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樣子,富態的身型,富態的臉龐,還有她那快樂的神情。總之,她給我的印象是個養尊處優的女人,至少是個無憂的女人,最差也是個不曾遭遇過坎坷的女人。
她的笑聲就是她的名片,爽朗而富有極強的感染力,讓周圍的人也會感受到她的快樂。
那么快樂的一個人,該是多么的幸福啊。我常常暗自艷羨,哪里像我,在近一年的時間里,我整個生活都充斥著發霉的味道。工作停滯不前;而此時,一向健壯如牛的我病了,治療又是花費錢財的事情。錢袋空了,心也涼了,整日里愁眉不展。為了盡快治好病懨懨的身體,也為了讓我開朗起來,每天我都被家人攆到附近的小山上去鍛煉。
我垂頭喪氣地走走停停,我虛弱的身體也只能如此。休息的時候,看著急匆匆趕路的人,我的心情糟糕透頂,急匆匆代表有事情可忙,有目標可尋,而我年紀輕輕卻無所事事,巨大的落差讓我異常郁悶;轉過臉去,山上的一處平地上是幾個安詳的悠然地打著太極拳的大爺大媽,那份悠然自得又刺痛了我;另一側是幾個歡聲笑語喝彩不斷的踢毽人,那樣的開心讓我厭煩;仰頭,幾只風箏飄舞著,美麗而又得意……我收回目光,黯然神傷。
一個彩色的毽子落在我的腳前:“麻煩你。”是她,清亮亮的聲音透著懇切。俯身撿起扔了過去。“謝謝,過來一起踢吧。”我微微一笑,搖頭。“身體不太好吧。從你的臉色上能看出來。”活動結束的時候,她問我。我勉強一笑,急急離開圍攏過來的人群。
就這樣,漸漸地,我和踢毽子的這群人熟悉起來。知道那天的毽子是有意落在我面前的,是她的提議。
“哎呀,你們知道嗎,昨天,我兒子可英雄了。”她的眉飛色舞不得不引起人們的發問。
“哈哈,你們知道嗎,昨天,我家進小偷了,多虧了我兒子大叫,小偷被嚇跑了,抽屜剛被拉開,家里什么也沒少,我兒子能給我看門了。”
“你兒子多大了?”我滿懷疑惑。看她的年紀孩子也應該四十多歲了吧。“42歲了。”
“啊?”我還想問,旁邊的大姐用胳膊肘搗了我一下,我識趣地閉嘴。
她卻不避諱:“我兒子永遠也長不大。”她用手指指頭,“他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
我愣愣地看著神采飛揚的她,一時無語。那么快樂的人,身后卻是一地的悲傷。漸漸地知道她更多的事情:很小時失去雙親,孤兒院里長大的,中年喪夫,獨自拉扯著又癱又傻的兒子。她講自己的故事就像給我敘述一段電視劇的情節,平靜而輕松。我驚訝于她的開朗。
她淡淡一笑:“不這樣又能怎么樣,擺一張苦瓜臉只能惹人厭。”她說到此停頓了一下,仿佛意識到什么,看看我的臉,又拍拍我的手,這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我明白她的心意,回她大大的笑,“自卑自憐,生活也不能逆轉,所以,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我就不去想它,努力干好眼前需要干的事,我喜歡踢毽子,那么我就好好練習怎么才能踢得更好,回家我就好好照顧我兒子,讓他更舒服。就這樣,沒有什么煩惱。”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看別人永遠比看自己清醒。一旦自己遭遇了,那些人人都懂的道理,明白歸明白,而實踐起來真是太難了。曾經為“沮喪時,我引吭高歌;悲傷時,我開懷大笑”這樣的文字而折服,卻在我身經考驗的時候,一個字也沒想起來。
做個快樂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