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簡介
玄香,本名黃靜,1986年生于湖北?,F(xiàn)某高校工作。喜歡寫作,偶有文章發(fā)表;喜歡電影,常發(fā)發(fā)牢騷。喜歡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屬于個人的自由。喜歡在意識中行走,體味那份難得的接近心靈的美。
1
盧荻秋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猛地被驚醒了。那一連串節(jié)奏不一的木魚聲像一把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打著她的腦袋。從節(jié)奏里,她能感覺到那人的內(nèi)心有多雜亂,就像此刻的盧荻秋一樣。盧荻秋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心會隨著這木魚聲雜亂無章地跳動,她甚至很煩躁了。盧荻秋搖了搖腦袋,算是清醒了些。從窗口往山上望去,黃墻紅瓦的房子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的視線,這棟房子的色調(diào)的確很搶眼,放在這一片灰墻綠瓦間,美得讓人不敢靠近。盧荻秋是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這棟房子,而第一次,這房子就攝入了她的心魂。
這應(yīng)該是尼姑庵,曾經(jīng)有人提起過的尼姑庵,叫紫薇庵的尼姑庵。關(guān)于紫薇庵,盧荻秋沒有太多的了解,她記得大一剛進校的時候有幾位男同學(xué)神秘地對她說學(xué)校附近山上有座尼姑庵,并且其中一位男生還笑著對她說:“以后呀,你要是看破了紅塵,就直接去那里吧!”當(dāng)然這是開玩笑的,她也沒太在意。
她只覺得十分可笑,為什么學(xué)校附近會有尼姑庵,為什么這尼姑庵要處在熱鬧的學(xué)校附近。在她的印象中,尼姑庵和尚廟都應(yīng)該在深山老林里的。
更有意思的是,紫薇庵所在山上的民房大多租給了這所學(xué)校在外同居的情侶,這樣想來,紫薇庵所處的地方實在讓人想不明白。難道這是為了考驗?zāi)氢掷锟雌萍t塵的尼姑?又或者是為了收留那些受到傷害貌似看破紅塵的女大學(xué)生?這樣一想,盧荻秋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和紫薇庵有關(guān)的故事很多,盧荻秋似乎有所耳聞,但要讓她說一兩個來聽聽,她最多只會說到紫薇庵這三個字就結(jié)束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要知道這些。她只知道紫薇庵坐落在鳳凰山上,而鳳凰山的一大部分都屬于她所在的這所高校,剩下的一小部分屬于當(dāng)?shù)氐木用?。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紫薇庵長得什么樣子。
當(dāng)然,如果它不翻新,如果沒有那雜亂的木魚聲,盧荻秋也不會注意到的。
高高的圍墻讓人無法看清庵里所發(fā)生的一切,一看那墻就能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而向上開放的口子似乎是傳遞心聲的窗口,是人和天交流的唯一途徑。紅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出淡淡的光芒,黃色墻壁之間的那扇鮮紅的拱形門更是令人感到恐慌,那門的顏色紅得像血。
對于那雜亂的木魚聲,盧荻秋想,或許庵里年輕的尼姑思春了,她想通過敲木魚讓自己的心靜下來,然而她越敲越亂。突然,一個孩子的哭聲悄悄傳來,木魚聲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孩子的哭聲。這一切的聲音都很小很小,然而盧荻秋聽到了,她是在老師講話停頓的間隙聽到的。盧荻秋猜測著,應(yīng)該是哪家的孩子在“發(fā)脾氣”了,那年輕的尼姑聽到孩子的哭聲后,心里就更煩了,索性扔了木魚,躲一邊去。
這樣想應(yīng)該是合理的,盧荻秋就愛這樣設(shè)想,她也常沉醉在自己給別人的設(shè)想中,從她嘴角的笑意中就知道,她又沉醉了。
去還是不去,一直都困擾著盧荻秋。她從沒刻意尋過這座尼姑庵,但今天,她偶然發(fā)現(xiàn)了,應(yīng)該去看看。兩年了,若有若無的提及早讓她和它很熟了,不過她還是有些害怕,萬一那老師太看她不是香客而只是游客,會不會趕她出門呢?出家人慈悲為懷,應(yīng)該不會吧!鳳凰山呀,紫薇庵呀,鳳凰山上的紫薇庵呀!這么好聽的名字,連在一起還真有點韻味。若是說給那些不知情的人聽,準(zhǔn)以為是青山綠水間,有一座尼姑庵隱藏其間,準(zhǔn)會以為這是人間仙境,肯定會前來游玩。
就沖這個名字,盧荻秋也決定要去看看了。并且她還為自己的這個發(fā)現(xiàn)洋洋得意。于是又不自覺地笑了。所幸的是,她的這些表情都只能從窗外看到,否則老師準(zhǔn)以為這個年輕的女孩神經(jīng)有問題,然后坐在講臺上搖頭嘆氣,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神情。
2
中午,烈日當(dāng)頭,盧荻秋戴著太陽帽踏上了去紫薇庵的路。她故意不撐傘,她認為撐傘的話師太可能會覺得這少女紅塵味太重,不會和她多說話。汗水一直不停地流淌著。盧荻秋站在上山的路上抬頭一看,紫薇庵就在正前方,鮮艷奪目。她吹了吹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的幾縷頭發(fā),笑著朝紫薇庵邁進。不一會,盧荻秋就到了紫薇庵腳下了,一條比較陡的臺階出現(xiàn)在眼前,盧荻秋抬頭往上望了望,然后又用紙巾擦了擦汗才往上走。
盧荻秋邊走邊往上看,突然一個人頭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是一個小孩的頭,光頭。然后是身子,腳。盧荻秋在來之前,想過見到紫薇庵人有很多,但見到小孩出乎她的意料。小尼姑大概三四歲,穿著土灰色僧袍,她在看到盧荻秋后不由自主地悄悄地往后挪動著步子。她眼里有驚慌,有陌生,也有好奇,甚至還有許多盧荻秋也不明白的東西在里面。
盧荻秋看著小尼姑臉上的表情在不斷地變化。小尼姑本想轉(zhuǎn)過身往里走,但一看到盧荻秋變幻莫測地表情又停下了。盧荻秋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嘆氣,一會又皺眉,小尼姑驚奇地看著她。盧荻秋停止了內(nèi)心的想象,她滿臉笑容地朝小孩揮手,說:“小姑娘,過來,和阿姨一起玩。”盧荻秋邊說邊向小尼姑靠近。小尼姑一聽到盧荻秋的聲音,轉(zhuǎn)身往庵里跑去。
就在小尼姑轉(zhuǎn)身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尼姑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小尼姑來不及停下腳步,就撞在了年輕尼姑的身上,然后“咚”地摔倒在地。盧荻秋一看,心疼地沖上前,伸出雙手去拉小尼姑。
小尼姑抬頭悄悄地看了眼年輕的尼姑。
年輕的尼姑正怒目直視著小尼姑,小尼姑瞬間低下了頭。年輕尼姑陰沉著臉說話了:“自己起來!”
