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藝如今已列入國家職業技能系列,各地都有一批獲得職業資格的茶藝師和茶藝技師。他們是經過考核有專業身份的。于是有一群熱愛茶藝、業余玩茶、無意取得茶藝師職業資格的,戲稱自己是“玩票”。
近日,應邀參加了兩位“玩票”族的一次巖茶會。一位是廣告公司的老總汪君。茶會就在他公司的辦公室里。另一位也是廣告公司的老總董君。那天喝的巖茶就是他親自上武夷山,從茶農家里選來的,有五款名叢:狀元紅、鐵羅漢、步步嬌、水金龜、佛手,還有一款野生茶未有名稱,每種不過三四兩至半斤。一個廣告公司的老總,欲喝好茶,竟有如此閑工夫上山去尋。那次茶會上泡茶的壺杯,是汪君自己設計從宜興定制來的。壺形似曼生的半瓜壺,壺形倒過來便是杯狀,杯的大小和色澤各有不用,以便于飲者識別。在諸多紫砂杯外,另有一只青花白瓷杯,為的是讓大家能欣賞到茶湯的本色。汪君親自主理沏泡,煮水投茶,注湯斟茶。操作自如,若行云流水,毫不做作。兩位“玩票”的擇茶之精勤、配具之創意、沏泡之熟手,絲毫不遜于專業的茶藝師,尤其在一些細節的關注和處置上更顯周全。
由此聯想到近年流行的陳年普洱沏泡品飲,已形成一套從選擇水品和燒水器到茶量與水量的配比、浸泡時間,以及如何沏后再煮等比較成熟的技藝,這恰恰不是出于專業的茶藝師之手,而是出于鄧時海、何作如、蘇榮新、申強等一群超級“玩票”之門。如今深圳、廣州、北京、上海、杭州等一些茶藝館的陳年普洱沏泡技藝,大多直接或間接來自他們的傳授。還有他們玩出來的“聽千年古琴,品百年普洱”雅集。在現今茶藝師教材中是找不到的。
其實,茶藝原本是“玩”出來的。宋徽宗趙佶在《大觀茶論》中稱茗飲“為閑暇修索之玩”。袁桷在《澄懷錄》中記蔡襄嗜茶“老不能欲,但把玩而已”。
明清之際江南文人玩茶之風尤甚。最出名的是張岱,他在《自為基志銘》中喜稱自己是“茶淫橘虐”,他改制家鄉日鑄茶制法,又探究出一種雜入茉莉的沖泡法,他說: “余戲呼之蘭雪”。此戲玩出來的蘭雪茶后來竟風靡茶市。蓋過了休寧的松蘿茶。
明人許次紓起初是每遇茶期,必去朋友姚紹憲在顧渚明月峽的小園,吸金沙、玉竇二泉。細啜而探討品賞。后與許才甫在春茶采摘時游西湖龍井,假宿僧舍旬余,每日品茶嘗水,抵掌道古。幾年后他玩出了一本《茶疏》。
還有一個明代的藏書家、文學家高濂,他在《遵生八箋》中列杭州“四季幽賞”和“四時逸事”各十數則,每季都有茶事相伴:春去“虎跑泉試清茶”,夏坐“三生石談月”。秋有“滿家巷賞桂花”,冬可“掃雪烹茶玩畫”。真是四季賞玩不可無茶。
乾隆年間(公元1736-1796年)的才子袁枚晚年在南京筑隨園,精于美食,著有《隨園食單》。他也是一個茶的玩家,泡茶必親自操料:“烹時用武火,用穿心罐。一滾便泡,滾久則水味變矣。停滾再泡,則葉浮矣。一泡便飲,用蓋掩之,則味又變矣。此中消息,間不容發也?!边@“間不容發”是玩出來的技藝、獨到的功夫。
回顧歷史,玩茶一族,有過百年斷層。如今茶藝發展進入了一個最好的時期。新一代喝茶愛茶、有錢有閑又有高文化修養的玩茶族正在生成。所謂“不是閑人閑不得,能閑不是等閑人”。我對能閑靜玩茶諸君一直懷有敬意,因為他們才是傳承中華茶藝和弘揚茶文化的中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