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學科性視角

摘 要：《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自出版以來受到國內學者高度評價，而從學科性視角審視該書，其對高等教育學內部建制的完善和實踐工作者外部需要的滿足均有一定邊界。未來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需要取法于方法性視角。

關鍵詞：多學科觀點；高等教育研究；學科性視角

所謂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從研究目的#65380;研究程序#65380;研究形式來看，實際上就是單個學者進行的個別研究#65377;個別研究則是不同學者從單個或者多個學科觀點出發(fā)分別對高等教育進行的研究，為后期的集體研究和整合研究奠定基礎，其研究目的在于應用多學科的知識來分析解讀高等教育自身存在的理論和實踐問題#65377;某種意義上，《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正是這樣的一部著作，只是沒有最后作一個歸納整合，使各個學科觀點形成一個整體框架#65377;

一#65380;為什么要再解讀?

由潘懋元教授領銜#65380;來自國內不同學科領域的教授#65380;副教授#65380;博士參與撰寫的《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自2001年出版以來，受到眾多學者高度評價，他們認為此書是一部促進高等教育理論發(fā)展的力作，標志著我國高等教育理論研究的進一步深化，對建構高等教育學的理論體系做出了重要貢獻，并且凡關涉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的論述幾乎無不以此書作為重要參考文獻，足以說明該書在我國高等教育研究中的地位和影響#65377;借助多學科研究方法，高等教育研究在學科外部建制上取得了卓越成績，學界有目共睹，諸如人才培養(yǎng)(碩士點#65380;博士點#65380;博士后流動站)#65380;研究機構(各級高教學會#65380;高教所#65380;院校研究機構)#65380;研究隊伍(臨時研究者#65380;短期研究者#65380;長期研究者#65380;終身研究者)#65380;各級研究項目與研究基金#65380;學術刊物#65380;學術文獻等方面，堪與其他成熟學科媲美#65377;但多年的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并沒有改變高等教育學在其他學科學者心中的形象，高等教育研究者缺乏與其他學科學者平等對話的獨特話語系統(tǒng)，甚至還缺乏與高校管理人員對話的經驗體悟，致使高等教育學沒有形成與其外部建制相匹配的社會影響力，它依然只是眾多學科中的邊緣學科#65377;可以說，高等教育學外部建制發(fā)達，內部建制任重道遠，它還只是一門應然學科，距離實然學科還相差甚遠#65377;原因何在?是否與《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示范作用有關呢?此為理論上的必要性#65377;

此外，就高等教育實踐而言，本書對高等教育實踐工作者意義重大，是他們分析問題#65380;解決問題的重要工具，是他們理性思考#65380;作出高等教育決策的重要知識積累#65377;面對高等教育行政和高校辦學過程中的問題，實踐工作者只就教育論教育是膚淺的，何況教育學并沒有成為多學科研究中的一個視角，故而還需要從教育之外的多個角度來分析解讀，才能深刻把握問題癥結，作出的決策才能更加符合高等教育的內外部關系規(guī)律#65377;而《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從11個學科和理論的視角為高等教育實踐工作者提供了分析解讀的“利器”，使得實踐工作者明白了一個道理:教育問題需要人們從教育之外的其他學科角度來“看”#65377;由于實踐取向，他們不只是為了獲得理論的高度，更多的是為了提高工作的有效性;他們不只是關注高等教育的文化功能#65380;經濟功能#65380;社會功能#65380;哲學意蘊等，更多關注的是如何用文化學#65380;經濟學#65380;社會學#65380;哲學的話語系統(tǒng)和方法來關照實實在在的高等教育問題#65377;《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在何種程度上滿足了實踐工作者的需要?此為實踐上的必要性#65377;

總之，解讀不是否定，而是為了更好地理解，也是一門學科不斷走向成熟的必要自我反思，因為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曾經走過的路，能更好確定未來路在何方#65377;

二#65380;為什么要從學科性視角解讀?

高等教育學的學科內部建制為何缺乏，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怎樣才能更好滿足實踐工作者的需要，或許從學科性視角解讀《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啟示#65377;所謂學科性視角，它有兩層涵義:建設一門成熟獨立的高等教育學;回答如何“看”的問題，與方法性視角相對，意味著把相關學科的某種(而不一定是全部)研究方法連同一些特定范疇一起引入對高等教育問題的研究之中，譬如一套從基本的范疇#65380;命題到方法原則構成的話語系統(tǒng)，作為構建高等教育理論的基石#65377;