小尼姑在年輕尼姑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就使勁地掙脫著盧荻秋的雙手,這讓盧荻秋很為難。最終,盧荻秋還是放了小尼姑,她分明看見小尼姑兩眼含著淚水,小尼姑從地上爬起來后轉(zhuǎn)身就往院子里去。
盧荻秋看著小尼姑的背影,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在想,為什么不讓自己扶小尼姑?難道就因為自己是俗人嗎?在小尼姑邁著雙腳進院子的時候,年輕尼姑又說話了:“以后沒我和師太的允許,不準(zhǔn)出來。”盧荻秋心中的怒火不由得冒了起來,她走上前站在年輕尼姑面前質(zhì)問:“你怎么能這么對待孩子呢?”年輕尼姑也不理她,兩眼直視著前方,眼里沒有半點內(nèi)容。
盧荻秋急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來訪讓小尼姑失去自由,她想都沒想就問:“為什么不讓她出來玩呀?怎么你可以出來,她就不可以出來?”年輕尼姑沒搭理她,也轉(zhuǎn)身往庵里去。盧荻秋這下子更不高興了,她仿佛看到年輕尼姑眼里的蔑視,感覺自己似乎受到了一種莫名地挑釁,可是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盧荻秋仍憤憤不平:“還沒見過這么狠心的人,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知道心疼?!?/p>
年輕尼姑正默默地關(guān)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她那神情和服飾與大門的鮮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看起來很壓抑。而尼姑在聽到盧荻秋的話后愣了一下,關(guān)門的雙手猛地停了下來。就那么一剎那,接著,她又繼續(xù)著剛才的動作,門合上那一刻,分明有一雙充滿哀怨的眼神看著外面的一切。只是這些盧荻秋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滿腔的憤怒讓她沒有注意到這些。
下山的時候,盧荻秋不斷地回憶著年輕尼姑的面孔。年輕尼姑臉色蒼白,似乎缺乏營養(yǎng),并且雙眼畫上了又濃又黑的眼圈。其實她長得挺秀氣的,甚至在秀氣中還可以發(fā)現(xiàn)偶爾的一絲靈氣,可是她為什么要做尼姑呢?從她對待小尼姑的態(tài)度中可以知道,她并沒有看破紅塵,也并非心如止水,那她為什么要出家呢?是受了刺激?也許過不了一兩個月,她就會還俗的,畢竟這個世界是那么地美好。
或者她被某個男人騙了,一怒之下,她就進了紫薇庵,或者還有其他,總而言之,她也是挺可憐的,那小尼姑也挺可憐。也不知道是哪個狠心的父母,竟將一個小女孩送到庵里來,太殘忍了。盧荻秋想,自己以后有了小孩,絕不會把孩子一個人扔到一旁,一定要讓孩子快樂幸福健康地成長。
3
木馬一直撥打著盧荻秋的電話,但電話里總傳來“你呼叫的用戶已關(guān)機”的聲音。這讓木馬十分惱火。不過木馬也有些擔(dān)心,他害怕盧荻秋會出什么事。木馬又撥了一個號碼,那是盧荻秋宿舍的。過了好久,終于有回音了。
對方的聲音有些慵懶,應(yīng)該還在睡覺:“誰呀?”
木馬笑著說:“我,木馬?!?/p>
“噢,木馬呀?荻秋她不在。”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嗎?”
“她沒和你在一起嗎?中午就一直沒回來?!?/p>
“什么?那她去哪里了呀?打她手機也關(guān)機了?!?/p>
“我們也不知道呀!”
“那算了,我去找找吧!謝謝你??!”
“不用謝。”
木馬掛掉電話的那一刻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他的心情,他不知道盧荻秋能去哪里,而且手機還一直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他不能不擔(dān)心,也不能不生氣??傊丝痰乃麑ΡR荻秋是又愛又氣又擔(dān)心。他想還是兩個人住在一起比較好,這讓他終于決定了,他要和盧荻秋搬出去住,無論盧荻秋是否同意。
木馬還想好了,如果盧荻秋堅決不同意,他就和她據(jù)理力爭,這一次,他絕不讓著盧荻秋,他要牢牢抓住她。
木馬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抓牢過盧荻秋,在他看來,盧荻秋是游移在他的世界的。盧荻秋從不需要她的幫助,也不會常在他的懷里撒嬌。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已有安排,她是一個他無法征服的女人。
木馬曾經(jīng)和盧荻秋討論過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木馬覺得自己在盧荻秋面前不像個男人,所以他決定和盧荻秋分手。木馬以為他對盧荻秋說過這話后她會傷心欲絕,如果不至于這樣,至少也應(yīng)該會郁郁寡歡一陣子,但他沒想到盧荻秋卻對他說:“木馬,你不會離開我的,我也不會離開你的。你要相信自己,不要在乎別人怎么說。”木馬那次算是下定決心了,他說:“荻秋,你知道嗎?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蹦抉R話一說完,盧荻秋就哈哈大笑:“你不像個男人那像什么呀?傻瓜!”木馬被盧荻秋這么親熱的一叫,耳朵一下子就軟了,緊接著心也跟著軟了,再想想盧荻秋平日對他的好,便也覺得沒什么了。
不過木馬并沒有因此放棄,他一直都在尋找著控制盧荻秋的辦法,他早就和盧荻秋商量過要搬出來一起住,但盧荻秋一直都沒同意,盧荻秋的理由很特別,她說如果住在一起了,兩個人就沒有自由可言了,那一切就平淡如水了。她不要過那種日子,她渴望的是兩人都有自由的空間。木馬說,那如果我們結(jié)婚了呢?結(jié)婚了還不住在一起嗎?木馬以為這個問題會難倒盧荻秋,但他沒想到盧荻秋嫣然一笑:“如果可能,結(jié)婚了我們就不住在一起?;蛘卟唤Y(jié)婚也可以呀!婚姻只是一種形式,如果沒有愛情了,那還要那所謂的婚姻干什么呢?你說對不對?”盧荻秋這一問,反倒難住了木馬,木馬也就無言了。
木馬曾經(jīng)想過離開盧荻秋,但他后來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比盧荻秋更了解他,于是他也就放棄了這種打算,一直追隨著盧荻秋。
4
木馬正回憶著,盧荻秋電話來了。電話那頭的盧荻秋似乎很不高興。
盧荻秋:“木馬,你在哪呀?”
木馬也不高興了:“宿舍。”
“你出來一下,我心情不好,正在你們宿舍樓下呢?”
“我在睡覺,不下去了?!?/p>
“哦,那你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木馬從陽臺上探出頭來,盧荻秋沒撐傘,正低著頭往前走著,她的步子很慢,和平時的盧荻秋完全不一樣,木馬很少見過這種狀態(tài)的盧荻秋。木馬一看到盧荻秋,就不由得心一緊,趕快往樓下跑去。
盧荻秋還在思考著紫薇庵的事,想著如何去解救那個小女孩,當(dāng)然,她也只能想想。
木馬停在盧荻秋身邊的時候,盧荻秋還是很入神地思考著小尼姑的事,待木馬跟她走了十來米,她猛地抬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木馬,看到木馬的盧荻秋很驚訝地叫起來:“你不是說不下來了嗎?什么時候跟在我身后的呀?”她這樣一說話,一臉擔(dān)憂的木馬終于露出了笑臉。他知道,盧荻秋還是那盧荻秋。
木馬從盧荻秋包里拿出傘,邊打開邊說:“這么大太陽,也不知道撐傘,看你曬成什么樣了?”木馬把傘遞給盧荻秋,又從她包里拿出紙巾,抽出一張為盧荻秋擦汗。盧荻秋笑著:“我這不是在想事嗎?”
