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敦煌壁畫的藝術表現談現代平面設計

內容摘要：敦煌壁畫是敦煌石窟藝術的主要組成部分，它的藝術表現具有與世俗繪畫明顯不同的風格特征，將它繼承與弘揚會為現代平面設計提供更為廣闊的表現空間。本文通過對敦煌壁畫藝術表現的分析，提出了敦煌壁畫為現代平面設計提供了獲取靈感、可供借鑒的藝術表現形式與技巧，同時也指出了繼承與弘揚民族藝術應從藝術形態、表現形式、創作方法等多方面、多層次地加以挖掘與創新。

關鍵詞：繼承；弘揚；敦煌壁畫；藝術表現；現代平面設計

中圖分類號：K87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4-0054-05

一 引言

敦煌石窟藝術是我國古代藝術的瑰寶，屬于世界文化遺產。它的遺存不僅規模巨大、內容豐富、技藝精湛，而且保存完好，都是舉世罕見的。敦煌壁畫不斷地被重新挖掘并應用于現代藝術表現之中，現代平面設計當然更不例外。當我們瀏覽和賞析當代的平面設計作品時，不難發現，許多優秀作品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往往與恰到好處地運用傳統設計元素有著密切的關系。這些作品，既能體現出現代平面設計的觀念與時尚，又能折射出各民族、各地區不同的歷史文化特征和審美取向，顯示了傳統設計元素與現代平面設計緊密結合的藝術魅力，其中不乏對敦煌壁畫的藝術形態與表現技巧的繼承與弘揚。

二 從平面設計來看敦煌壁畫的某些表現技巧

2.1 飛天形象的表現特征

飛天是敦煌藝術中引人注目的一朵奇葩，飛天藝術在唐代就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唐代飛天，比例準確、體態豐滿、線條流暢、色彩華麗，她們大多出現在大型的說法場面，一方面為佛陀說法場面散花、奏樂、歌舞作供養，另一方面表現大型經變畫中佛國天堂的自由歡樂。

飛天藝術不同于一般的佛教造型藝術的重要特征則在于表現的是人物的飛動和飛動中的節奏、韻律。它們與靜止肅穆的佛像造型形成對比，動靜結合，使洞窟原有威嚴、呆板的格局得以緩解，在視覺上起到了調和、平衡的作用，使畫面富有生氣。如莫高窟第321窟初唐時期的壁畫飛天(圖1)，畫面中充分地體現出古代畫工在點、線、面上的處理方式。整幅畫面布滿了跳躍的動點、飄舞的曲線和柔美的色彩，使畫面呈現出如音樂史詩般的視覺效果。另外，需要強調的是敦煌莫高窟壁畫中演變千年的飛天形象，全面而又真實地體現了線描藝術的深厚美學價值。

飛天的飛動造型，是通過人物形體的變化顯現的，如身體的翻轉、扭曲，四肢的伸展、擺動，衣裙飄帶的走勢以及背景紋樣的流動感，使畫面中的人物造型具有流動的意態，從而體現出由力量、運動和速度構成的動態之美，體現出飛翔的節奏與韻律。飛天藝術的靈魂在“飛”，飛動感的創造與表現是飛天藝術的關鍵。唐代的畫工熟練地運用浪漫主義的寫實手法，以高度概括的流動線條和虛實、動靜的對比，豐富絢麗的色彩和裝飾夸張的形態，表現出飛天的那種靈動優美的韻律和飛騰向上的力量，把擁有美好的寓意、俊美秀麗的形體、飄逸瀟灑飛姿的飛天藝術形象，展現在世人面前，不僅帶給我們美的享受，而且也使我們從中得到豐富的滋養和啟示。

