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簡看兩漢時期量詞的發展

內容摘要：通過對敦煌、居延、懸泉和尹灣等漢簡中的89個量詞進行研究后，可以看出個體單位量詞的大量涌現、度量衡單位量詞和時間單位量詞的相對穩定以及動量詞的出現是兩漢時期量詞發展的三個主要特點。據此可認為兩漢是古漢語中量詞發展的一個重要時期。

關鍵詞：漢簡；量詞；特點

中圖分類號：K87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4-0098-06

眾所周知，漢語中的大多數量詞都是從其它類詞逐漸演變而來的。對先秦兩漢時期量詞的研究，在簡帛材料沒有發現前，學者們只能根據傳世文獻和甲骨文、金文等資料進行漢語史的研究，而簡帛材料的出土，則為漢語史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資料。如敦煌漢簡、居延漢簡、懸泉漢簡和尹灣漢簡中，保存了大量第一手有關量詞的資料，這為我們研究兩漢時期量詞的發展提供了珍貴的史料。本文即以此來研究兩漢時期量詞的發展。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據的材料主要是以《居延漢簡釋文合?！?本文簡稱《合?！?、《居延新簡》(本文簡稱《新簡》)、《敦煌漢簡》(本文簡稱《敦煌》)、《敦煌懸泉漢簡釋粹》(本文簡稱《釋粹》)和《尹灣漢墓簡牘》(本文簡稱《尹灣》)等所載漢簡為主。

量詞是表示事物數量或動作次數的單位詞。量詞按照稱量事物數量和動作次數可以分為名量詞和動量詞兩大類。在名量詞內部又可以分成幾類。漢簡中量詞的具體分類可參見附于文后的“漢簡中的量詞分類表”。經筆者統計，上述漢簡中計有各類量詞約89個，下面摘要分別予以說明。

一 名量詞

名量詞是用于稱量事物數量的單位詞。漢簡中的名量詞可分為固定量詞和臨時性量詞兩類。其中固定量詞又可分為自然單位量詞、度量衡單位量詞和時間單位量詞三類。漢簡中的名量詞共有86個，茲分述如下：

(一)固定量詞

(1)自然單位量詞

此類量詞是用于稱量事物數量的自然單位，有些可一個一個地數，有些可一組一組地數。漢簡中的自然單位量詞可分為個體單位量詞和集體單位量詞兩類。

A個體單位量詞

1 枚，用于稱量事物數量。“枚”的本義是指細枝條，《說文》：“枚，斡(干)也?！睗h簡中以枚稱量的事物達三十多種，其中既有無生物，又有有生物。如：木十五枚箱臬車二枚(《新簡》EPT57：60)；魚一枚(《敦煌》1432)。有的事物雖不具有很明顯的細而長的特點，但亦用枚稱量。如：六尺席廿枚(《合?！?1·21)。可以認為，在兩漢時期量詞枚所指稱事物的范圍已經越來越寬泛了。

2 頭，主要用于稱量有生物的數量。先秦時期的文獻中似未見有“頭”作量詞的例子。漢簡中用頭稱量的有牛、羊、駱駱、魚和鷹等動物，如：橐佗一牛一頭(《敦煌)370)，羊二頭(《敦煌》788)，魚五千頭(《新簡》EPF22：23)，鷹一頭(《敦煌》849)。還發現有用“頭”稱量非生物的例子，如：傳車一乘黃銅五羨一具伏兔兩頭棍兩頭(《釋粹》工01101：53)。“伏兔”是車上的一部件，因其形似蹲伏的兔子，故名。“棍”亦是車上的一部件，作制車之用。這個例子也可以看出名詞“頭”作量詞經歷了一個從具體到抽象的過程。

3 領，用于稱量衣服數量，相當于今之“件”?！邦I”在先秦時已用作量詞，如《荀子·正論》：“大古薄葬，棺厚三寸，衣衾三領?！睗h簡中的襦、襲、單衣等衣物均用領稱量。如：布單襦一領(《敦煌》633)。

4 條，用于稱量長形物的數量?！墩f文》：“條，小枝也?！睏l和古時所書之簡牘皆具細而長的特點，故條作量詞時多用于稱量書寫于簡牘上的文字特別是法律條例?！稘h書·刑法志》：“大辟四百九條?！睗h簡中“條”作量詞僅見兩例，如：月令五十條(《釋粹》272)，其案凡十一條札(227·1《合?！?。

