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二作品

詩人介紹：

作二，陳作二，男，1962年出生于閩惠安凈峰鎮。1979年學詩。已在《詩刊》、《星星》詩刊、《詩人》詩刊、《中國詩人》、《詩歌月刊》、《福建文學》等發過詩。詩作入選《當代世界華人詩文精選》等選本。詩集《與海同行》由海峽文藝出版社出版。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福建省詩歌朗誦協會理事，民刊《惠安詩歌》主編。某中學黨支部書記。

再說聲息

像拔白蘿卜一樣。1979年秋白甚至1981年苦夏

我一再拖泥帶水的把自己水白又缺乏水分的身子

從洋邊，從這丘干旱的沙田園憑空做引體向上

家門口的流浪，流浪成為我的腳步聲

那時我還沒有足夠的勞動量

購買一輛永久牌腳踏車

走路的背影紛紛張貼在教材之外

我必須一而再再而三的吆喝自己

祈求香煙和美酒這對左右手綁架式的贊助

才能空氣一樣迂回在人群森林里有所寸進

有所寸進是我45年以來不敢下蹲的行走

股骨頭類似壞死還有拐杖甚至輪椅

聲息丟了我再沒有咽喉使喚自己哼哈童謠

我拿什么在祖祠門檻邊的紅磚上跪喊母親一聲蒼茫

木偶

如果楠木兌走我的肌肉和屈伸

我還原為柴頭。注冊為提線木偶

我也不會答應綁架我的線索

搭在你的手心。或者指間

我的第一出路已被捆死

只能把第二志愿填在第一欄

為自己選擇半雙手

酒盅

在偏僻的路燈下。獨自思想

自己連一只酒盅都不如

特別是嘴唇更不如杯墘

酒盅什么顏色的酒都干

多高多低度數的酒都喝

醉了不說話。不說胡話

麻了不舞蹈。不七顛八倒

喝半斤吐八兩。從不貪杯

從不生病。所有的病假條都是外傷

并且拒絕治療。直接破碎

夢想

明天早上牽著太陽到自己的博客巡邏

看看有沒有我扛不住而留下的筆錄

就像偵察你的錦被上有沒有短期行為

就像私訪你徽宣一樣的玉肌面

有沒有我指書的脈搏？

演出

三級臺階是車票船票機票合做的建筑

走上這個遠望和青藏高原一樣低矮平實的舞臺

那臺階票一樣脆弱。紙一樣剛烈

靜止也是走。走是另一種態勢的停滯

飛機的飛就是急性。它比早產的火車更早說話

那高飄繚繞的尾氣才是正宗的一曲天路

門已經是洞，連門框都是一種虛設

半躺在自選的位置和行列。戴上深淺不一的老花鏡

我分明看見人文的和自然的兩場義演

新買的藥罐破啦

可以拒絕酒

但不可以拒絕老朋友

妻子在陽臺洗衣服

我在看禽流感

由東盟向南中國暗度陳倉

沒聽見新買的藥罐破啦

只是一味的想聽見

預約的音樂電話響起

把藥吃了又把酒戒了

把朋友辭了又把邀請爽了

守著舊約就這樣一直等候

不知道新買的藥罐破啦

開門是進一步的等候

泡茶是進一步的等候

聊天是進一步的等候

打開火鍋是更進一步的等候

只是

還不知道新買的藥罐破啦

下雨的日子特別平常

獨生子的覺醒永遠不見太陽

起床的音樂打擊在黎明之前

教科書的圣旨如槍

騎著單車在北風的雨巷

左手獨握車把和速度

右手撐傘把早春的風雨遮擋

愛人的眠和醒都沒有自然光

早讀一直在廚房

異樣的作業同樣的作業量

標準答案寫在兒子的嘴唇之上

附加題是我的骨疾

深淺度超過她的畢業證書

煎藥和攙扶是解題的思想

想走路就得沽取拐杖

骨醫的短波語言隱隱閃光

是鐵的座右銘

鐫刻在金屬的床頭時時歌唱

健康的舞蹈在非仰臥的舞臺

與拐杖離婚

是我現在一直在做的藥性主張

惠崇景觀大道：

涂寨至大紅埔路段

這段老舞已經很久未蹈

只因新路正在二次裝修

自涂寨的十字路口

摩托載妻子翩翩起舞

最簡單的舞步

只是方向和速度

最國標的舞步

無非換一種格式走路

伴我們一路舞蹈的