2.2 點、線、面的表現特征

敦煌壁畫中對于點、線、面的藝術表現是非常突出與多樣的，發展到唐代達到了更為成熟的階段。

作為平面設計的基本元素之一，點是相對細小的形象。所謂細小是相對與周圍的環境而言，分為有序和無序兩種組合。點的形態單純簡潔，在視覺上給人以張力和流動感。點在中唐時期的敦煌壁畫中多是作為點綴或襯托之用的，并沒有以點作為主體進行構圖的，但點的存在又是不可或缺的，它起到了均衡構圖的作用。如莫高窟第361窟中的壁畫千手千缽文殊，大量使用了點作為裝飾(圖2)，有別于其他以線為主體的壁畫。該壁畫的主體人物是文殊菩薩，千手托著千缽，這個缽為圓形。最內一層手的造型還很清晰，陸續向外擴展時手的形象在逐步弱化，主要體現缽的形狀。使得觀者在遠觀時仿佛看到一圈圈佛光。這里的點采用了有序排列和對稱手法，畫面平衡感很好。點由下至上，逐漸變圓，使得畫面有種升騰的美感。另外也形成了獨具一格的節奏感，點由下至上、由內至外地逐步變大，使得畫面具有一種上升感和張力。以由大到小的點按一定的軌跡、方向進行變化，使之產生一種優美的韻律感，這是點有效運用時產生的良好效果。細節部分也很重要，在靠近文殊菩薩身體內層的手上戴著手鐲，每個手鐲上都有一個圓形的裝飾，這些手鐲的有序排列使其成為點，并連成線，作為身體向外擴張的一部分，清晰明確，能夠將背景部分和手分開，形成更加明確的大圓，增加了畫面向外的擴張力。而在主體周圍的小的菩薩像又形成了向內聚攏的態勢，這樣的呼應使得畫面不會過于擴張。在外張的情況下由小的菩薩形象向內收斂，起到了很好的平衡效果。

線是點的移動軌跡。線有粗細。當其寬度與長度差異懸殊方能成為線。線分為直線、曲線。在敦煌壁畫中直線、曲線結合得相當成熟，曲線的運用也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圖3為莫高窟第159窟的觀無量壽經變的舞樂圖。畫面為居中對稱型，畫面的精彩之處體現在兩側樂伎所表現的力的走向上。兩側樂伎相背而坐，飄帶向中間飄動，因為面朝外，所以畫面的力向外張，而飄帶向內飄動，使畫面又有一股與向外張力不同的力量，這兩股力量構成了畫面的主要動感。其中線所起到的視線引導作用是十分關鍵的。與點強調位置與聚集不同，線更強調方向與外形面。將疏密變化的線按不同距離排列可以產生透視空間的視覺效果。畫面上樂伎的飄帶大同小異，但是每根飄帶都有自己的動勢，右側線條排列較之左側略密些，在對稱中起到變化，豐富了畫面。線的虛實變化使得飄帶富有生命力，給人一種飄逸靈動的感覺。周圍舞臺欄桿的直線和舞臺上飄帶的曲線相映成趣，穩定中帶著活潑和歡快。

線的移動軌跡成為面。面是寬窄比例適當的形。幾何形的面，表現規則、平穩、較為理性的視覺效果；自然形的面，不同外形的物體以面的形式出現后，給人以更為生動、厚實的視覺效果；有機形的面，表現出柔和、自然、抽象的面的形態；偶然形的面，自由、活潑而富有哲理性；人造形的面，有較為理性的人文特點。圖4是莫高窟第159窟中的維摩詰經變，畫面中央的主體佛像是坐在一個平臺上，平臺本身就是一個大的面，在平臺上佛像的四周被長方形的面所包圍著，這樣的組合增加了體量感，使得主體更加明確清晰。主體的下方有四個盒子(獅子座)，盒子面的造型為透視后的長方形，隨云氣漂下來，用變形的面來指示動勢的方向。這個簡單的動勢變化打破了主體過于方正的面，使得畫面充滿著流動感。畫面的下方又一個大的褐紅色的面做了阻攔，使云氣不能無限延伸，保證了畫面主體對視線的吸引，而不是被云氣的方向所誘導。畫面是由幾個部分的面組成，面的造型各異，沒有過于特殊的造型，整體感覺還是穩定的。面與面的結合，利用面的大小不同、構圖的疏密而營造出穩定中又顯流暢的畫面。

綜上所述，敦煌壁畫中隨處可見點與線與面三者協調統一，將畫面構圖處理得非常講究美感，點與線的關系、點與面的位置、線與面的結合互為依托，相得益彰，所表現出來的神韻猶似天成。

三 敦煌壁畫的藝術表現在現代平面設計中的應用

敦煌壁畫的形象作為一種傳統的圖像，對它的應用并非拘泥于完整的形式沿襲，而是著眼于再創造，達到“古為今用”、“形神兼備”，進而賦予傳統文化的新內涵。設計師在進行藝術創作的時候要將這種符號注入創作中。因此，同一個圖形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方式。

3.1 現代平面設計中對敦煌壁畫藝術形態的應用

飛天作為敦煌壁畫中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形象，在現代平面設計中通常作為一種傳統符號或者民族性的表達方式出現的。如圖5，這幅北京奧運招貼設計大賽的獲獎作品，作品畫面構圖主體圖形采用了對角斜線的動態形式，其左上角即運用了傳統的敦煌飛天形象，右下角采用了象征奧運場館“鳥巢”的形象，將世界各國的國旗由上而下散落，寓意世界各國運動員參加中國的奧運盛會。圖形設計運用敦煌飛天，不但突出了中國文化，而且也讓敦煌飛天-這一形象的內涵恰到好處地詮釋了主題，給觀眾以美好的遐想。

