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國產電影在商業化大路上高歌猛進,一擲千金的首映禮,聯袂媒體的輿論轟炸,但形式上的火爆掩不住內涵的貧乏,國產大片的“內虛”飽受影迷的詬病。有人會說,拍電影就是件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個中甘苦不足為外人道,不能苛責。但作為電影的受眾,我花了錢,就是想看到好電影,這是等價交換,天經地義。而我們的國產電影恰恰最不在乎這一點,他們不太尊重觀眾的感受,缺乏真誠的娛樂精神
國產電影在娛樂性上的先天不足由來已久,建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電影作為一種輿論工具行使著它的規訓職能,隨著第五代導演的崛起,電影從宣傳意識形態的單一功能中解放出來,但旋即滑向另一個極端。陳凱歌的《大閱兵》《黃土地》,張藝謀的《紅高粱》都蘊含著導演在思想啟蒙和人性解放上的巨大野心,但高度藝術化的形式拉開了與觀眾的距離,強化了電影自上而下的說教姿態。比起第五代史詩性的視角,第六代導演一開始就在試圖突破電影體例上的局限,拋開宏大的敘述,展示對個體的關懷,《小武》里的小偷, 《東宮西宮》里的同性戀……2007年,賈樟柯的《三峽好人》和李楊的《盲山》再次把目光投向邊緣人群,作為社會變革的警示錄,導演把挖煤工和被拐賣婦女這些被變革吞沒的邊緣人重新拉回觀眾視線,希望喚醒效率社:會的人文關懷,還有李玉的《蘋果》,通過社會兩極之間的敲詐,折射整個社會的道德危機。但這種思想至上的作品,使電影導演和社會學家的職能愈發趨同,作品的內涵嚴肅,拒絕娛樂,觀眾再次淪為單純的聆聽者。這三部電影除了《蘋果》乘《色,戒》的東風,以范冰冰“露點”勉強作為票房噱頭外,其余一概遭到觀眾冷落。賈樟柯曾想以“金熊獎”為資本與張藝謀的《黃金甲》在同一檔期死磕,結果也一敗涂地。電影是一種消費品,巨大的投入需要市場的回報,忽視這一點,要么你就去自娛自樂,要么就是死路一條。我們的導演太一廂情愿了,既要完整無損地塑造自己的藝術圖景,又要觀眾毫無條件地接受他們的思想販賣,這不是貪得無厭嘛!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即陷入這樣的困境,自私的選題和晦澀的手法,使觀眾茫然無措,集體失語,這場耗巨資打造的豪華夢境將觀眾困在姜文的影像迷宮中。當觀眾一言不發地走出影院,姜文停止了自得的壞笑,當觀眾懇請他詮釋一下其中玄機,姜文十分掃興,這不僅僅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更是導演和觀眾的隔膜。當然,光有娛樂的目的還沒意味著成功,你還要掌握娛樂的手段。所謂手段并不是“簡單的電腦特技+華麗的舞美動作+一坨坨大小明星”,這樣看似抓住了要點,實際上只是對商業概念的膚淺理解,復制幾個商業元素就能賺錢,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寧浩在《瘋狂的石頭》中成功借鑒蓋·里奇的電影元素,說明雖然手段可以被借用,但是你必須有一個合理的故事框架,連故事都講不好,手段就是無皮之毛。《色,戒》在大陸市場依然成功,除了李安作品一貫品質的號召,還在于電影對一個貌不驚人的故事進行了深刻的挖掘和克制的敘述,出色的節奏和真實的表演緊緊扣住觀眾的注意力。陳可辛則在《投名狀》里展示了一個商業片導演的完美素質,特效與表演、文戲與武戲、形式與內涵,要想兼顧這么多紛繁且對立的元素,導演要具備超強的平衡能力,《投名狀,沒有像大陸同類電影那樣處理失控,演員的表演被導演抹殺,導演的努力又徹底被技術淹沒。它的每一道工序都很嚴謹,分工都很合理,這使本片呈現了極佳的觀賞價值。是不是有了娛樂的目的和手段就保證了國產商業電影的成功呢?還不夠!娛樂不光是簡單的態度和技術問題,更是一種應該被遵守的文化精神,除了個人覺悟,還要建立一個相應的機制。娛樂應該被當作一種行業準則,是電影人剛剛踏入圈內就應該被灌輸的信條。國產電影要想走出一條商業化道路,就必須擺脫閉門造車、孤芳自賞的學院派風氣,充分尊重電影的娛樂功能。娛樂的目的、手段和精神構成國產商業電影崛起的三個層次,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