木馬:“什么事讓你這么不高興呀,??!”
盧荻秋想了想,說:“問你個問題,如果從小把你放在少林寺,你會變成什么樣?”
木馬大笑了起來:“傻吧!又問傻問題了?!?/p>
盧荻秋推了把木馬:“你才傻呢?我說正經(jīng)的。”
木馬笑著思考起來:“嗯,如果從小就在少林寺的話,那現(xiàn)在肯定是個小和尚了,你就看不到今天的木馬了?!?/p>
盧荻秋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你說得對,即使還俗了,也會和常人不一樣,對吧!”
木馬:“那肯定不一樣啦!”
盧荻秋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木馬,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木馬更不明白發(fā)生什么事了,他本想問個究竟,但看到盧荻秋一副深思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他想:她應(yīng)該又在想什么稀奇的事了。
5
自從去了紫薇庵,盧荻秋一連幾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無論是上課還是和木馬在一起,甚至是睡覺。這讓木馬擔(dān)心起來,他真的很想進入盧荻秋的內(nèi)心去看看她到底想的是什么,本來想在這幾天向她提出一起搬出去住,看來現(xiàn)在還不行,時機未到,切不可輕舉妄動。
在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后,盧荻秋又慢慢變成原來的盧荻秋,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那天看到的一切,年輕人嘛!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邊人的穿梭,總不會一直在意這種事的。
木馬決定這個星期天和盧荻秋一起去人民公園玩,當(dāng)他把自己的計劃告訴盧荻秋的時候,盧荻秋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6
人民公園里,盧荻秋和木馬并排坐在草地上,邊吃零食邊聊天,兩人看起來特別開心。木馬從薯片袋里拿出一片喂給盧荻秋吃。
木馬:“荻秋,能告訴我前段時間你為什么悶悶不樂嗎?”
盧荻秋邊嚼邊思考著,她看著木馬,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木馬:“這好象是從我找不到你的那個中午開始的?!?/p>
盧荻秋點點頭:“對?!?/p>
木馬:“你那天似乎還問了我一些比較奇怪的問題?!?/p>
盧荻秋:“我是問了你幾個怪問題。”
木馬突然有些擔(dān)心了:“荻秋,你到底怎么了?”
盧荻秋:“其實也沒什么,就是那天上課我坐在窗戶邊,突然就看到了紫薇庵?!?/p>
木馬急急地打斷盧荻秋:“荻秋,你不會是想做尼姑吧?”
盧荻秋哭笑不得:“木馬你是不是發(fā)燒了呀?再怎么著急也得讓我把話說完呀?”
木馬笑了笑:“不是,是你這人常做常人不做的事,所以……”
盧荻秋嘆了口氣,把那天發(fā)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木馬。盧荻秋最后一直在向木馬描述著那個小女孩,很憐惜,很心疼。木馬終于松了一口氣,算是解了自己一個心結(jié)。他陪盧荻秋在人民公園閑逛著,沒目的地閑逛著。不過木馬還一直記著今天的目的,他好幾次剛要說到那事,就被盧荻秋給打斷了,到了最后,木馬終于忍不住了。
木馬停了下來,看著一直往前行走的盧荻秋。木馬在她身后喊著:“荻秋,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盧荻秋轉(zhuǎn)身看著木馬:“說吧!”
木馬摸著腦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盧荻秋就一直看著木馬,她知道木馬就這性格,她得等待。木馬終于開口了,他看起來下定了決心,這讓盧荻秋很想笑,但她還是忍住了,她知道如果此刻她笑的話,木馬會生氣的,她不想讓木馬生氣。
木馬說:“我們還是搬到外面去住吧!”
盧荻秋一愣,看著木馬,然后笑了笑,很淺的那種,讓人摸不著頭腦,這可不是平時盧荻秋的性格。接著,她就陷入了一種深思,這個時候,木馬應(yīng)該已經(jīng)消失在她的視線了,她應(yīng)該又在想著什么了。
木馬看到盧荻秋的笑意,覺得希望在她那淺淺的笑意中一點一點的消解,他覺得這希望太渺茫了。木馬無奈地笑了,他直視著盧荻秋,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什么,她就是一個無法捉摸的精靈,誰也不知道她的思維模式。
就在木馬想說算了的時候,盧荻秋說話了,她說:“木馬,你這次好象是認真的?”
木馬:“我每次都是認真的,只是這次下定了決心?!?/p>
盧荻秋很嚴肅地看著木馬,這讓木馬有些害怕。
盧荻秋說:“為什么會這樣想?”
木馬:“因為我感覺你總是離我很遠,我雖然是你的男朋友,但我卻一點也不懂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像剛才一樣。我只是想讓我們住在一起,這樣的話,我可能會了解你?!?/p>
盧荻秋看著遠方,沒有正視木馬:“其實你已經(jīng)很了解我了,只是我的思維可能和常人不大一樣,所以……”
木馬接過話來:“所以我想我們應(yīng)該住在一起?!?/p>
“如果我不答應(yīng)呢?”
木馬沒說話,他也不想說話。
盧荻秋看著遠方,沉默了一會:“你讓我思考一下,好嗎?”
盧荻秋說完以后就走了,木馬沒有跟上去,他也不想跟上去。
7
盧荻秋沒有搭車回學(xué)校,她想邊走邊思考木馬剛才說的事。她知道木馬是喜歡她的,這一點是不用懷疑,大概整個學(xué)校的人都知道。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木馬的情景,那是大一的公共選修課上,他們都選了中國影視賞析課。那次因為去太晚了,盧荻秋沒有位置,只有站在靠后墻的過道里。本來站著也沒什么的,但坐在最后一排的木馬卻不時地回頭看著盧荻秋,盧荻秋開始還笑朝他笑笑,到了最后就堅持不住了,面無表情地看著木馬傻乎乎的笑容。她甚至在心里想,你要是再回頭笑一次,我就一腳踹過去。沒想到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木馬又回頭了,她剛想發(fā)火,木馬就站起來了。
木馬笑著:“你坐吧!”他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母杏X。
盧荻秋本來張開的嘴瞬間變成了笑臉:“不用了,謝謝,站著也挺舒服的?!?/p>
木馬拉著盧荻秋的衣服:“讓你坐就坐吧!我一個大男人,站站沒事的?!?/p>
盧荻秋還想說什么,沒想到木馬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噓!大家都在看電影呢?”