5 蕑，用于稱量個體事物的數量。漢簡中茼作量詞僅見一例，如：木皮十蕑(《敦煌》558)。漢簡中屬竹字頭的字多寫作草字頭，“蕑”或為“簡”字。

6 人，用于稱量人員數量。人作量詞在漢簡中多見，如：車師侯其廿四人乃去所部遣吏士三百余人(《敦煌》113)，羌人六人作(《釋粹》Ⅱ01143：606)。

7 口，用于稱量人的數量?？谧髁吭~在漢簡中只見一例，如：皆為敦德還出妻計八九十口宜遣吏將護續食(《敦煌》116)。

8 丸，用于稱量圓形物的數量?！墩f文》：“丸，圜也?！蓖栌种感A形的物體，如《左傳·宣公二年》：“晉靈公不君……從臺上彈入，而觀其辟丸也?！睗h簡中有一例丸作量詞來稱量藥丸。如：十二丸宿毋食馬以一丸吞之(《敦煌》2030)。

9 橐，用于稱量裝于袋中物的數量，如：賣絮三橐直百五十(《新簡》EPT51：414)。

10 杯，用于稱量用杯所盛之物的數量，如：飲酒二杯(《合校2264·40)。杯本為名詞借用作量詞，其用法和上例中橐的用法相同。

11 煙，用于稱量守御器蓬的數量。煙原為名詞，《說文》：“煙，火氣也?！睙熥髁吭~在漢簡中僅見一例，如：晝舉蓬一煙(《合校214·11)。

12 級，多用于稱量有等級差別的事物數量，猶今之“等”，如：賜男子爵一級賜爵三級(《合?！?17·3)。

13 桓，用于稱量守御器表的數量，如：出亡赤三桓(EJT23：27)，人亡人表二桓(EJT23：991。

14 張，用于稱量事物數量，由動詞張演化而來，本義是給弓上弦?！墩f文》：“張，施弓弦也。”先秦兩漢時期“張”已作量詞使用，如《左傳·昭公十三年》：“子產以幄幕九張行?！睆堊髁吭~在漢簡中可見兩例，且均用于稱量弓。如：官弩二張(《合校》128·1)，弩一張力十二石(《新簡》EPF22：748A)。

15 合，用于稱量由上下兩部分組成且可開可合的事物數量。合本是動詞，《說文》：“合，合口也。”漢簡中量詞合均用于稱量硙(即石磨)。如：石硙二合(《新簡)EPT51：90)。石磨是由上下兩部分組成，合在一起即可磨研谷物。用“合”來稱量“鎧”自不難理解。今之量詞“盒”蓋由“合”演變而來。

16 具，用于稱量事物數量。具，本為動詞，本義是指將貝錢放置于桌上，《說文》：“具，共置也。古以貝為貨?！本咦髁吭~使用，如《史記·魏其武安侯傳》：“旃席千具。”漢簡中具作量詞使用的例子多見，如：馬跛一具(《合校)350·39)。

17 通，用于稱量事物數量。量詞通由動詞通演化而來，《說文》：“通，達也?！庇糜诜Q量文件書信可見于兩漢典籍，如《漢書·劉歆傳》：“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余通?！睗h簡中可見通作量詞的例子。如：札五通凡九通(《合?！?·25)，治渠各一通(《敦煌22418)。后一例中能看出量詞通和動詞通之間在意義特征上的相關性。

18 乘，用于稱量用馬拉的車輛數量。《說文》無乘字，“乘”之本字當是“椉”字。“椉”是動詞。《說文》：“椉，覆也?！倍巫ⅲ骸凹悠渖先諚?，人乘其車是其一端也?！毕惹貢r期，乘即用于稱量車輛，如《左傳·成公十八年》：“葬之于冀東門之外，以車一乘?！庇钟糜隈R匹數，如《論語·公冶長》：“陳子文有馬十乘?！睆某鐾翝h簡來看，量詞乘所稱量事物和先秦時期相較已發生了變化，漢簡中的量詞乘僅指車輛，不包括馬，而且僅指用馬拉的車輛(用牛拉的車輛則用量詞兩)。如：軺車一乘用馬一匹(《合?！?5·2)。軺車是一種有蓋的小車，故用乘來稱量。漢簡中凡馬和車同時列舉時，均用乘來稱量馬。另，尹灣六號漢墓出土的第六號木牘上“武庫永始四年兵車器集簿”中的兵車均用乘來稱量，如：乘與兵車廿四乘(《尹灣》)。