是石雕和街樹

紅綠燈亮起在大紅埔

轉向燈明示一條向北的歸途

清明節：向祖父請假

清明節不回家沒祖

——閩南俗語

親愛的祖父陳墻節日您好

我是您五男二女中最小的兒子的次子

而您最夢都想不到會有我我僅僅是您血脈的遺跡

據非族譜記載您是到解放前的山里割草

和鐮刀下的牛草一起倒下在東崮尾頂

那時我的父親您的小兒子尚未進入青春期

曾經有許多的清明節日

你土丘一樣凝滯的頭顱長滿青黃不辨的荒草

卻沒有我鋤頭般的銀亮小手為你梳理

而我歷來不抱歉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三月風或者清明雨

還是在你絕非紅色經幡飛揚的幽夢里

自從我憑借父親的腳力走近你的永居地

你面東偏南的門前年年都有我成長的跪姿

還有檀香的斜立鞭炮的沉思甚至紙錢的暖意

還有你第十二個孫子我獨生的夢曉那小子

今年清明節提前到來是甲申多生了一個姓閏的月子

此時此刻我正在師院王若察禮堂守望嘉意樓里

參加04年美術專業高招單獨考試的獨生子

此致你如果準假那就是我猴年的福祉

從今往后我肯定還會請假但心決不會缺席

準假是您古樸的愛意

不準假是您風俗的固執

但不管準不準假您的幽居地永遠是我的祖籍

因為只有記住您才能記住我自己

是從哪里來該往哪里去

曬棉被

今年冬天的冷來得使人措手不及

睡覺時我把自己蜷曲成握緊的拳頭

棉被就是拳套。誰是那拳擊手

用上勾拳把我們擊向那條陽光？

今年冬天的冷來得沒有理由

愛人從正月下鄉到冬節才有一個周末

她把將近一年不見天日的棉被抱出去

讓它在陽臺好好午休一次。太陽親自看護

晚上再睡覺時。在太陽不能光臨的臥室里

我最終嗅到了陽光金燦燦的味道

在被窩深處舒展得人模狗樣的

九顆葡萄的第三或

第四種吃法

挑最大的先吃了。九次吃到的都是最大的葡萄

挑最小的先吃了。九次吃到的都是最小的葡萄

第三或第四種吃法：先吃最大的或先吃最小的

再把最小的或最大的依次吃掉

四次從大或小糾偏自己偏大或偏小的嗜好

第九顆葡萄進入生命的都是中庸

成都

你如果拍拍我的后腦勺讓我叫你一聲姐。我的海就會澎湃起最大的汐

即使海把呼喚扭成波浪的身材

我仍然是一粒回溯的沙子

在長江最黑暗的水層

撥開沖我而來的水壓

逆流。潛泳。而上

如果你拍拍我的后腦勺讓我叫你一聲姐。我得趕緊回到

我的海。

老職業：做衫

穿一套遍布手工補丁的時裝

干凈。只剩下溪水的味道

從湖街做衫金的后倉頭

買來退落的針車

把包裝的塵衣

用十二歲的小心與羞澀一層層脫下

裸體的針車

是今生的第一個牽手

老土地板廳堂的一小角

擺正針車的姿勢

三塊半舊棺材板平搭起來的布床

像還沒能站起來的招牌

相濡以沫。相依為命

家庭生活就這樣開張

承攬的第一樁業務：

給一條好幾次泄露膝蓋與屁股的褲子

再加一層密難透風

酒的暗約

砸破一尊剛剛開始冷去的銅鐘。不是銅鐘的刻線踏錯了舞蹈

是一把隱居在表袋里的錘子偶然現身在腰帶上頭

主人賊一樣的眼神倒使錘子過失性失落。砸破青銅的暗約

“回來你就做了吧！身不由己就不能隨心所欲”

酒都是被強暴者！它擦過你的歌聲、入住你的思路

是因為有你正手的拉扯、牽引；吞咽，甚至留宿

酒才以裸態的不定性溜進黑暗。把玻璃的外衣當成廢品被人買啦

如釋重負

一塊質量三噸的花崗巖定居在我的頭頂已經100天

100個朝暉。100個晚霞把它打扮得冠冕堂皇

我耗盡兩倍體重的力量想把它卸下來

反而把它扶持得更加穩重

它終于逃過我紙一樣手掌的劫持跳了下來

著地的響聲比泡沫還悶熱一些

我也重重地倒下去

有如一尊再也不能自己站起來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