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登靈山

我真的到了素有“靈山靈感”的，夢中的冕寧靈山!

盛夏的一天，我同旅游愛好者老張去登靈山。從西昌出發(fā)，沿安寧河北上。汽車疾馳在雅攀高速公路上，透過車窗，只看見平原兩邊的青山連綿不斷，新修的灌溉渠像一條藍色的帶子緊系山腰，銀色的飛機在青山機場著陸，北來的火車飛馳南下，綠色的田野里男耙田女插秧，一幅幅精美的畫面讓人目不暇接。當公路同安寧河分離時，方知久仰的靈山也快到了，距“高峽平湖”的大橋水庫也不遠了。

中午，我們在靈山停車場下車，腳一著地，一股股清新的涼風吹來，滿身的熱氣瞬間蕩然無存，涼爽如同秋季。有趕馬人蜂擁而至，將我們團團圍住，盛情邀請我們騎馬到靈山寺。我們婉言謝絕說：“我們是來朝拜靈山的，為表虔誠，雖不一步一叩首，至少也得徒步前去。”

從停車場到靈山寺，大約有十里路。一條窄窄的古道蜿蜒而上，路面由一塊塊青麻石鋪成，留下斑駁的馬蹄印和人踩的痕跡，而人馬未踩到的石頭表面都長滿了厚厚的苔蘚。小道兩旁喬木灌木混雜而生，林叢濃密，樹身蒼勁；其間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紅的、黃的、白的、紫的，花朵大的似月季，小的似金桂銀桂，五彩繽紛，異香撲鼻，讓人感到是走進了花的海洋。林中空地上長滿蕨菜青草，如一塊毛茸茸的綠地毯，踩上去柔軟而舒適，樹梢鳥啼，林中蟬鳴。人若悄聲輕步，還可看到雄雉雞拖著黑白相間的長尾，殷勤地向雌雞求愛，調(diào)情尋歡；人與自然的和諧，讓人如癡如醉。

穿過林中小道，便到了向往已久的靈山寺。仰望寺后，只見山巒疊嶂，林壑幽深，青翠欲滴，靈山寺廟坐落其間，就像天皇坐龍椅，那么巍峨那么氣派，真不愧是楊祖師選中的風水寶地。山門外五棵高約四十米，直徑約半米的蒼勁挺拔的古松，樹干直得像云杉，葉綠得像古柏。“靈山寺”三個金色大字赫然入目，字為原全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趙樸初先生所題，筆力遒勁，秀雅飄逸。我們顧不得游覽新修的堂皇殿宇、牌樓，直奔古寺而去。

若要進寺，得先登五十七步臺階。我們欣欣然拾級而上。跨入門內(nèi)，便是一個長方形的大開井。正面是祖師殿，左右為中廂，下方為邊廂，在殿與廂，廂與廂之間，又組成了七個小天井，故有“七星抱月”之稱。房舍分別為菩薩殿堂，掌門弟子房，膳食房及香客宿舍。殿堂錯落有致，布局獨特，頗具匠心，給人以無盡的遐思和愉悅。

坐北向南的祖師殿飛檐斗拱，雕梁畫棟，門窗多為鏤雕、殿內(nèi)殿外掛著名家所書的牌匾楹聯(lián)。殿中供著開山祖師楊學信的塑像和肉身照片，殿內(nèi)縈回著梵語佛樂。盡管進出香客摩肩接踵，成百上千，卻無喧嘩之聲。許愿還愿者一個接著一個地跪拜在塑像前面的蒲團上，虔誠地向祖師訴說著心中的愿望，左邊排著長串的問卦人，忐忑不安地看著主持人嘴里一邊念：“順卦!順卦!楊祖師保佑你一切順暢!”一邊“哐”地將陰陽卦板朝地上擲下。

殿前的大天井，是朝拜人燒香點燭的地方。天井里的二十多架插燭架，排排紅燭全都點燃了，香爐上燃著炷炷高香，香煙繚繞彌漫。焚香點燭的人們，站立架前，一臉的虔誠，他們將心中的愿望全都寄托在燃燒的香蠟中，好像人生的喜樂及追求都在此時此地找到了出路。難怪，中國人從西周前開始，一直將香燒到現(xiàn)在。

見此情景，我不禁想起有人說過：“目前就多數(shù)的神佛信奉者來說，他們所追求的無非是免禍祈福，長生不老之類的東西，而對佛教的真正精髓——平等、博愛、無我等哲學思辨，恐怕鮮為人知……”于是，我問老張：“從佛堂問卦和祖師衣冠上看，我總覺得楊祖師應該是個道士。”老張說：“你說對了，先前的楊祖師的確是個道士，后來才轉(zhuǎn)佛的”。接著，他向我講起了有關(guān)楊祖師的故事：