19 齊，用于稱量藥物數量如：藥五齊(《合?！?·4B)。齊通劑，《說文》：“劑，齊也?！?/p>

20 件，用于稱量事物的數量，如：羊韋五件(《新簡》EPT65：118)。

21 編，用于稱量成冊文書的數量，如：守御器簿一編(《敦煌》665)。漢簡中編多用于稱量簿籍類文書。編原為動詞，《說文》：“編，次簡也?！倍巫ⅲ骸耙越z次弟竹簡而排列之日編。”

22 封，用于稱量需保密的文書信件數量。需要保密的官府文書和信件均要上封緘，所以從封之原義就很容易理解為何以“封”作文書和信件等封緘之物的稱量詞。漢簡中信件和文書均用封來稱量，如：書八封二合(《合?！?30·15)，書二封(《敦煌》803A)。

23 支，用于稱量事物的數量，如：布單卷百五十二支(《敦煌》1866)。支原為名詞，《說文》：“支，去竹之枝也。從手持半竹。”

24 區，用于稱量房屋、居住區數量。兩漢文獻中已見區作量詞，如《漢書·蘇建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漢簡中區作量詞可見幾例，均為稱量處所(如房屋)數量，如：宅一區(《合校》37·35)。

25 事，用于稱量事物數量，相當于“個”或“件”。如：右善劍四事右幣劍六事(《新簡》EPT40：205)，一事一封(《新簡》EPT51：65)。

26 騎，用于稱量人騎之馬的數量，如：馬可二十余騎(《新簡》EPT48：55A)。騎原為動詞，《說文》：“騎，跨馬也?！?/p>

27 把，用于稱量一手握持物品的數量，如：漆木便張一把弦鐵鉤一無次要(《敦煌》2231)。文獻中見把作量詞的例子，如劉向《新序·雜事一》：“夫腹下之毳，背上之毛，增去一把，飛不高下。”把原為動詞，《說文》：“把，握也?！?/p>

28 處，用于稱量事物的數量，如：伐茭三處(《釋粹》Ⅱ01122：112)。處之本字是処，《說文》：“処，止也?！倍巫⒃疲骸叭擞鰩锥??！?/p>

29 困，用于稱量成捆事物的數量，如：桐繩二困折橐二直百五(《合校》326·6A)。困通稛，《廣韻》：“困，苦本切，上聲，混，溪。”《說文·禾部》稠字下段注云：“(稛)苦本切，十三部?！崩Ш投熞敉??！墩f文》：“稛，桊束也?！倍巫⒃疲骸敖v束，謂以繩束之?！?/p>

30 分(份)，量詞分即今之份，用于稱量成等份物的數量，如：湯氣上勛創中三四日後用一分(《新簡》EPT50：26)。

31 宿(音xiu)，作量詞用以稱量夜的數量，如：田舍再宿田舍一宿(《合?！?27·7)。

32 宿，用于稱量事物數量之多少，如：取集一宿(《新簡》EPT56：20)，買榆木壹宿(《合?！?2·2)。

33 會，用于稱量守御器地蓬的數量，如：居延地蓬一會(《合校》116·41)。

34 兩(輛)，即輛，用于稱量車輛的單位。蓋因古之車輛一般為兩輪，故用于稱量車輛如：《書·牧誓》：“武王戎車三百兩。”傳云：“車稱兩。”《說文》中無輛字，漢簡中所有用以稱量車的“輛”均為“兩”，且只用于稱量用牛拉的車，如：牛一車一兩(《合?！?3·13)，牛車一兩(《合校》280·4)。

35 匹，漢簡中所有的馬均用匹作稱量，如：馬一匹白牡齒七歲高六尺(《合?！?5·12)。從漢簡中可以知道，匹不僅用于稱量馬，也用于稱量驢和駱駝等，如：私驢一匹(《敦煌》536)，橐他一匹(《敦煌》2066)。

36 所，用于稱量房屋數量，如：倉三所(《新簡》EPT5：78)，積薪四所(《合?！?6·12)。還用于稱量類似于房屋的事物，如上例中的“薪”。所原為擬聲詞，《說文》：“所，伐木聲也。”

37 塊，即堍”字，用于稱量事物數量，如：治渠各一通出堍糞三百桼(《敦煌》2418)。堍原為名詞，指硬的土塊。如《左傳·僖公二十三年》：“乞食于野人，野人與之堍?！?/p>

38 于，用于稱量事物的數量，相當于匹，如：出七十二買駱四于(《新簡》EPT51：223)。駱即馬，《說文》：“駱，馬白色黑鬣尾也?！?/p>

39 絜，用于稱量成束的事物，相當于束，如：出集一絮八月二日付掾繩席(《合?！?03·5)。絮原為名詞，《說文》：“絮，麻一齋也?！倍巫⒃疲骸笆貒?，故引申之圍度日絮。”

