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修辭情景的一般特征

摘要：政治修辭情景是政治主體需要證明其獲得、維持和運行政治權力時所要求的合法性的環境。它是政治修辭的源泉和基礎，或者說是政治修辭的動力所在，它表明政治修辭主體為什么要進行政治修辭活動。政治修辭情景的一般特征主要包括：政治修辭情景具有修辭性；政治修辭情景要求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政治修辭情景具有客觀性；政治修辭情景產生后要么成熟，要么衰敗。9·11事件是美國“反恐戰爭”政治修辭的情景，它也具有修辭性，并要求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它同時也具有客觀性，而且是成熟的政治修辭情景。

關鍵詞：政治修辭情景；一般特征；9·11事件

中圖分類號：DO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3-0042-03

政治修辭情景是政治主體需要證明其獲得、維持和運行政治權力時所要求的合法性的環境。政治修辭情景具有自身的一般特征，認識政治修辭情景的一般特征是認識和把握政治修辭規律的重要內容。概括而言。政治修辭情景的一般特征主要包括：政治修辭情景具有修辭性；政治修辭情景要求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政治修辭情景具有客觀性；政治修辭情景產生后要么成熟，要么衰敗。

一、政治修辭情景具有修辭性

政治情景是政治活動發生的環境，一般表現為政治形勢和政治環境。并非所有的政治情景都是產生政治修辭行為的情景，只有當政治情景具有修辭性時。它才會成為政治修辭情景。

政治情景要具有修辭性，必須滿足三個方面的要求：第一，政治情景需要改變。在政治過程當中，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政治情景。有些政治情景需要改變，而有些政治情景不需要改變。當政治情景不能滿足獲得、維持和運行政治權力所必需的合法性時。政治主體就需要改變政治情景，以獲取運作政治權力所需要的合法性資源。而那些不需要證明運作政治權力的合法性的政治情景一般不需要改變，政治權力會在既定的軌道上穩步運行。需要改變政治情景從而獲得運作政治權力的合法性是政治修辭的動機所在，是政治修辭的源泉和動力。

第二，政治情景需要通過政治話語來改變。政治情景只有在需要或能夠運用政治話語進行改變時。它才是修辭性的政治情景。那些不需要或不能夠運用政治話語來改變的政治情景不具有修辭性，因為有些政治情景需要通過暴力手段或其他物理的力量來改變，而不需要或不能夠運用政治語言構建一定的政治話語來改變。如果政治情景不需要或不能夠通過政治話語來改變，那它就不可能具有修辭性。因此。當政治主體可以運用政治語言，并對其進行不同的組織和安排，構建一定的政治話語，改變政治情景，說服人們相信政治權力運作的合法性時，政治情景就具有了修辭性。

第三，政治話語是政治情景誘發的結果。政治話語的修辭性表明，它是因為政治修辭主體看到的情景發展到要求政治修辭主體創造政治話語并運用政治話語進行政治表達的地步才產生的。政治話語很明顯是強烈誘發而成的，它們常常是為改變某種政治情景所必需的，而改變政治情景是為了獲得政治行為的合法性。

比如，9·11事件作為美國“反恐戰爭”政治修辭的情景就具有修辭性特征。首先，9·11事件所引起的政治情景需要得到改變。在9·11事件發生之前，美國政府的政治權力運作過程仍然屬于常態的政治過程。然而，9·11事件的發生，使美國政治生活發生了改變。出現了新的不同于事件之前的政治情景。如果美國政府不改變這種政治情景，美國政府的政治權力就會失去運作的合法性，美國民眾會質疑美國政府擁有政治權力的合法性。因為，作為一個國家的政府，它首要的職能就是保證國民的安全和利益，而在國民的安全和利益沒有保障的情況下，它就會失去作為政府的合法性。

