論，而是規范的理論，因為它事實上在告訴人們。怎樣做才是理性的。怎樣做才是合乎自己最大利益的。

第二，從某種程度上說。行為經濟學的出現。推動了主流經濟學朝更為精致、對現實更具有解釋力的方向發展。雖然看起來人們在日常活動中表現出種種與理性行為不一致的舉止，但是它并未徹底否定理性行為的存在，只是表明理性行為的內涵需要調整，需要重新定義。早些時候對主流經濟學的批評之一是人們并非絕對自利。利他主義同樣主導著人們的行動與選擇。但是，正如貝克爾所說的，利他主義的動機可以很好地納入到理性行為的模型中。只需要在效用函數的自變量中加入他人的境況就可以了，也就是說。將一個人的效用看成是自己的消費與他人的消費(或他人效用)的函數。同樣的道理。看起來不理性的舉動事實上還是可以用理性行為來解釋，比方說，人們對中獎得來的錢的重視程度不同于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行為經濟學用不同的心理賬戶來解釋：中獎的錢屬于一種心理賬戶，勞苦掙來的錢屬于另一種心理賬戶，這兩個心理賬戶是相對獨立的，消費者在每個心理賬戶上追求最優。顯然，這仍然是一個理性行為。再如。一個人可能會選擇寧愿一分錢也不要，也不愿意他人獲得90％的收入而自己只得到10％的收入，這種行為也同樣并不與理性行為相悖——因為我們可以將它理解為，人們既看重收入，也看重公平；公平和收入一樣，是增加一個人效用的自變量。此外還有很多的現象也可以納入理性行為中去，如一個購買保險的人(回避風險)又去賭博(偏愛風險)，一個不幸的人在得知其他人也遭遇不幸時會感到好受一些。等等。這種種事例說明，理性行為沒有改變，但從數學上刻畫理性行為變得更為復雜了。

第三，行為經濟學的研究還表明。不僅如上面所說的，主流經濟學的理性行為的內涵要完善修補，而且理性原理的分析過程也要調整。比方說，人們在面臨選擇時有時會放棄計算比較，例如選擇移動運營商提供的各種“套餐”時可能會隨手確定一種，只有在不同的套餐價格差別過大時才會仔細比較。與此類似的是，有些人到酒樓請客時會委托酒樓代為點菜而不是自己點菜。這表明。由于準確的理性選擇需要付出成本，所以人們在決策時用“滿意原則”替代了“最優原則”。這也意味著，人們在進行最大化選擇時，必須將這種選擇本身的成本與收益也考慮進去。

第四，行為經濟學的研究進展也還要求，主流經濟學不僅要考慮標準的理性行為。還必須考慮人們對理性選擇的學習過程，也要考慮不同的人不同程度的理性及其相互影響。事實上這些因素在主流經濟學建模過程中已經被廣泛而深入地考慮進去。按照標準的理性行為模型，每個人都具有同等程度的理性，缺乏理性的或者理性程度弱于他人的個人會被市場淘汰掉。據此理論，經濟中將形成或趨向于形成完全競爭均衡。但事實上并非如此，經濟決策人是異質的，并且能共存于經濟體系中，例如成功人士與普通人士在理性程度上的不同；例如企業比個人要更為理性(事實上正如我們在前面所做調研表明的，企業在理性地利用消費者的“不理性”)。這些因素都應納入到主流經濟學的建模中。

第五，行為經濟學對人們理性行為的種種不同表現，其中有些甚至是有悖于理性行為表現，進行心理學上的考察分析。并將這種分析結合到主流經濟學的模型中。從而為現代主流經濟學奠定了基礎。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行為經濟學為現代主流經濟學奠定了堅實的心理學基礎，更充實了現代主流經濟學的工具庫，從而將現代主流經濟學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責任編輯 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