盧荻秋低頭一看,還真有幾個人看起來滿懷怨意地看著自己。她不好意思地朝他們笑了笑,然后朝木馬也笑了笑,坐下了。木馬則站在她的身后,他雙手插在胸前,看起來很悠閑的樣子。盧荻秋雖然不討厭這種類型的男生,但也從沒喜歡過。不過他讓座給自己,這點倒讓她很高興。
電影里講的是什么,盧荻秋全沒看進去,她總感覺怪怪的,一個大男生站在自己的身后,很不自在。于是她也像木馬回頭看她一樣回頭看木馬,只是她是偷偷地在看,而木馬則是光明正大的。
木馬邊看熒屏邊瞟著自己眼皮下的盧荻秋,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了,他似乎很樂意玩這種游戲。
電影很快放完了,燈還沒全打開,前面一個接一個的同學(xué)就開始離開,盧荻秋回頭朝木馬一笑,拿著包也準(zhǔn)備往外走,沒想到又被木馬抓住了。盧荻秋回頭怒視著木馬,不說話,木馬也就抓著盧荻秋的衣服不放,兩人似乎在較勁,看誰比得過誰,看誰更能忍。教室的人在電影結(jié)束還沒兩分鐘就走了個干凈,只剩下盧荻秋和木馬兩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盧荻秋不高興地問。
“不干什么?剛才我讓座位給你了,怎么也得說聲謝謝吧!”
“謝謝!”盧荻秋的聲音很大。
“這不是真心的?!北R荻秋的怒氣似乎全沒了,她的臉色竟然在這一刻緩和起來,且笑意越來越大,這讓木馬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盧荻秋笑出聲來了:“你這人還真有意思??!叫什么名字呀?”
木馬愣了,他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過了半天他才回過神來,為了掩飾自己,他故作輕松地說:“木馬?!?/p>
盧荻秋重復(fù)了一遍:“木馬,挺有個性的名字嘛,不錯。走吧,還不走等誰呀?”
此刻的木馬似乎才完全回過神來,他無聲地笑了起來,手在半空中劃了兩圈,他似乎在和盧荻秋說話,又似乎不是:“這怎么回事呀?”
木馬跟著盧荻秋走出了教室,他一路上考慮著自己怎么就突然被眼前這個小女生給占了上風(fēng)。
8
盧荻秋想到這,步伐加快了些。她想,木馬總是可愛的,她相信,在別人面前,木馬肯定不是這個樣子,木馬總有他自己的魅力。想到這,盧荻秋不由得笑著跑了起來。道路兩旁的綠樹不斷地退到她身后,車子毫無規(guī)律地停停走走。盧荻秋在這毫無規(guī)律的世界中,回憶著以前發(fā)生的瑣事。
木馬在跟著盧荻秋走出教室后忍不住說話了:“你大幾?”
盧荻秋回眸一笑:“你猜猜?”
木馬思考了一陣:“應(yīng)該大二了吧?”
盧荻秋沒贊同也沒反對,倒是問起木馬來:“你是大一的,對吧!”
木馬點頭:“這么說你上大二了,我沒說錯吧。”
盧荻秋笑著,她抬腕看了下手表:“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再見?!?/p>
木馬:“你叫什么名字呀?”
盧荻秋邊跑邊回頭:“盧荻秋。記得住就記,記不住就算了。”
“沒見過這種人?!蹦抉R輕笑了聲。
木馬跟在盧荻秋的身后,他無奈地笑了笑,木馬并不想跟著盧荻秋,但他卻無法停下步子,或者是轉(zhuǎn)個方向,他感覺這個女孩有意思。
盧荻秋看起來很開心,一路上又唱又跳,有些時候也會停下來左看看右看看,她似乎對一切都很好奇,這讓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木馬產(chǎn)生了興趣。盧荻秋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跟在她身后的木馬。
木馬跟著盧荻秋來到了學(xué)校大一學(xué)生宿舍前,木馬以為盧荻秋會轉(zhuǎn)彎,沒想到盧荻秋徑直走了進去,木馬忍不住在大門外叫著:“喂,你怎么?”
盧荻秋回頭一看,走了出來:“你怎么——想進女生宿舍呀?”
木馬板起了臉:“你不是說你是大二的嗎?怎么進大一女生宿舍?”
盧荻秋眨了眨眼:“我說過我是大二的嗎?好象是你一直在說吧?木馬同學(xué)。”
盧荻秋圍著木馬轉(zhuǎn)起圈來:“哦,是不是要找你女朋友呀?哪個寢室的,我?guī)湍闳ソ小!?/p>
木馬最終投降了:“算了,我投降。”木馬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轉(zhuǎn)身離開了。
盧荻秋就是在這種狀況下認識木馬的,當(dāng)時她覺得木馬很可愛?;蛘咚€認為木馬身上有別的男生所沒有的東西。
9
盧荻秋已經(jīng)決定了,她決定和木馬搬出去住。這是她那天在回學(xué)校路上做出的決定,她覺得或許和木馬出去,她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木馬那天在盧荻秋一個人離去后就再也沒有找過盧荻秋,他是故意避開她的,他的室友們都知道。這幾天,木馬總是一個人在宿舍轉(zhuǎn)悠,偶爾也會和同學(xué)打打牌或者是下象棋,再或者是看電影。木馬已經(jīng)把那部讓他們認識的電影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實他并沒有看那其中的任何情節(jié),他只是在回憶他和盧荻秋的過去。
木馬記得自從他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偶遇了盧荻秋后,他總在每個星期的中國影視賞析課上坐在那個位置上等盧荻秋,在他的旁邊永遠都空著一個位置,那是他為盧荻秋留的。其實他也認為自己沒有理由為這個總讓他難堪的女孩留位置,但他總又說服自己,說是為了“報復(fù)”她才這么做的。
在他們認識后的第三個星期,木馬就在那教室見到了盧荻秋,不過當(dāng)時的盧荻秋竟然坐在自己常坐的那個位置上。木馬一推開教室門就看到了盧荻秋,教室很吵,她正埋頭寫著什么,看起來很認真。木馬徑直走到盧荻秋跟前。
木馬低下頭笑著:“這位同學(xué),能讓一下嗎?我要進去?!?/p>
盧荻秋頭也沒抬,站起來,又匆匆坐下,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稿紙上。
木馬好奇地湊過去看,盧荻秋受驚了似地抬起頭,看著木馬發(fā)了一陣呆:“沒事,沒事!別看?。 ?/p>
木馬還是湊了過去,他剛想說什么,盧荻秋就轉(zhuǎn)過頭來:“我剛才說的你沒聽見嗎?”
木馬不服氣地眨著眼:“你這人就奇怪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看你寫的東西呀?再說了,就你,能寫出什么呀?”
盧荻秋放下筆:“木馬,男人不要太小肚雞腸?”
“我小肚雞腸,我怎么小肚雞腸了?你說話太狠了。”
“我狠,我說錯了嗎?不就是因為上次騙你了嗎?”
“你還記得我呀。”
“當(dāng)然記得。怎么樣,最近應(yīng)該過得不錯吧?!?/p>
“還行,你呢?”
“就那樣?!?/p>
木馬抽出壓在盧荻秋手下的本子:“寫什么呢?我能看看嗎?”
“上次不是看了那電影嘛,寫篇觀后感吧?!?/p>
木馬邊看邊說:“大才女呀。干脆我的結(jié)業(yè)論文你也幫我搞定,怎樣?”
盧荻秋:“想要我?guī)兔驼f是大才女,剛才是誰說的我寫不出什么呀?”
木馬笑了笑,馬上轉(zhuǎn)換話題:“我還不知道怎么找你呢?要不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或者QQ之類的?!?/p>
盧荻秋想了想:“好吧。其實呢,你可以嘗試著自己寫結(jié)業(yè)論文,自己怎么想就怎么說。我們都是21世紀的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觀點,自己的視角,不能人云亦云,你說是嗎?”