其次，9·11事件就是需要通過政治話語進行改變的政治情景。9·11事件的發生所形成的政治情景顯然需要美國政府通過創造并發表政治話語來改變。這種政治情景是一種混亂和令人恐懼的政治情景。為了消除事件所形成的社會混亂和國民的恐懼心理，美國政府必須通過政治話語來解釋事件的性質和事件的原因，必須對受難者進行安慰，必須說明是誰襲擊了美國，必須提出政府的應對策略。在當時的情況下，除了通過創造和發表政治話語向美國公眾傳達他們所需求的政治信息之外，不可能通過其他的方式來改變事件所形成的政治情景。

再次，美國政府的“反恐戰爭”政治話語就是9·11事件誘發的結果。針對美國紐約世界貿易中心和華盛頓國防部的恐怖襲擊所引發的政治情景非常引人注目，甚至人們幾乎可以肯定地預測將要產生的政治話語的類型和主題。隨著第一批關于恐怖襲擊的報道的出現，人們馬上產生了對信息的迫切需求；作為這一需求的反應，記者們創作了成千上百條新聞。隨后。其他的事變狀態也出現了：9·11恐怖襲擊需要得到解釋：受難者需要得到安慰；恐怖襲擊的原因需要得到說明；是誰襲擊了美國需要向美國公眾有所交待。這些政治信息都是出自必需，而非可有可無。

二、政治修辭情景需要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

政治修辭情景的修辭性表明，它肯定會誘發某種政治話語的反應，但政治修辭情景并非歡迎任意的政治話語反應。政治修辭情景的第二個特征是它誘發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1964年美國總統競選時的某一周。三件具有全國及國際意義的大事幾乎搶占了競選的風頭：赫魯曉夫突然下臺、中國爆炸了一顆原子彈、英國工黨擊敗保守黨。任何修辭學者都可能猜測約翰遜總統在某次重大演說中會提到這些事件的重大意義，他確實提了；他對這些事件所產生的情景的反應是恰當的。假如當時總統并沒有認真對待這些事件及其重大意義，而是講國家預算，或者想象他當時回憶他在德克薩斯農場上度過的童年，那么，修辭批評家就會很恰當地指出：‘他沒講到點子上；他的演說不合時宜；他沒有講那些需要迫切說明的問題——受那一周三件重大事件影響的修辭情景需要有一個反應。而他未能做出恰當的反映。’”

如果說政治修辭情景誘發合適的反應，那么政治修辭情景必須以某種方式表明適當的反應是什么。通常，每一個政治情景規定了其適當的反應，比如反應的目的、主題、內容及風格。但政治修辭主體對政治修辭情景要求的理解可能正確也可能不正確。能夠正確理解政治修辭情景的政治修辭主體就能夠做出恰當的政治話語反應，而對政治修辭情景不正確的理解則使政治修辭主體做出不恰當的政治話語反應。

9·11事件的發生。構成一種誘發政治話語的政治修辭情景。但所誘發的政治話語反應必須是合適的。如果美國政府在9·11事件之后所創造和發表的政治話語與9·11事件這種政治情景沒有關聯，則肯定不是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如果政治話語反應不是為了解釋和說明事件的性質和原因，不是為了安慰受難者，不是為了說明是誰襲擊了美國，不是為了說明美國政府的對策，則政治話語反應也不是合適的反應。

