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末以來,廣西的作家們整體出擊,在全國重要文學期刊上嶄露頭角,以文學改編的電影、電視劇紛紛在銀幕、銀屏上精彩亮相,相繼在國家級及其各種重要文學獎項中奪取桂冠,引來文壇關注,一個新的概念進入人們的視野——“文學桂軍”。正如中國社會科學院編《中國文情報告(2004—2005)》中評論家賀紹俊所撰《廣西群體的意義》一節所云:“20世紀90年代開始,廣西年輕一代的作家如東西、鬼子、李馮等冒了出來,他們以現代和后現代的敘述方式呼嘯而來,讓文壇大吃一驚。”由廣西文壇“三劍客”領軍的廣西文學群體——文學桂軍,從西部邊緣地帶,從少數民族地區,從經濟欠發達區域異軍突起,其意義絕非一般。對文學桂軍的緣起、起源、發生、成熟的發展歷程及其成因、價值、意義的探討是十分必要的。
李建平、黃偉林等八人合著的《文學桂軍論——經濟欠發達地區一個重要作家群的崛起及意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9月出版)一書是對“文學桂軍”進行整體系統研究的一部力作,這與他們兩年前出版的《廣西文學50年》恰好合為雙璧,前者重在從文學史的角度描述和研究文學桂軍的發展歷程,后者則重在從文學理論的角度討論文學桂軍的成因和意義。當然,兩者最大的區別,同時也是該書的重要特色和創新點在于,以文學桂軍強調了廣西文學群體崛起的文學意義,更強調了在經濟欠發達西部地區的邊緣崛起的文化意義。作者在“后記”中明確表達了寫作思路:“在經濟欠發達地區,文學以及文化應當而且可以超前發展,并應當發揮文學的力量,改善經濟欠發達地區的文化環境,推動經濟社會快速發展。”這一思路擴大和拓展了研究的視閾,從而也更深地發掘了文學桂軍崛起給當下文學發展的借鑒意義,使得這一研究成果更為豐碩和厚重。我們不難從給該書作序的著名學者楊義先生和著名出版家聶震寧先生之言中窺見由衷稱道之意。楊義認為:“這使得文學桂軍研究,超越了省級文化研究的意義,進入了一個高級別的區域文化領地,在較大范圍內生成價值和意義。”聶震寧對該書所討論的研究的理論支點,文化學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頗感興趣,他認為:“一種稍具新意而廣大人群又以為合理的研究方法,可以盤活存量資料,點化學術研究,推動思維的新生。我們幾位朋友能夠這樣去研究廣西的作家群,實在是點化了這個作家群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文化學點化了文學研究,文化學正在點化許多學科,文化學正在點化世界。”這些評價和眼界是獨到而又深刻的,既揭示出該書的優點和特色,又昭示出作者的匠心和立意。我想該書的價值和意義也正在于揭示出文學桂軍崛起的對西部欠發達地區以至當下文學發展的獨特意義。
該書在第一章引論中詳細闡發其研究意義,內容包括“引人側目的文學桂軍”,意在通過闡明其影響和作用,實現“洼地崛起”的戰略意義。“文學桂軍的主要成就”,意在展示文學桂軍的成果和成績,顯示文學桂軍的強大陣容和雄厚實力。“文學桂軍的內涵及研究意義”,意在推出“文學桂軍”這一概念所具備作家群、流派,團隊意義。作者在這里借“文學桂軍”揭示出文學生存的新思維:一是發揮區域文化優勢,打造文學精品;二是在為經濟社會發展服務中堅守文學精神,形成文學、文化與經濟的良性互動;三是將策劃楔入文學,創作、批評、策劃并重,齊頭發展,這一新思維正好契合西部欠發達地區的特定語境,同時也具有先進文化前進方向的超越性特征,是廣西文學跨越式發展和突破性創新的新思路。在“幾個理論支點”一節中,作者從藝術生產與物質生產的不平衡理論、后發優勢理論、當代文化理論中的后殖民主義批評理論、新歷史主義理論、文學人類學理論等尋找理論支點和理論資源,并形成富于特色和個性的理論觀點及其研究方法。