楊祖師姓楊名學信(1748－1804)，法名悟真，號普度。湖南常德府龍陽縣人(今湖南常德市漢壽，出身官宦世家，書香門第。其先祖楊超，為清朝雍正年間閣老，其父楊廷是清·乾隆三年的翰林。母親郭氏生有三子，楊學信為長子。楊學信十六歲結(jié)婚，次年妻亡，十八歲入川求道。后到今德昌紫微山解覺寺改求佛教，得到真?zhèn)骱螅闳コ菝剑窘?jīng)冕寧時，看中靈山并開始建寺，嘉慶二年建成后，香火長旺。1840年楊學信在寺中端坐圓寂，弟子見其滿面笑容，宛然如生，便移其佛堂供壽，直到1964年被盜火化時，前后一百六十年遺體不腐，實為神奇。

我到過很多名山古剎，也聽過不少傳說故事，但都不太感興趣，總覺得那些傳說故事離我們太遙遠了，而且有些牽強附會，胡編亂造。而楊祖師的故事卻親近、真實、可靠，以實求真就使靈山的文化底蘊深，使靈山更具靈性靈感。“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到了靈山才深切理會到這話的含義。

我問老張：“靈山寺本為古剎，怎么多是新的建筑?”老張說：“常言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嘛!出名后的靈山寺多災多難，最早在清同治七年遭匪徒付之一炬，文革中破四舊時又被毀壞，這樣建了毀，毀了又建，使得古剎存此現(xiàn)狀。不過，寺中還珍藏有不少真跡呢。”

于是，我們跟著老張去尋找古跡，在殿后找到了燈臺寺的遺址。據(jù)說這里是燃燈古佛的道場，是五百羅漢的化身之處，如今已長滿古樹高藤；還有殿后的和尚塔，塔高五米，為三層八角，塔身鑲嵌花崗石，碑文清晰可見，塔中長出一株丈高漆樹，形成塔包樹奇觀，還有楊祖師坐禪的“禪石”，坐禪后休息的“耍石”；還有門前的五棵古松，傳說也是楊祖師親手栽種的。

有靈山必有圣水。我們尋跡訪古多時，口也渴了，見到寺旁有股清花綠亮的清泉，涓涓而流，便蹲下掬泉暢飲。泉水清涼甘甜，喝人腹中讓人神清氣爽。旁邊一些婦女喝足后，還將自備的各式水壺灌滿后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在泉邊留連忘返的老張對我說：從寺后繼續(xù)登山，登上海撥高達四千五百多米的主峰，雖常有云霧繚繞但會看到更多更美的景色：群山竣嶺，山澗清泉淙淙，從懸?guī)r飛瀉而下，形成瀑布好似帷幕；陽光一照，可見絢麗彩虹。景區(qū)內(nèi)，還有萬畝杜鵑，花開時節(jié)滿山綿繡。還有大小熊貓，扭角羚、狐貍等等珍稀動物出沒其間。山巔還有紅海、墨海、連三湖，陰陽湖等高山湖泊，星羅棋布，異彩紛呈……據(jù)當?shù)厝苏f，山下若久旱不雨，便組織村人上到山巔湖邊，向湖投擲活狗或石塊，求天妃降雨救禾，見到山頂有云霓出現(xiàn)，就知已感動天地，人們這才離山返家，在歸家途中，喜雨便如期降臨。這種神奇的現(xiàn)象，是個難揭的謎底。如此仙景，又有誰不想去見識一番呢?但靈山頂不是我等花甲老人想上就上的，于是我們只好帶著遺憾下山了。

下午，我們循著來路下山，走到洗腳河邊，清澈的溪水又把我們留下來。于是便到溪邊，擇石而坐，脫下鞋襪，把腳放入水中，一股清涼觸動全身，忽覺周身舒暢。我一邊在水中擺蕩著雙腳，一邊遐想：洗腳河之名，如果因佛學而得，肯定是朝拜者去寺前在河中洗去塵埃再入凈土；回來時，洗卻一身煩惱與浮躁，帶回一身的寧靜之意吧!此時此情，我忽然想起在云南秀山見到過的那幅對聯(lián)，用在此地最為合適：

有景有情，君休忙坐坐又走，

好山好水，我只想看看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