木馬和盧荻秋看完電影后圍著學(xué)校繞了一圈,也是這一圈,讓木馬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只見過兩次的女孩。他從來沒有在看完電影后有過什么深刻的思考,但是今晚在和盧荻秋的交流中,他發(fā)現(xiàn),其實他也有自己的觀點的,而且在和盧荻秋爭吵過后,觀點更鮮明了。
10
這天,木馬躺在床上,看著窗外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在等待盧荻秋的出現(xiàn),始終沒有。宿舍里一個人也沒有,冷清到了極點,這讓木馬很壓抑,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動著。
幾個男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最終停在他宿舍門前,門開了,是一個室友。室友看到木馬有些驚奇:“木馬,你怎么還在這呀?”
木馬笑了笑,沒說話。
“和盧荻秋還沒和好呀?她在下面等你,你怎么還在這睡覺呢?”
“什么?她在樓下。我們沒吵架?!?/p>
“嘿嘿,騙誰呢?我剛上來可是看見她在樓下的啊,到時候別怪我沒告訴你啊?!?/p>
木馬趕緊翻身下床,跑到窗外一看,盧荻秋果真在外面,他激動地拉著室友的手,話都說不出來了,接著又以最快地速度沖下樓去。
木馬到達門口的時候,盧荻秋正背對著他,木馬想大聲地叫她一聲“荻秋”,但還是沒有叫出來。盧荻秋好象感覺到了什么,她猛然轉(zhuǎn)身,看到了木馬:“木馬,你下來了,可等死我了?!?/p>
她這一說,可讓木馬頓時不知所措了,這也是盧荻秋吸引木馬的地方,她總能讓自己由被動變?yōu)橹鲃?。木馬也受了盧荻秋的影響,他旋即笑了起來:“這不是起晚了嗎?讓你久等了。”
盧荻秋拉著木馬:“看你,成什么樣了,面黃肌瘦的,是不是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呀?”木馬還是傻笑著:“還不是因為你嘛!”
“這也怪我呀,看你成什么樣了。”
“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很餓呀?!?/p>
“好呀。”盧荻秋挽著木馬的手,像沒發(fā)生任何事一樣。
沉默了一會,盧荻秋看前方:“你怎么就不問我考慮得怎么樣了呀?以前你都這樣問我的。”
“不想問了,等你想好了再說也不遲。”
盧荻秋嘟著嘴:“我已經(jīng)想好了?!?/p>
木馬想讓自己不在乎,但還是有些緊張:“說吧。”
“我同意你的決定。”
木馬不相信地看著盧荻秋。
“我說的是真的?!?/p>
“那我們就要準(zhǔn)備去找房子,然后買些生活用具了咯?!?/p>
盧荻秋看著木馬點頭,看到木馬興奮的樣子,她想,原來自己一直忽視了很多:“你說住哪里好呢?”
“還能住哪里呀,當(dāng)然是鳳凰山呀?!?/p>
“鳳凰山?”
“你不喜歡呀?!?/p>
“沒有,隨便吧。你決定就行了?!?/p>
11
這個地方的初秋完全沒有秋的痕跡,依舊是夏日里炙人的驕陽。木馬和盧荻秋決定中午一起到鳳凰山上找房子,在他們看來,一上去準(zhǔn)能找到房子,但當(dāng)他們滿頭大汗地爬到山頂?shù)臅r候,才發(fā)現(xiàn)這山上的房子有多走俏。當(dāng)木馬看到氣喘噓噓的盧荻秋時,心一下子就碎了,他笑著對盧荻秋說:“荻秋,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看去,要是沒有我們再另想辦法?!?/p>
盧荻秋似乎挺不服氣:“憑什么要我回去呀,不是說好了的一起找房子的嗎?”
木馬擦了擦盧荻秋頭頂?shù)暮梗骸疤焯珶崃?,你先回去吧?!?/p>
“我不想回去,也不準(zhǔn)你歧視女性,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你怎么就這么個性格呀,完全不像女生?!?/p>
“木馬,你不會現(xiàn)在后悔了吧。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什么我不像女生呀。”
“你看你,真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了?!?/p>
“不知道怎么說話了是吧,那我來教你說?!北R荻秋笑著。
“好,好,我們家的荻秋是個非常女孩的女孩,行了吧?!?/p>
盧荻秋傻笑著:“算了,懶得和你計較了?!?/p>
“好,那你先回去吧。我再到下面去看看。”
盧荻秋看了看山下,又看了看木馬:“要不這樣吧。我們?nèi)ベN個啟示,看有沒有房子出租?!?/p>
木馬點頭:“這個辦法好,我們先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然后也去問問那些在外面租房子的同學(xué),怎么樣?”
“當(dāng)然好呀。木馬發(fā)話了,能說不好嗎?”
木馬笑著刮了下盧荻秋的鼻子,傻笑著。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后一前一后地下山了。
12
在兩人的努力和朋友的幫助下,他們終于找到了一間小屋,小屋離紫薇庵很近。這是盧荻秋沒發(fā)現(xiàn)的,在這幾天的忙碌中,她似乎已經(jīng)完全忘了那個小尼姑,而此刻的她,正沉浸在收拾房子的喜悅和擔(dān)憂之中。以前她從沒有想過要和木馬搬出來住,她不知道搬出來會發(fā)生些什么她無法預(yù)料的事情。不過,出來住倒是讓她擁有了一些在宿舍所沒有的自由,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因素在里面,再加上她對木馬的喜歡,她才這般決定的。
木馬似乎和盧荻秋的心態(tài)完全不一樣,他只覺得自己很幸福。對于自己一直向往的事終于實現(xiàn)了。他想,在他和盧荻秋的朝夕相處中,他一定能夠進入盧荻秋的內(nèi)心,他一定能夠抓牢她。
在買完一系列的家庭用具后,小屋有了家的溫馨的感覺。盧荻秋和木馬并排坐在床前,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他們偶爾轉(zhuǎn)過頭來相視一笑,但是卻沒有更多的言語,似乎此刻的他們已經(jīng)無需用語言來交流了。
木馬的雙腳有節(jié)奏地踢著地面,使得原本有些安靜的屋子顯得并不那么冷清。木馬看著盧荻秋,過了好大一會才說話:“荻秋,今晚你在這睡嗎?”
