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破記憶的皮膚（組詩）

佛得角的鄉(xiāng)愁

佛得角的野花

在小酒館的后窗外漸漸繁茂

一個異鄉(xiāng)人在彈奏著木吉他

西非的佛得角

人人彼此相愛

春天已轉(zhuǎn)身，雨水已遠

而你的美貌沒有止境

佛得角，你從來不缺少什么

西莎莉亞，赤足，唱著家鄉(xiāng)的情歌

我不能再作比喻了

“時間來不及了

我不能再作比喻了”

想到圣經(jīng)上的話

我來不及，去做一個偽善的比喻

與陽光一起閃耀的

不一定就是溫暖的事物

苦楝花開在高處

開在你夠不著的地方

它在空中奔涌，含著紫色的毒

時間呀

你再給一些日子

在苦楝花落下之前

我要趕著那些幼稚的小鵝

從苦楝樹下走開

遠離它奔涌的美麗

純得掉下眼淚

海棠花依舊安靜地開

開在我漆黑的內(nèi)心

像天堂的一朵朵火焰

劃破我記憶的皮膚

世界仍在原處

可一切像一場幻象

像母親的蹤影：匆匆，無痕

多少年了，它一直把我?guī)蚋幇档膲艟?/p>

海棠花再開的時候

我總是從反面看著它

它純凈得要掉下眼淚

永別

一間屋子的破敗

如屋內(nèi)的燈已長長熄滅

再也沒有光透出

十六年了

我多想再回到那屋子

在黑暗中握緊母親的手

可世界的盡頭充滿恐懼與陌生

十六年了

房子后的海棠樹綠得婆娑

這關(guān)閉了的屋子

就像海棠樹睫毛下的眼睛

合上了就再也沒有睜開

掉下

傷痛仍在原處

母親手上的銀器

像海棠花一樣掉下

碎了

海棠花，海棠花

它與天使一起飛

我總是從反面看

它純凈得快要掉下

抱著白色的海洋

睡眠

它是一百年的荒涼

海棠花像熄滅了的群星

群星落在海棠花的陰影里

母親的行走是花朵上熄滅了的火焰

一朵熄滅的火焰奔向星星

我不知道它能到哪里去

它跟我一樣呼吸、戰(zhàn)栗著

它的暗

像閃電一樣跪下來

我不知道那一年

母親是否帶走了我的乳名

(選自《詩刊》２００８年１月號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