敦煌壁畫的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人對線條有一種特殊的偏愛。在敦煌石窟藝術中，線描不僅是藝術造型的主要手段，同時還成為敦煌藝術之美的載體與形象構成。中唐時期的飛天形象就通過線條的長短、粗細、輕重、緩急把人物表現得栩栩如生，也正是線條賦予了敦煌藝術“天衣飛揚，滿壁風動”的靈感，飛天無翼而飛所依托的飄帶本身就是線條，人體的流動韻律更是如此。這種線條的表達方式也運用到了現代平面設計中來了。

第十屆美展的獲獎作品“合璧系列”就是敦煌藝術形式運用得很成功的例子(圖6)。設計作品的立意是表現中西文化的合璧，用敦煌壁畫形式表現出的手里分別拿著代表西方文化的音樂會指揮棒、點擊的網絡和握著盛著咖啡的杯子，把代表著西方文化的元素與代表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元素很好地結合起來了。作者將壁畫中手的造型作為平面設計的元素，將手的造型抽象化，并結合現代平面設計的語言，以寥寥幾筆變化的線構成設計的主要表達方式，這種造型與線條的表達方式具有濃厚的敦煌壁畫的藝術形式，意味深遠，簡約的設計理念將時尚元素和中國傳統元素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創造出新的設計風格。

再如這張平遙國際攝影大展的海報(圖7)，主題圖形設計也是來源于敦煌壁畫中人物手的形態，線條簡潔、圓潤、生動。設計師將手變形成正在飛翔的鴿子的同時，又加入了現代平面設計的手法，將傳統符號的深厚內涵和完美形式與現代設計理念結合起來。這幅海報在符號再造和神韻傳承的相互融合中，最終要達到的是“形神兼備”，使傳統文化得到再生，煥發出新的生機。

3.2 現代平面設計對敦煌壁畫點、線、面表現形式的應用

敦煌圖案的構成特征符合現代平面構成的原則：對稱、平衡、節奏、韻律、變化、統一、特異、空間。其均衡式構圖使圖案的各種形態相互協調，使人感覺舒適。敦煌壁畫中對于點、線、面的運用流暢自然，在大量的畫面上都存在著點與線與面三者的協調統一。而現代平面設計更好地繼承與弘揚了敦煌壁畫運用點、線、面所體現的畫面構成形式。這種繼承是將點、線、面直接作為畫面構成的主要元素加以運用的；這種弘揚是發展了點、線、面在畫面中的藝術表現范圍。這就使版面中一切可以利用的設計要素均成為構成畫面神韻的基本元素，從而讓現代平面設計的表現更為豐富多樣。

圖8是一幅主題為“明年依然只是一個逗號”的房地產公司廣告設計。作品在設計表現上充分地運用了點、線、面的構成形式，不但從傳統的藝術表現中汲取營養，而且更用現代的設計手法將整個畫面的構成要素加以變化、組合和創新。其中，在圖形要素的表現上將圖形、文字、符號等設計元素融為一個整體加以創新組合，這樣，既豐富了畫面的視覺效果，也增加了畫面的層次空間，更讓觀者產生耳目一新的感覺；在文字要素的編排上改變了以往文字單獨存在的固有模式，也讓文字編排與圖形表現結合起來，將點、線、面的構成形式發揮到極致，達到了文字依圖形而變似行云流水、圖形靠文字而動如日月生輝的畫面效果。在這里點、線、面不僅貫穿于圖形、文字要素之間，更讓畫面充滿了神奇的靈動感，從而將敦煌壁畫中流暢飄逸的藝術神韻賦予現代平面設計作品。

四 結語

現代平面設計，繼承與弘揚民族藝術是其發展的必由之路。但是，我們不能把借鑒和運用傳統的設計元素理解為簡單、機械地復制或拼湊，更不是在設計中放入幾個傳統紋樣就能稱之為融合了，如果是這樣，只能說明是對現代平面設計的理解還過于表面和膚淺。

敦煌壁畫藝術也是在繼承與弘揚的基礎上得到了升華，使之成為我們中華民族乃至世界的藝術寶庫。因此，對于現代平面設計來說，繼承與弘揚民族藝術應是在藝術形態、表現形式、創作方法等多方面、多層次地加以挖掘與創新，使其既有傳統藝術表現的形似和神韻，又有現代設計表現的意味；或是將傳統的設計手法滲透于現代設計的作品之中，進而體現出民族的氣質、精神和理念，從而讓我們的現代平面設計更好地走向世界。

責任編輯 包菁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