盧荻秋一愣,然后回頭看著那張雙人床:“今晚,我——”
木馬似乎不大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p>
“我知道。”盧荻秋臉頓時紅了。
木馬看著盧荻秋手腕上的表:“幾點了,我肚子餓了,去做飯吃吧。”
木馬話還沒說完,盧荻秋就從床上站了起來:“好呀,我也餓了?!?/p>
木馬跟著盧荻秋一起走出了屋子,在房東為他們搭建的小廚房里忙碌了起來。
房東奶奶是一個很和善的奶奶,兒子女兒在外地工作,一個人孤零零地守著這棟房子。要不是有這些學(xué)生住在這里,她一定很寂寞。房東奶奶看到這兩位新房客去做飯,也站在一旁指點著。木馬和盧荻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喜歡上房東奶奶的。
13
雖然盧荻秋和木馬在山上租了房子,但他們卻基本沒在那房間睡過,只是常在那里做飯吃,有時候還和房東奶奶一起吃飯呢。
木馬比盧荻秋更喜歡那間小屋子,他總是一下課就到那間小屋呆著,沒事的時候也在那呆著,他是在等盧荻秋的到來,他希望能更了解盧荻秋。
這天晚上,他們兩人吃完飯后坐在床上打牌,由于玩得太起勁,竟忘了時間。等到兩人都累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回不了宿舍了。兩人就那么傻坐在床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盧荻秋在思考了一陣后爆出一句讓木馬吃驚的話:“干脆我爬鐵門回去吧?!?/p>
“這多危險呀,我看今晚我們就睡這吧?!?/p>
盧荻秋睜大眼睛看著木馬。
“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要不我們一人蓋一床被子?!?/p>
“我還是回去吧?!?/p>
“這么晚了,怎么回呀?就睡這,沒事的?!?/p>
“我知道沒事,可是——”
“別可是了,睡吧。”木馬拉過被子蓋在盧荻秋身上,順手關(guān)了燈。
木馬躺了下來:“還不睡等什么時候呀?都快一點了?!?/p>
盧荻秋最終躺了下來,一動不動的。她睜大雙眼,看著天花板思索著什么。木馬一個轉(zhuǎn)身面對著盧荻秋,抱緊了她。
木魚聲又一次在山間想起,小孩的哭聲時斷時續(xù),使原本安靜的鳳凰山熱鬧起來。只是此刻的盧荻秋聽不到。
14
自從那天晚上沒有回宿舍后,盧荻秋和木馬漸漸經(jīng)常沒有回宿舍了,盧荻秋已經(jīng)和木馬一樣,一下課就回到他們自己營建的這個小窩。不過讓盧荻秋奇怪的是,自從她在這里過夜了以后,她總發(fā)覺有雙眼睛老盯著她,但那雙眼睛在哪,她卻不知道。
盧荻秋又一次踏上了上山的路,只是她在這天遇到了那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尼姑。盧荻秋很驚奇地看著年輕的尼姑,而就在她仰頭不經(jīng)意的一瞥中,她看到了醒目的幾個金色大字:紫薇庵。這一刻,她才知道她的住處離紫薇庵有多近。
盧荻秋和年輕尼姑對視著,她能從年輕尼姑眼里看到她的憐憫和失望,這讓她很害怕,但盧荻秋畢竟是聰明人,她馬上想到了那個小尼姑,于是這讓她又一次占了上風(fēng)。
“那小女孩呢?”
年輕的尼姑聽到這句話后一愣,轉(zhuǎn)身就走。
“我問你話呢?是不是又把她關(guān)在里面呀?”盧荻秋指著紫薇庵的大門。
年輕尼姑像沒聽見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庵里跑。
“什么出家人呀?”
這一切都讓房東老奶奶看在眼里,在盧荻秋還看著紫薇庵的大門發(fā)呆的時候,房東奶奶在門口叫著:“荻秋,看什么呢?怎么還不回來呀?!?/p>
盧荻秋回過頭看著房東奶奶:“沒看什么?!弊哌M大門,盧荻秋還回頭看了下紫薇庵。
房東奶奶笑著:“還說沒看什么,我都看見了?!?/p>
“我就看看?!北R荻秋不好意思地笑著。
“有什么好看的呀,快去給木馬做飯吧?!?/p>
“恩,我知道,奶奶,你一個人也難弄飯,干脆就和我們一起吃吧?!?/p>
“好呀,正好我那有條魚,中午弄著吃了?!?/p>
盧荻秋和房東奶奶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木馬回來了,木馬還沒進廚房就大聲叫著:“好香呀,老婆。弄什么吃呢?”
木馬不知道房東奶奶也在廚房,當(dāng)他看到房東奶奶的笑容時,臉?biāo)查g就紅了起來。
“喲。還不好意思呢?快來幫荻秋弄飯吃吧。”
“好。好的?!蹦抉R脫下衣服丟進房里,捋起袖子幫起盧荻秋來。
房東奶奶在煮魚,她看著木馬和盧荻秋忙碌的身影,不由地笑了起來。
“你們是不是一畢業(yè)就準(zhǔn)備結(jié)婚呀?”
木馬和盧荻秋怎么也沒想到房東奶奶會問他們這個問題,這可是他們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尤其是盧荻秋。
房東奶奶見他們沒有回音,又添了一句:“木馬,你是怎么想的呢?”
木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看了看盧荻秋,又看了看房東奶奶。
房東奶奶等不到木馬的回答,嘆了口氣說:“其實每年都會有像你們這樣的情侶住在我家里,我和他們每對都說了,如果結(jié)婚了,一定要告訴我,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竟然沒一個有回音,甚至有些孩子在學(xué)校就分手了?!甭牭贸鰜?,房東奶奶對木馬的反應(yīng)很失望。
“我們不會分手的,奶奶?!蹦抉R堅定地對房東奶奶說。
15
盧荻秋近期特別能吃能睡,這讓木馬都難以忍受了。盧荻秋也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直直到那個月的那幾天到來,她才明白,但她卻不敢相信。
起先盧荻秋還心存一絲僥幸,她想,可能過幾天就會來的,但一個星期過去了,依舊沒有半點反映,盧荻秋終于著急了。那天木馬一回來,盧荻秋就把他拉進了屋子。木馬看盧荻秋神秘兮兮的樣子,差點沒笑出來。
“怎么了,荻秋,你現(xiàn)在這樣子好奇怪呀。”
“我大姨媽沒來?”
“什么?什么大姨媽呀?你哪個大姨媽呀?我怎么不知道她要來呀?”
“天哪,你讓我怎么跟你說,就是那個。”
“哪個呀?”
“就是那個啦,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什么都不說清楚我怎么明白呀?!?/p>
盧荻秋無奈地別過頭,強忍住心里的不快,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說:“我月經(jīng)還沒來。”
木馬臉一下子紅了,他愣愣地看著盧荻秋。
“我可能懷孕了?!北R荻秋低聲說。
木馬簡直不敢相信盧荻秋的話,盧荻秋的話音雖然很低,但傳入他耳中時,猶如晴空的驚雷,嚇得他不能動彈,他已經(jīng)完全不知所措了。盧荻秋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有活力了,這突如其來的小生命讓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此刻的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她渴望木馬能給她關(guān)懷,能抱著她叫她別擔(dān)心,能想一個比較妥善的辦法。但木馬讓盧荻秋失望了。
“你說,該怎么辦?”盧荻秋終于忍不住說話了,她強忍著心中的疼痛。
木馬抬頭愣愣地看著盧荻秋,完全沒有了他第一次和盧荻秋巧遇時的傲性。盧荻秋還記得第一次和木馬見面時的那副“小痞子”樣,但她只在剛認識木馬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有他的個性,他有他那種征服人的力量,在隨后的日子里,木馬那種燦爛略帶狡猾的笑容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
“你確定嗎?”木馬帶著僥幸問。
“還不確定,但我感覺應(yīng)該沒錯。”
“那我們還是先去醫(yī)院檢查下吧?!?/p>
“木馬。”盧荻秋本想說什么,但還是沒說。
木馬看著盧荻秋,在等待著盧荻秋的下文:“怎么了?”
“你說要是查出來是懷孕了,我們該怎么辦?”
