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華為門”事件過去多時,瘋狂的加班文化一方面激勵著企業大進行規模擴張,另一方面,其反映出令人尷尬的保護勞動者責任真空,恰恰折射了一種奇怪現象:并非所有的責任都來自企業層面。
與此同時, 新的勞動保護法也許又走上了另一個極端:它忽略了勞動密集型產業鏈的先天不足,并在外向型經濟結構仍未調整到位的時候采取了激進的手段,以至于顛覆了勞資雙方原本相對平衡的整體生態關系,利益的天平已無法依靠自身選擇方向。我們賴以支撐全體國民幸福感的制度基石尚未牢固,而人們似乎已對政策失去信心——輕生者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背負“不忠”的罵名;業主對于成本的擔憂則演化為對未來的看空。這種不良的情緒苗頭一旦泛濫,中期的前景將是災難性的。
眼下,業內有了一些新的意見。全國人大代表、浙江大學副校長姒健敏日前表示,8小時工作制已影響到工作效率和勞動者的生活質量,并建議在全國推行6小時工作制。
作為在我國已經實施了近50年的8小時工作制,由于長期以來企事業單位員工幾無例外地承受著無償加班的壓力,該制度早已名存實亡。與此同時,勞動保障監管機制的缺位,給許多超負荷工作的人們帶來的只有無助與無奈——在企業居高臨下要求員工表現出足夠的忠誠度,在海市蜃樓般的加班費索要無門之余,越來越多的普羅大眾被動尋求妥協:補休。
6小時工作制的設想,可能更多是建立在對當前普遍存在的“8小時陷阱”的復位思考之上。事實上,朝九晚五歷來就是一種奢望,很少有人能堂而皇之地享受這份單調的悠閑,特別是在大中城市,夜間寫字樓的明亮往往蓋過了綿延的街燈,加班仿佛已成為一種習慣——這種金鹵燈下的習慣迸發出的絕望使得本已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加詭秘。
無疑, 當某個文化現象轉變為習慣的時候,它其實是很可怕的,因為趨勢的力量太強大,個體根本沒可能逆轉它,剩下的只有屈服,屈服,再屈服!當1960年人們首次接觸到“8小時工作制”的時候,大概無人預期到今天的勞動力市場變得如此無序。市場化的教條主義者會認為,這是處于全球產業鏈低端中國的必經之痛——在很大一部分人還得為超時限工作和有無加班費討說法的大環境下,要推行6小時工作制是否現實?
就企業主而言,6小時工作制一旦推行,勢必面臨單位勞動力績效的迅速降低,而囿于法規限制,他不可能以大幅度減低員工工資來平衡該損失,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多招聘員工,顯然這會進一步增加總體用工成本。
值得注意的是, 員工的態度也許不會產生太多改變,因為除了嚴格規定倒班制的生產企業,其它服務行業的實際勞動時間并不會因一紙政令而驟然減少,畢竟沒有員工敢于真正試探雇主的忍耐力——可以想見,即使下班考勤時間從目前的18點提前到16點,又有誰真的能做到準點離開崗位呢?2008年,中國在首次承辦奧運盛會的時刻,面臨著比以往任何時期都復雜得多的發展環境。
國際政治的擦邊球、宏觀經濟的焦灼,導致圍繞政治與經濟的上層決策體系的進退兩難——加快貨幣開放必將帶來不可預測的金融風險,實施保守的生產力制度又面臨經濟全面滯脹。事實上,目前中國所要克服的困難,絕非一兩個獨立政策所能達到,必須要采取一系列關聯的政策組合。
從這個立場出發,有關6小時工作制的探討其實偏離了勞動力市場與企業用工機制的本源:難道我們缺失的僅僅只是一個員工保護環境,或者說企業人文環境嗎?
以當前乃至未來一段相當長的時期來看,我國的整體經濟結構應從外向型徹底轉變為內需拉動型,以應對輸入型全球通脹及經濟增長放緩的威脅。作為消費力的絕對中間力量,企事業員工將是對此經濟轉型作出最大貢獻的群體——我們更需要實際收入的大幅度提升,而非一個務虛的人文關懷,后者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動力源。
中共十七大關于“創造條件增加居民財產性收入”的綱領宣言即是對該真實社會需求的政策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