40 糸，用于稱量絲織品類物的數量，如：絳縷五百糸白縷五百糸(《合?！?62·28A)。糸原為名詞，《說文》：“糸，細絲也。象束絲之形”。

41 束，用于稱量成捆事物的數量，相當于把。先秦典籍中已有束作量詞的例子，如《詩·小雅·白駒》：“生芻一束，其人如玉?！睗h簡中束多用于稱量茭，如：茭二百束(《合?！?41·21)。

42 積，用于稱量成堆之物的數量，相當于堆。簡中積作量詞均用于稱量積茭或積薪。如：宗前受茭五十二積今白五十三積多一積誤毋(《合?！?17·11A)；燔一積薪(《新簡》EPT48：55B)。

43 稯，用于稱量成束的絲或布等的數量，如：貰賣九稷曲布三匹(《合校》282·5)。稷通稯，縷是古代用于計量織物經線密度的單位?！墩f文》：“稯，布之八十縷為稯?！?/p>

44 繆，用于稱量麻等的數量，猶束，如：其三繆付廄嗇夫章治馬羈絆一繆治書繩(《新簡》EPT57：44)。繆原為名詞，《說文》：“繆，枲之十絮也?！倍巫⒃疲骸皷牸绰橐?，十絮猶十束也?！?/p>

B集體單位量詞

45 戶，古時計家為戶，計人為口。每戶中的人口數不一，故戶為集體量詞，如：食邑百戶(《敦煌》1361A)。

46 家，用于稱量住戶數量。如：隧長及一家二人為寒(《新簡》EPF22：651)，右家五田六十五畝(《合?！?03·25)。

47 隻，漢簡中通雙，如：最凡雞卅四叟正月盡十二月丁卯所受縣雞廿八復一枚正月盡十二丁卯置自買雞十五隻一枚(《釋粹》I 01123：130)；買箸五十隻(《合校》237·27)。

48 兩，用于稱量衣物的單位。先秦典籍中已見“兩”用于稱量鞋類，如《詩·齊風·南山》：“葛屨五兩。”漢簡中的兩不僅用于稱量鞋類，還用于稱量褲襪等物品。如：韋绔布绔各二兩(《敦煌》1144)，襪一兩(《合校》287·24)。

(2)時間單位量詞

49－58，歲、年、月、旬、日、夜、時、分、刻、干等。如：馬驪乘齒十六歲(《新簡》EPT59：81)，元始二年四月壬午倉曹史宗(《敦煌》551)，傷人而以辜二旬中死(《新簡》EPS4·T2：100)，臣取婦二日三夜去之樂游三年不歸(《敦煌》496A)，當行一時六分定行五時留遲三時四分解何(《合?！?81·1A)，定十八刻(《釋粹》87－89C：22)，日二干時(《合校}308·35A)。

(3)度量衡單位量詞

A長度單位量詞

59－66，里、步、丈、尺、寸、分、匹、韋，如：起禁奸隧西南行七里二百八十九步未至(《合校》10，13)，絡百三丈六尺三寸二分(《敦煌》2424)，九月祿用帛一匹四寸(《合?！?66·15)，三韋木長三丈枚百六十椽木長三丈枚百(《新簡》EPT65：120)。

B面積單位量詞

67－69，頃、畝、畦，如：宜禾里公孫益有田一頃四畝(《釋粹》I01092：18)，韭三畦葵七畦蔥三畦(《合校}506·10A)。

C 容量單位量詞

70－76，龠、合、升、斗、斛、石、帣，如：永始三年計余鹽五千四百一石四斗三龠(《新簡》EPTS0：29)，余谷小斗五斗二升為大斗三斗(三斗)一升二分(合)(《合校}488·3，148·17)，五月食二斛二斗二升少(《新簡}EPT59：179)，粟一帣三斗三升(《合?！?7·19)(筆者案：《合校》中“帶”為“卷”，此從裘錫圭先生說)?！稘h書·律歷志上》：“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腺邽楹?，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王先謙《漢書補注》認為“合龠”即二龠?！墩f文》：“帶，囊也。今鹽官三斛為一帶?！?/p>

D重量單位量詞

77－81，銖、兩、斤、鈞、石?！稘h書·律歷志上》：“權者，銖、兩、斤、鈞、石也……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銖，兩之為兩，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比纾恍跗呓锇藘墒算徯趿锸鍍善咩彿彩慕锇藘梢汇?《敦煌》1408)，五千五百卅六石二鈞(《新簡》EPT65：382)，積茭四百一石廿五斤(《新簡》EPTS0：162)。