“不是還沒查出來嗎?”
“我是說如果?!?/p>
“我也不知道?!蹦抉R沉默了。
盧荻秋在聽到這句話后心一沉,完全沒有半點欲望和木馬說話了。晚上她也沒有和木馬說話,只一個人抱著被子背對著木馬,氣氛很沉悶很壓抑,這是盧荻秋所從沒領(lǐng)略過的壓抑。
沉悶的空氣中傳來若有若無的木魚聲,紫薇庵內(nèi)的香火味在這個夜晚異常撲鼻。朦朧的月光下,鳳凰山顯得神秘莫測。
16
木馬已經(jīng)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在他屢次和盧荻秋說話而沒有回音中他已經(jīng)知道盧荻秋生氣了。對于他這樣一個從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并且在大一就被盧荻秋鎮(zhèn)住的人,似乎很久沒有承受過這樣的壓力了。
第二天一大早,盧荻秋就醒了,但她還得裝睡,她不想睜開眼睛看一切,閉著似乎更好一些。木馬也醒了,但他不敢驚動盧荻秋,并且他還得思考怎樣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打掉孩子那是必須的,但萬一出了問題,那該怎么辦呢?在木馬還在為這些問題煩惱的時候,盧荻秋決定起床了。盧荻秋剛一起身,木馬就問:“荻秋,你醒了。”木馬故意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正常些,但終究還是有一些顫抖,有一些嘶啞。
盧荻秋就是聽到木馬這個聲音時心軟的,她本想狠下心自己一個人去醫(yī)院的,但就這么簡單的一句問話,讓她那顆原本脆弱但又堅強的心痛了。她突然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這可把木馬嚇著了,木馬關(guān)切地問:“怎么啦。荻秋,哪不舒服嗎?”
盧荻秋反身抱著木馬:“沒有,木馬,我沒有。”
“不哭了好嗎?我們馬上就去醫(yī)院,行嗎?”木馬拍著盧荻秋的背。
盧荻秋在聽到木馬說這句話后把木馬抱得更緊了,木馬心疼了,也內(nèi)疚了。木馬在荻秋耳邊輕輕地說:“荻秋,你是不是害怕呀?”
盧荻秋狠狠地點頭。
“有我在,別害怕?!蹦抉R又恢復(fù)了剛認識盧荻秋的樣子,底氣十足。
“木馬,你怎么不早和我說這話呀?你知道昨天我有多傷心嗎?我真怕你不管我了?!?/p>
“你傻呀。怎么可能呢?”
“木馬,你說,我平時對你好不好?”盧荻秋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她很認真地看著木馬。
“當(dāng)然對我好呀。”木馬點了一下盧荻秋的鼻子,“荻秋呀?你可不像平時的你哦。說實話,昨天看你那樣,可真是嚇壞我了,我可從沒見過那么沒精神的荻秋的,你不知道你那模樣多讓人揪心,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而且事情那么突然,我根本就——”
“我知道,你別說了,我就是害怕嘛。那種感覺就像是想抓住什么但怎么也抓不到,那個時候我真的希望有個人來對我說:荻秋,你別怕。我從來沒這么渴望過?!?/p>
“荻秋,別說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錯,以后不會再這樣了,我一定要像個真正的男人,好好保護你?!?/p>
盧荻秋看著木馬笑了笑,但還是有那么一絲擔(dān)憂:“木馬,你說要是我真的懷孕了,我們該怎么辦呀?”
“我們到時候聽醫(yī)生的建議吧?!?/p>
盧荻秋看著木馬,點了點頭。
17
木馬在婦科醫(yī)院走廊上來回地走來走去,他身旁站著一兩個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男生,看樣子應(yīng)該在學(xué)校見過,木馬看著他們覺得怪怪的,他們也以一種詢問地眼神看著木馬,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等待著結(jié)果。
一個男生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很熟練地抽上了,他看著身旁的木馬和另一個男生,又把剛放進口袋的煙掏出來,遞給木馬和另一個男生:“你們也是等女朋友的吧?!?/p>
木馬笑著擺手,沒有言語。
另一個男生接過煙,也抽上了:“是,真是急人,還不出來?!?/p>
“你那位幾個月了?”男生深吸一口煙,歪著頭問木馬。
木馬還是搖頭。
旁邊的男生吃驚了:“兄弟?這個時候了還不知道呀?你女朋友就沒罵你?!?/p>
“我看他是第一次,對不對?”那人還是歪著腦袋問木馬。
“這位兄弟算是說對了,第一次來,難道,你們——”
“都家常便飯了?!?/p>
“那她還跟你呀。”木馬示意了一下病房。木馬在兩位男生的影響下,那股潛藏在體內(nèi)的“邪氣”算是浮出了水面。
“不跟我跟誰呀?”
木馬突然想起了早上盧荻秋那讓人心疼的樣子:“哥們,你們說是人流好還是藥流好呀?”
“這得看是那種狀況,如果孩子在40天以內(nèi),那就可以藥流,但怕出問題,要是超過了這時間,那最好是人流?!?/p>
“哦,都這么有經(jīng)驗了呀?!?/p>
“哪里有經(jīng)驗,以前還不是和你一樣,只是碰到了幾位學(xué)長,教了幾招而已,你也可以教給下次來的人呀。”那男生好不容易直起的腦袋又歪上了,看樣子,他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
“對,我上次來也學(xué)了幾招,咱們得互相幫助,經(jīng)驗也得代代相傳,這樣才能使社會和諧。”
木馬還想向這兩為男生問問一些這方面的知識,但是盧荻秋出來了,她的臉色很不好,木馬一看就知道了,他走上前摟著盧荻秋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氣。
那兩個男生見到盧荻秋,朝木馬笑了笑。那個喜歡歪腦袋的男生還說:“你媳婦呀?長得還不錯,回去給她好好補補?!?/p>
木馬不好意思地笑著。
盧荻秋抬頭看了下木馬,又看了看那兩位男生,她不知道剛才她去檢查的時候,木馬和他們說了什么。
18
回家的路上,木馬特地買了很多菜,準(zhǔn)備好好地給盧荻秋補補。盧荻秋卻沒那么大的興致,在菜市場她很不耐煩,對誰都沒好臉色。她只想著快點回去,回去和木馬商量對策,她不時地看著自己的肚子,生怕它在一眨眼之間就隆了起來。
上山的時候,埋頭的盧荻秋撞到了一個人。一雙鞋子,土布鞋。是她。這是盧荻秋的第一反應(yīng)。
“不好意思?!北R荻秋沒有停下的意思。
年輕尼姑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步履匆匆的盧荻秋。身后的木馬抱歉地朝年輕尼姑一笑,年輕尼姑臉色稍稍一變,似乎有些怒意。但木馬沒發(fā)現(xiàn),也沒時間發(fā)現(xiàn)。
19
房東奶奶依舊像往常一樣坐在門口做著她的針線活,木馬和盧荻秋一進院子,她就看到了木馬手中的菜:“喲,小兩口買這么多的菜呀?!?/p>
木馬笑著直點頭,但那笑有點僵硬,而盧荻秋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
房東奶奶看著他們進屋的背影搖頭:“這兩孩子,吵架了,好象不是,哎!年輕人呀,不明白。”
盧荻秋進屋就躺在床上了,她覺得自己很累,很想睡覺,但是無論她怎么閉眼睛,都無法入睡。門外的木馬忙來忙去,他干每一件事她都能想出他的動作和神情,她其實并不想對木馬發(fā)火,但她忍不住,或者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最終還是決定起床,和木馬一起做午餐。她一打開門,正在忙碌的木馬猛一抬頭,看著盧荻秋,完全不懂的樣子。
盧荻秋笑著:“我來幫你吧?!?/p>
木馬忙拉著盧荻秋進屋:“你去睡覺吧。都累了一上午,我一個人就可以了?!?/p>
“你怎么不問我結(jié)果?!北R荻秋搬出一個凳子坐在木馬對面。
“你的表情已經(jīng)告訴了我?!蹦抉R低著頭做事。
“三十多天?!北R荻秋說完長嘆口氣。
“我剛才問了一下,他們說三十多天可以藥流?!?/p>
“你問的哪個醫(yī)生?”