在“研究要點及價值”中,作者闡發了研究的目的和意義,一是為當下的中國文壇整理出一個頗有成就、富于特色和具有深邃內涵的作家群體樣本;二是為經濟欠發達地區的文學事業發展總結經驗;三是為文化經濟時代的文學理論建設提供學理性闡釋;四是探索文學如何在經濟欠發達地區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進程中發揮更大作用的途徑和意義。這足見作者的理論思維和理論框架縝密和嚴謹,也足見其動機和立意的獨具匠心。這一章可謂全書的總綱,綱舉目張,畫龍點睛,給人以一斑見全豹之感。
該書探討言之成理,論之有據。從學術研究的角度深入發掘了文學桂軍對文學發展的貢獻,以東西、鬼子、李馮、凡一平、林白、楊映川等作家個案及其典型作品的分析來揭示其特色和亮點,并運用文化研究和人類學研究的理論和方法,探討文學桂軍的文化魅力:“展現獨特的地域文化色彩”;“開掘人性深度的先鋒格調”;“匯聚絢麗多姿的藝術樣式”;“張揚與時俱進的理論力量”,從而在發現文學桂軍的藝術魅力基礎上,進而發掘出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內涵,使人不難從作品中感受到花山文化的奇異,漓江文化的清秀,銅鼓文化的雄渾,繡球文化的纏綿,劉三姐文化的美麗,布洛陀文化的深厚……這似乎成了廣西歷史文化、民族文化、民俗文化、都市文化、紅色文化的聚焦點。故而該書以專章討論文學桂軍的生命姿態,從文學姿態、學術姿態、生存姿態三種形態描述文學桂軍的鮮活、生動、旺盛的生命姿態,從文學文本中呈現出諸多新的文化增長點和突破口。廣西是一個文化資源十分豐富的少數民族地區,如何將文化資源轉化為文化資本,如何使文化資源成為文學創作和文化創新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這既是廣西文化的優勢和特色所在,也是推動廣西文學發展的動力。立足廣西,面向全國,走向世界,成為文學桂軍進軍的沖鋒號。
該書還以專章探討文學桂軍形成的原因,從外因與內因兩方面分析了“全球化進程中‘文化保護’背景”,“區域發展中的后發機遇”,“文化崛起的影響”,“作家的窮則思變和領導的因勢利導”,“在厚實的文化積淀上起跳”等因素,說到底就是天時、地利、人和構成了文學桂軍崛起的環境和機遇。在以上論述的基礎上,總結出文學桂軍崛起的成功經驗:“作家生命力的強化”得益于創作人才隊伍的建設和作家才智的充分發揮;“領導組織力的推動”體現在“文化廣西”的戰略決策的實施和各項保障政策和措施的落實;“文學發展機制的創新”受惠于文化體制改革和機制的轉換,作家創作簽約制度在全國率先實施為廣西文學崛起注入強大動力;“創作氛圍的和諧”,來自文學優先發展的軟件和硬件俱備的有利條件,更來自思想解放、觀念開放的寬松自由的創作環境。這說明文學桂軍的成功,不僅是文學的成功,而且也是理論的成功,批評的成功,我們在感受到文學魅力的同時也感受到理論和批評的力量。
該書在討論文學桂軍崛起的意義時,準確地指出其意義不僅在擴充文學價值功能基礎上強化文化價值功能,參與先進文化建設及其輔助黨委政府的發展決策,而且特別強調其推動文化產業發展的意義,從而昭示文學桂軍通過“觸電”,營造影視藝術的美麗,而且逐漸進軍影視文化產業,并輻射和推動文化產業和文化事業的整體發展。同時,也意味著文學桂軍將會更加自覺地遵循藝術生產規律和文化市場規律,開辟文學創新發展的更為廣闊的道路。
言為心聲,“文心”就是人心。作者通過對文學桂軍的崛起意義的探討不僅表達出對這一崛起于西部邊緣、經濟欠發達地區的重要作家群的關注,而且表達出對這一個案的典型意義和示范意義的理論研究和學術探討的熱情,這是對中國文學發展趨向的關注和熱情。我想這應該是該書能在全國范圍內產生影響,能在文壇、學界引起關注的緣故罷。 ■
(張利群,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