建設一門成熟獨立的高等教育學是眾多高等教育研究者的矢志追求之一，因為中國高等教育研究具有鮮明的學科指向性，緣于五個方面:時代背景#65380;趕超意識#65380;直接原因#65380;政治體制#65380;學科情結#65377;多學科研究的介入，也沒有改變高等教育研究的學科指向性，潘懋元教授引進多學科研究方法于高等教育研究中來，其初衷就是為了建構高等教育學科理論體系#65377;“我們在研究高等教育現實問題(應用性研究)的基礎上，要有計劃地進行一系列的理論與實際結合的研究，做好理論準備和方法論準備，逐步向學科建設的目標逼近#65377;”[1]眾多學者也是從理論建構的作用上給予該書高度評價#65377;

與方法性視角“看”高等教育相對，從文化學的學科性視角“看”高等教育，研究者將高等教育視為文化系統(tǒng)的一個構成要素，著力研究高等教育傳承文化#65380;適應文化#65380;創(chuàng)造文化的功能，著力研究文化的各種屬性如何制約與影響高等教育的方方面面，以及探討文化的多元化#65380;文化的整合#65380;文化的交融對高等教育發(fā)展的影響，預測未來高等教育發(fā)展的趨勢#65377;[2]我們看到的是，作者將文化學特有的“文化”話語系統(tǒng)作為工具，來分析和解讀文化與高等教育的相互關系，研究的問題轉化為高等教育的文化功能以及文化對高等教育的影響，所形成的理論就是高等教育文化學，或者說是高等教育的文化功能，“文化”成為構建高等教育理論的基石#65377;

如果從社會學的學科性視角“看”高等教育，研究者則著力探究高等教育在社會流動中的作用，著力探究社會分層對高等教育學歷的影響，以及分析高等教育機會問題#65377;[3]我們看到的是，研究者將社會學特有的“社會分層”話語系統(tǒng)作為工具，來分析和解讀社會分層與高等教育機會的相互關系，研究的問題轉化為高等教育對社會分層的影響以及社會分層對高等教育的影響，所形成的理論就是高等教育社會學或者說是高等教育的社會功能，“社會分層”成為構建高等教育理論的基石#65377;

事實上，《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中的很多論述都在某種程度上著力探討高等教育與“其他”的關系，諸如高等教育與經濟(經濟增長#65380;經濟發(fā)展#65380;區(qū)域經濟發(fā)展)#65380;高等教育與科學建制等兩者的關系#65377;所以，從學科性視角開展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對于我們從多個側面來分析解讀高等教育活動和現象意義重大，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一條研究路徑，這也正是該書的價值所在#65377;具體表現在:第一，提供了新的概念與措詞，如學術權力#65380;規(guī)模效益#65380;生均成本#65380;組織文化#65380;人力資源等都是高等教育研究者運用其他學科措詞思考高等教育問題的結果#65377;第二，提出了新的問題，給出了新的解釋，在其他學科話語系統(tǒng)的誘發(fā)下，深化了研究內容，變換了領域與層次，從不同角度給予解釋#65377;第三，改變了固有的提問方式，不再局限于高等教育自身，雜交式追問成為基本方式#65377;第四，提出了新的研究規(guī)范，相關學科成熟的學術規(guī)范刺激著研究者不斷反思高等教育研究自身存在的問題，豐富了高等教育理論知識體系#65377;

但從學科性視角審視《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它有兩點不足:第一，借用其他學科的基本范疇#65377;在這種視角下，構建高等教育社會學與高等教育文化學理論體系的基石是“社會分層”與“文化”范疇，如果將這兩個核心范疇抽出，高等教育理論中的東西所剩無幾#65377;這種“示范”效應導致的嚴重后果便是，生搬硬套其他相鄰學科的理論#65380;概念#65380;術語，頻繁使用其他學科的新理論#65380;新詞匯，且以這些學科的邏輯為基準，企圖為高等教育問題尋找藥方和合法化依據，這樣極有可能使得高教理論成為其他學科理論的從屬理論，因為剝離“高等教育”四字后區(qū)別不大，或在某些概念前塞入“高等教育”四字也未見不妥#65377;第二，站在其他學科立場言說#65377;基于學科性視角，研究者就會用社會學的分層理論研究社會分層與高等教育機會的關系#65380;用文化學的理論研究文化與高等教育的關系#65380;用人力資本理論研究高等教育經濟效益#65380;用市場分割理論研究成本分擔與學費問題#65380;用政治學和管理學中的權力理論研究高等教育管理體制與權力結構，這些都是以其他學科的方式提出問題，再從其他學科的視角觀察并回答這些問題，把高等教育變成其他學科的實踐領域，用高等教育活動來驗證和說明其他學科的理論#65377;

學科性視角雖然拓寬了高等教育研究的視野，但無法從研究對象自身(普通教育基礎上的專業(yè)教育#65380;20歲左右的青年學生)抽繹出高等教育的特定范疇以作為本學科的特有標記，以區(qū)別于其他學科，從而完善高等教育學的內部建制#65377;此外，站在其他學科立場進行言說，沒有高等教育自身的問題意識，也就當然不可能為高等教育實踐者提供分析解決問題的武器#65377;因此，開展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必須轉換視角，回到高等教育自身進行言說#65377;

三#65380;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路在何方?