當然，針對9·11事件所創造和發表的政治話語可以有兩種選擇。一種選擇就是把9·11事件定性為非政治性的恐怖襲擊，選擇法律手段來追查犯罪分子；另一種選擇就是把9·11事件定性為政治性的戰爭行為，以戰爭行為來報復恐怖分子的戰爭行為。如何選擇這兩種看似都比較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則考驗著美國政府對美國國民政治心理的把握和理解。如果美國政府選擇了前者，美國政府將不會發生以后的“反恐戰爭”，就不會發生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更不會發生針對伊拉克的戰爭行為。這是當時世界輿論的主張，也是后來美國有些學者所主張的政治話語反應，這樣美國就不會陷入像越南戰爭一樣的戰爭泥潭。但這種選擇同樣可能會形成布什政府的合法性危機，因為如果把恐怖襲擊定性為犯罪行為。則美國國民就會追問事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這無疑就會追究到布什政府的中東政策，就會使人們質疑布什政府運行政治權力的合法性。顯然，布什政府為了維護其運行政治權力的合法性。必須轉移國民的注意力。必須做出不同于這種選擇的政治話語反應。所以，對當時的政治情景理解的正確性要求布什政府做出最為恰當的政治話語反應就是把恐怖襲擊定性為戰爭行為，然后就理所當然地以戰爭行為來回應恐怖襲擊。而更為重要的是。這種政治話語反應不但能夠避免國內的反政府聲音。而且更加有利于布什政府追求國外的政治經濟利益，為美國的全球霸權積累更多的政治資源。所以說。針對9·11事件所形成的政治情景，從維護布什政府的合法性的角度而言，選擇戰爭話語形式可能是最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

三、政治修辭情景具有客觀性

政治修辭情景的客觀性表明它是真實的政治情景。無論人們是否意識到，它都是一種客觀存在。任何政治修辭情景都是由一定的政治人物、政治事件及政治權力關系組合而成的。這些政治人物、政治事件及政治權力關系是人們能夠觀察或認識到的歷史事實。

真實的政治情景不同于詭辯式的政治情景。在詭辯式的政治情景中，一個捏造的事實被說成是真實的，或者說本來不存在的事實被說成是事實。真實的政治情景也不同于欺騙性的政治情景。在欺騙性的政治情景中。其政治人物、政治事件和政治權力關系的存在，或者說所謂的存在，是錯誤或無知的結果。真實的政治情景必須與幻想區別開來。在幻想的情景中。其政治人物、政治事件和政治權力關系可能都是大腦想象的產物。真實的政治情景還必須與虛構的政治情景區別開來。小說或戲劇中某一政治人物的政治話語也許明顯是出于虛構的政治修辭情景的需要。然而。即使這種政治話語本身與真正的政治話語完全相同，它也不是真正的政治修辭情景。在虛構的政治情景中，政治話語的真實是虛構背景的結果。但因為其政治情景不是真實的。不是以歷史為依據的，所以虛構的政治情景與它所產生的政治話語都不具有修辭性，即不是政治修辭情景。總之，非真實的政治情景不是歷史事實，不具有客觀性。只有真實而且具有修辭性的政治情景才是政治修辭情景。

以9·11事件為例，這一事件的客觀性是毋庸置疑的，它是真實的政治情景，是發生在美國紐約和華盛頓兩大城市及賓夕法尼亞州的真實場景。在這一政治情景中，存在著相關的人物，包括三千多無辜犧牲的生命、后來證實的十九名恐怖分子、美國的政府領導人、美國民眾、世界各國政府和世界民眾；存在著相關的事件，包括兩架民航客機撞進世界貿易中心、一架民航客機撞進美國華盛頓的五角大樓、一架民航客機墜毀在賓夕法尼亞；存在著一定的政治權力關系，比如美國總統與其內閣之間的關系、美國總統與美國國會之間的關系、美國總統與司法部之間的關系、美國與盟國之間的關系、美國與敵對國家之間的關系、美國與中立國家之間的關系等。上述這些人物、事件和政治權力關系構成了9·11事件這一政治情景的重要內容。它不是哪個政治人物臆想出來的，不是小說或戲劇的虛構情節。也不是詭辯論者捏造的事實。它是真實的人物、事件和政治權力關系構成的宏大場景，是人們能夠認識到的歷史事實。因此，9·11事件所形成的政治情景具有客觀性，是能夠引起政治話語反應的政治修辭情景。