82 參，古計重單位。《禮記·檀公上》：“請班諸兄弟之貧者。”孔疏：“凡十黍為一參，十參為一銖，二十四銖為一兩。”宋沈括《夢溪筆談》：“《唐書》：‘開元錢重二銖四參?！袷窨ひ嘁允畢橐汇彙！绷吭~參在漢簡中見一例，如：閏月二日有黃米四參(《新簡》EPT56：76A)。

83－84，分、錢。漢簡中的另一種衡制。如：出錢八就十月盡十二月月二錢七分(《新簡》EPT51：214)，率廿三錢五分(《敦煌》1890)，萱四兩兩二錢七分直(《新簡》EPT9：7AB)。清人顧炎武認為：“古算法二十四銖為兩……近代算家不便，乃十分其兩，而有錢之名，此字本是借用錢幣之錢，非數家之正名……是則今日之以十分為錢、十錢為兩，皆始宋初所謂新制者也。”今以上述例子觀之，顧氏之說恐非。這種以十分為錢、十錢為兩的衡制要上溯到漢時。

(二)臨時性量詞

臨時性量詞指臨時借用某物或統名的名詞作量詞。

85－86，器、錢，如：醯一器(《敦煌》369)，交錢五萬九百八錢(《新簡》EPT40：6B)。上例中的器本是器物的統稱，《說文》：“器，皿也。”段注：“器乃凡器統稱。”在這里借用作臨時性量詞。錢的本義是指種田用的農具，《說文》：“錢，銚也。古者田器?！卞X在這里借作臨時量詞。

二 動量詞

動量詞是用于稱量動作次數的單位詞。古漢語中動量詞的發展較之名量詞的發展要慢得多。上古時代，行為的次數不用量詞來稱量，而是把數字放在動詞的前面。如《論語·學而》：“吾日三省吾身?！被驅翟~放在動詞之后來稱量行為次數。如《左傳·襄公》十四年：“公怒，鞭師曹三百?！眱蓾h傳世文獻中未見動量詞。漢簡中出現的動量詞有3個。

87－89，發、下、通，如：譚等格射各十余發(《新簡》EPFl6：47)，候擊敞數十下肋痛不耐言(《合?！?23·58)，擊敞數十下多所(《新簡》EPT52：178)，出塢上苣火一通(《合?！?9·20)，舉塢上旁蓬一通(《合?！?3·2)，鼓一通(《敦煌》2262)。

三 小結

上文所列量詞計89個，其中名量詞86個、動量詞3個。名量詞中固定量詞84個、臨時性量詞2個。固定量詞中自然單位量詞48個(個體量詞44個、集體量詞4個)、時間單位量詞10個、度量衡單位量詞26個(長度單位量詞8個、面積單位量詞3個、容量單位量詞7個、重量單位8個)。

從量詞的形成和發展來看，上述48個自然單位量詞的來源主要有：

(1)由名詞轉化而來：枚、頭、匹、領、條、蕑、人、口、丸、橐、煙、杯、級、桓、支、塊、于、稷、繆、家、戶、糸，計22個。

(2)由動詞轉化而來：張、合、具、束、通、乘、齊(劑)、件、編、封、區、事、騎、把、處、困、分(份)、宿、宿、會、絮、積，計22個。

(3)由數詞轉化而來：復、兩(輛)、兩，計3個。

(4)由擬聲詞轉化而來：所，計1個。

可見動詞和名詞是自然單位量詞的主要來源。

漢簡中的量詞具有如下三個重要特點：

(1)自然單位量詞大量涌現。漢簡中的自然單位量詞計有48個，其中個體量詞44個。據史存直先生引黃盛璋先生《兩漢時代的量詞》一文中對兩漢時代量詞的統計，見于兩漢文獻，而至今仍然通用的個體量詞有40個。這40個個體量詞未出現在漢簡中的有15個，這樣兩漢文獻和漢簡中的所有個體量詞總共有59個。

(2)度量衡單位量詞和時間單位量詞系統相對穩定。和先秦時期度量衡單位量詞和時間單位量詞的混亂相較，兩漢時期則穩定得多，這是兩漢大一統局面在量詞上的體現。

(3)動量詞在兩漢時期已經出現。過去學者們多以為動量詞的出現是在魏晉六朝時期，如王力先生認為動量詞“大約起源于南北朝時代，盛行在唐宋以后”。今由漢簡觀之，動量詞的出現當是在兩漢時期。漢簡中出現了發、下、通三個動量詞。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兩漢時期是古漢語量詞發展的重要階段。

責任編輯 戴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