從學科性視角解讀《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該書的局限性還是存在的#65377;事物總是在發(fā)展，如何從過去吸取經驗教訓，走出一條既能解決高等教育學內部建制，又能為高等教育實踐工作者提供理論工具的路子，值得高等教育研究者深思#65377;筆者以為，從實踐工作者出于實踐取向的現實，方法性視角從一定程度上能夠取得預期效果#65377;所謂方法性視角就是研究者借助相關學科的話語系統(tǒng)，將其用作“方法”來分析解讀高等教育自身的理論和實踐問題，而不是借用它們，將其作為構建高等教育理論的基石#65377;

社會分層與流動是社會學的特有范疇#65377;如果從方法性視角來運用該范疇“看”高等教育，就是只是把社會分層作為一種方法來分析#65380;解讀高等教育自身的分層問題，看高等教育系統(tǒng)自身是如何分層的，探討高等院校的變革方式，而不是分析社會分層與高等教育的關系#65377;馬丁#8226;特羅正是在方法意義上開展“地位的分析”，他始終把“分層的觀點”作為分析解讀高等院校系統(tǒng)形狀的工具，對二戰(zhàn)前后的老大學#65380;新大學#65380;非大學性質的高等院校在權力#65380;財富#65380;名望和聲譽等方面的具體情況進行分析，回答為什么各國的高等院校都是按照這個等級次序發(fā)展，認為尖子高等教育的馬太效應是一個重要因素，最后得出結論:新建的非大學高等教育系統(tǒng)，不管在數量上還是在地位等級上，所取得的成功都是有限的，一方面是市場競爭使然，另一方面是由國家干預所致#65377;[4]

“文化”則是文化人類學的特定范疇，托尼#8226;比徹直接吸收人類學分析文化的傳統(tǒng)，把文化看作“一種共同使用的思維方式和集體的行為方式”#65377;基于此，他把高等教育整體或某些部分看作是一個文化系統(tǒng)，綜合運用哲學分析與現象調查(譬如訪談)，探討高等教育領域中的學術文化現象，重點分析了以學科為基礎的學術文化#65377;他對六個學科各個層次的100多人展開訪談，分析訪談材料時，第一步就是對每一個學科作詳盡的文化人類學描述，再收集受訪者對描述的反應#65377;他發(fā)現不同領域中的知識群與學術文化有關系，特定的學科埋藏在特定的知識群中#65377;他進一步分析了背后隱藏的原因，解釋道:“學科文化(學者們的思維和行為方式)之不同在于多個方面因素的綜合影響，包括文化的內在和外在因素#65380;學術文化的若干環(huán)境因素#65380;內外因素的相互作用以及知識的性質#65377;”[5]從托尼#8226;比徹對學科文化的人類學分析，我們根本看不出高等教育與文化傳承#65380;適應#65380;創(chuàng)新#65380;變遷之間的相互關系，看到的只是如何將文化作為一種工具來剖析高等教育某一部分(學科文化差異)背后的種種因素#65377;

可見，方法性視角下的多學科研究立足高等教育自身的理論與實踐問題，把關系密切學科的特有范疇引入高等教育研究中作為分析#65380;解讀的方法，不僅沒有把高等教育領域作為檢驗其他學科理論的試驗田，而且始終堅守高等教育立場，以開放的胸懷處理高等教育研究與其他學科的關系，并為我所用#65377;至于能否從對象中抽繹出高等教育學自身特有的范疇，以完善高等教育學內部建制，相對于學科性視角層面的研究，方法性視角的研究更有可能性，因為它立足高等教育自身，可為本學科的理論建構提供知識積累#65377;尤其是，方法性視角可為高等教育實踐工作者提供方法借鑒，滿足實踐取向的需求#65377;

總之，從學科性視角解讀《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既能讓人們看到該書的價值和邊界，又能激發(fā)人們進一步深入思考高等教育多學科研究的未來走向，具有解構和建構的雙重功能#65377;

參考文獻:

[1][2][3]潘懋元﹒多學科觀點的高等教育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2，107-162，260-289﹒

[4][5]伯頓#8226;克拉克﹒高等教育新論——多學科的研究[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2﹒130-170，17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