四、政治修辭情景產生后要么成熟。要么衰敗

某一政治修辭情景產生后總是會發展及成熟。它會發展到恰好是政治修辭話語適合情景的時候。在美國前總統約翰·肯尼迪被刺殺而產生的政治情景中。有一個時候需要描述美國德克薩斯州達拉斯市中心的那一幕，后來又有一個時刻需要對肯尼迪進行頌揚。在政治競選中。有時候要發掘一個問題，有時候要反駁別人的指責。這些都要看政治修辭情景發展到何種地步。一般來說，每一個政治修辭情景都會發展到一個適宜的時刻以引發一個恰當的政治修辭反應。這一時刻過去以后。大部分政治情景都衰敗了。成熟的政治修辭情景必然要求政治話語的出現，而政治修辭情景的衰敗則不會引起創造政治話語的必要，或所創造的政治話語已經沒有了政治修辭情景的依托而變得沒有必要了。

有些政治修辭情景卻會成熟而持續存在下去，在某種程度上這些政治修辭情景是普遍的。比如關于爭取自由、正義、權利等政治修辭就是因為人們不停地追求這些價值及其所指導的政治生活而持續存在。由于政治權力本身的特性，它是人們一直追求的目標。所以政治權力總是經常易手。比如中國歷史上的改朝換代。近現代中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和無產階級革命都構成了解釋和獲得合法性而進行政治話語創造的政治修辭情景。現代各國政權的民主選舉所形成的政權交接也構成了政治修辭情景。比如西方國家政黨之間的輪流執政。中國政府的換屆選舉等都構成了政治修辭的情景。

9·11事件所形成的政治修辭情景與其他政治修辭情景一樣，也有一個產生與發展的過程，而且它發展到了適合創造和發表政治話語的時候。9·11事件發生之后的某個時刻，是布什政府發表聲明或演說描述9·11事件的有關過程的時刻。于是，當兩架民航客機撞進世界貿易中心雙塔之后不久，布什作為美國總統發表了其第一次總統聲明。他客觀簡要地描述了在世界貿易中心所發生的重要事件：“今天，我國發生了一起全國性的悲劇。兩架飛機與世界貿易中心相撞，這是一場顯而易見的針對我國的恐怖主義事件。”這一政治修辭情景在最后一架民航客機墜毀在賓夕法尼亞州之后發展成熟，并規定了政治話語的基本內容。所以，就在9月11日晚間。布什針對整個事件創造并發表其恰當的政治話語，對整個事件進行了進一步的描述，并告訴人們：“我們的同胞、我們的生活方式及我們珍視的自由受到了一連串蓄意而致命的恐怖主義活動的攻擊。許多被劫持的乘客、正在辦公的工作人員都不幸遇難。他們可能是：秘書、商人、軍方和政府工作人員、父親和母親、我們的親朋好友或鄰居。”同時，布什的政治修辭反應不僅需要告訴美國民眾發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要告訴美國民眾他正在如何應對這一事件。所以，布什在當天及以后的多次講話中還說明了他作為美國總統都做了些什么。美國的各個國家機關都做了些什么。另外。布什政府必須向美國民眾解釋事件的原委，是誰發動了針對美國的襲擊行為。因此，在2001年9月20日的國情咨文中，他根據相關調查結果給美國民眾進行了交待，指出是“基地”組織發動了針對美國的襲擊。而且說明美國之所以受到襲擊是因為恐怖分子仇恨美國的民主和自由。無論布什的解釋是否符合政治生活的實質，但它作為政治話語反應滿足了政治修辭情景的要求。以上這些內容都是9·11事件所引發的成熟的政治修辭情景所必需的政治話語內容。

總之，政治修辭情景是政治主體為了證明其獲得、維持和運行政治權力的合法性而依賴的環境。政治修辭情景具有修辭性、客觀性，需要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并有一個成熟或者衰敗的過程。作為美國“反恐戰爭”政治修辭情景的9·11事件，與其他政治修辭情景一樣具有修辭性和客觀性；它是一個成熟的政治修辭情景。需要美國政府做出合適的政治話語反應。為證明其“反恐戰爭”的合法性提供了一個所需要的政治環境。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