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冊僅兩本存世
1938年2月,身負家仇國恨的張懌伯在流亡中開始寫《鎮江淪陷記》。那時他不知道有個名叫拉貝的德國人在南京做了同樣的事情。但他肯定比拉貝有更加強烈的沖動:無論如何要將自己所見的悲慘情景向外界公布出去,“唯一愿望在將個人經歷忠實報道于社會,以求增強抗戰意識,激發敵愾同仇”。在拍賣公司陳列的手稿中可以找到他寫下的彼時心境。書頁發黃,小楷工整有力。
張懌伯辛亥革命期間在北洋海軍巡洋艦上做過正電官,職位大約等同于電臺臺長,策反了艦隊起義。后來退出官場,改而實業救國,日本入侵中國時他是鎮江工廠股份兩合公司總經理。1937年12月8日,鎮江先于南京5天陷落,張懌伯的工廠和家屋被日軍強占。他親見了日本人在鎮江的瘋狂燒殺淫掠。1938年2月張懌伯從鎮江逃離到蘇北老家,以半年間“身之所歷,足之所至,耳之所聞,目之所見”,輾轉中寫成《鎮江淪陷記》。根據當時拍賣公司提供的手稿資料,《鎮江淪陷記》主體內容包括9個單元,分別為“淪陷前之種種”“一二·八日寇陷鎮江”“劫掠”“奸淫”“燒殺及傷害侮辱”等日寇罪行,另有對淪陷區百姓的生活實錄等文字。三四個月后,他增補12段內容,并收錄了自己寫的《守廠記》《辛亥海軍舉義記》,以及鎮江焦山定慧寺僧人德峻所著《焦山淪陷記》,美國人莫龍納1938年7月15日發表在上海《大美晚報》上的《南京屠城記》等珍貴資料,最后完成稿共12.4萬字。他隱去真名,將書稿在尚夫淪陷的興化自費印了1000冊,從郵局向全國各地機關工廠寄送。此后他又憑一己之力再印兩次,總印數達到4000冊,近發上海、蘇北等地,遠至湘、鄂、川、滇、桂各省,在全國引起很大反響。
歷經動亂,張懌伯當年的4000本印冊幾乎全部散失,目前所知僅有兩本存世,當年被他埋藏在老家樊川地窖中的一本樣書基本完好,贈給鎮江檔案館后保存下來。另一本由著名出版人范用先生收藏。1999年為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人民出版社根據僅存的兩本書重新整理出版了《鎮江淪陷記》。
手稿兩次拍賣
確切說,拍賣的手稿并非1938年原稿,而是1946年張懌伯依照地窖所藏藍本重新眷抄的手稿。1999年11月9日,為人民出版社新版《鎮江淪陷記》擔任編注的嵇鈞生在報紙上發表文章《(鎮江淪陷記)和1946年手稿的真實命運》。從他的敘述中,大致可以了解到手稿第一次拍賣前后的情況。
第一次拍賣,手稿持有人為揚州中國古籍書店,他們在20世紀80年代從當地征集了手稿,至于保存它的人是誰,為什么手稿沒在張家后人手中而流落到了揚州,店方沒有透露。從1946年到80年代這段時間,手稿繹歷過什么到目前為止還是謎團。1998年初古籍書店清查倉庫,將手稿重新翻出,決定送到北京參加拍賣。埋沒了幾十年后,這件珍貴的抗日史料終于因為拍賣事件重新引起關注。在1998年5月8日北京中國書店的春季拍賣會上,同繞這部手稿的競價持續了將近10分鐘。拍賣前鎮江電視臺在全市發起募捐,組成鎮江市民代表團到北京參加拍賣。他們預估成交價位不會超過1075元,沒想到在現場遭遇志在,必得的競爭者,爭奪從8000元一直拉升到12.65萬元才落槌,心理準備不足的鎮江人沒能拍到手稿。嵇鈞生在文中透露得主是位不愿透露身份的宋先生:“他說曾經有過一部描寫德國法西斯罪行的影片《辛德勒名單》,那么在適當的時候,也許有可能編一部揭露日寇侵略中國,關于鎮江淪陷的影視片。”
記者從當時拍賣公司得到信息,將手稿再次送拍的便是當年競得手稿的這位先生,身份為香港某傳媒公司代表。1998年那次拍賣,鎮江方面最擔心的是手稿被日本人買走。前不久有篇報道還引用一位當事人的回憶說,拍賣現場有個日本人參與了競價,并幾乎相持到最后,但嵇鈞生那篇文章提到的情況不太一樣,“我看到事先詳細詢問過有關資料的日本人士確實未了,但他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參加競拍”。國家文物局獲知《鎮江淪陷記》手稿的具體情況后,曾指示北京文物局發出特別通知,“中國書店1998年春季書刊資料拍賣會上拍賣的《鎮江淪陷記》拍品屬革命文物,嚴禁出境”。所以這次拍賣之前,已經沒有對手稿流出境外的擔心。
(責編:劉 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