“不是醫(yī)生,是兩個學(xué)生,就是你出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兩個?!?/p>
“哦!”盧荻秋思考了一小會,“那他們怎么知道的呢?”
木馬在說話之前抬頭看了下盧荻秋:“他們都有經(jīng)驗的?!?/p>
“他們說得對,醫(yī)生也是這么說的?!?/p>
“那你覺得——”木馬說到這后看著盧荻秋。
“那就這樣吧?!?/p>
木馬聽到這話后,手里的菜都被他給擰爛了。
“木馬,能抱抱我嗎?我有點冷?!?/p>
木馬放下手中的菜,擦了下鼻子,一把抱過盧荻秋,緊緊地抱著。
院子的另一頭,房東奶奶欣喜地看著這一幕:“好了,好了?!?/p>
20
在木馬和盧荻秋做出決定后,他們同時向系里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盡管如此,盧荻秋還是很害怕。
盧荻秋在吃過藥后的第三天肚子劇烈的疼了起來,那種疼痛和以前所說的心痛是不一樣的,那是肉痛,就好比有人在一刀又一刀地割著你一樣,這讓她著實忍不住。汗水已經(jīng)不能用滴來計算了,毛巾濕了一條又一條,最后索性把浴巾也用上了。
盧荻秋無力地蹲在衛(wèi)生間,下體的血像河水一樣一直流著,染紅了整個衛(wèi)生間,門外房東奶奶不停地問著:“發(fā)生什么事了呀,木馬?荻秋怎么了呀?”
木馬強忍著心中的痛苦,大聲說著:“沒什么,奶奶,荻秋肚子痛。”
盧荻秋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木馬在她的視線中早已是一個模糊的黑影,她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輕,似乎就要懸浮在空中。
木馬死死地抱著隨時都會倒下的盧荻秋,他不停地吻著盧荻秋的臉蛋,在他耳邊輕聲說著:“荻秋,堅強點,馬上就好了?!?/p>
木馬在這一刻也流淚了,他的淚水滴到盧荻秋的臉上,和荻秋的淚水汗水混在一起,最終都滴到了血水里。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木馬抱著盧荻秋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門外,房東奶奶一臉嚴肅,差點讓木馬沒抱住盧荻秋。
木馬帶著哭腔說:“奶奶,您別生氣,我們不是故意要在這里的……”
房東奶奶看著滿臉蒼白的盧荻秋,心疼地說:“還不快把荻秋放到床上去?!?/p>
“謝謝奶奶。”盧荻秋虛弱地說著。
房東奶奶目送著木馬和盧荻秋,深深地嘆了口氣。
其實,此刻的紫薇庵也不寧靜,年輕的尼姑正雜亂地敲打著木魚,從聲音中可以聽出,此刻她的心很亂很亂。
小女孩的哭聲透過高高的圍墻傳遍整個鳳凰山,使鳳凰山籠罩在一種神秘的氛圍中。
21
一個星期過后,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盡管盧荻秋的臉色還是蠟黃的,盡管她上山還要走走停停,但她已經(jīng)去上課了。
木馬在這次事情以后對盧荻秋充滿了歉意,所以每天他下課都會主動回來做飯,要是時間充足,他還會跑下山去接盧荻秋。
這天,木馬又下山來接盧荻秋,他剛出院子,就看到了那個大約二十來歲的尼姑,尼姑算得上漂亮,但那臉色卻和現(xiàn)在的盧荻秋很像,也正因為這,讓木馬多看了他幾眼。尼姑的臉上沒多少表情,就像一張白紙。木馬還想再琢磨這個奇怪的女子,但一想到盧荻秋,便飛身往山下跑了。
很快,盧荻秋在木馬地攙扶下往山上走著,木馬笑著:“今天給你燉了排骨湯,燒了個茄子?!?/p>
盧荻秋親了下木馬的側(cè)臉:“木馬,這段時間可辛苦你了。”
“什么話呀。你受了那么大的苦?!?/p>
盧荻秋不好意思了,她剛一抬頭,就看到了年輕尼姑,剛要放晴的臉?biāo)查g陰沉起來。
木馬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順著荻秋的目光往上看去。
木馬笑了起來:“荻秋,你不會也相信他們說的什么看見尼姑就倒霉吧?!?/p>
盧荻秋沒理木馬,幾步跨上前,直視著年輕尼姑。
年輕尼姑也直視著她,只是年輕尼姑依舊如剛才一樣,臉上沒有半點波瀾。
“那小孩呢?”
年輕尼姑輕輕笑了一下,雖然很輕很輕,甚至只是眼神變了一下,還是讓盧荻秋發(fā)現(xiàn)了。
“你笑什么?”年輕尼姑似乎有一點點憤怒了,但她還是強忍著不說話。
木馬走上前,不明所以地看著盧荻秋和年輕尼姑。
“你們認識?”木馬好奇地問。
盧荻秋瞪了一眼年輕尼姑,看著木馬:“我們走。”
年輕尼姑看著木馬和盧荻秋的背影,眼神中發(fā)出憐憫的光芒。
木馬邊走邊回頭看眼年輕的尼姑,隨時像盧荻秋報告尼姑的情況。
“她的眼神很奇怪,荻秋,要不你回頭看看。”
“要看你自己看!”
“你認識她嗎?”
“就是我上次和你提到的那個尼姑呀?!?/p>
木馬想了一陣子,最后終于想了起來。房間里,木馬邊給盧荻秋盛飯邊問:“那個小女孩呢?我怎么沒見過。”
“在這住這么久了,我也沒見過那小女孩,肯定是那臭尼姑不讓她出來。”盧荻秋的氣又上來了。
木馬夾起一塊排骨放到盧荻秋的碗里:“別把自己氣壞了,先吃飯吧。”
盧荻秋這才笑了起來。
22
星期天沒課,盧荻秋和房東奶奶坐在院子里聊天,木馬一個人在廚房忙著。以前,只要是沒課,木馬和盧荻秋都會出去玩的,但因為盧荻秋的身體沒恢復(fù)好,所以,近幾個星期他們都呆在家里。這也讓房東奶奶熱鬧了好幾個周末。
盧荻秋正和房東奶奶在講木馬的一些趣事,一個小尼姑出現(xiàn)了。盧荻秋的反應(yīng)讓背對著大門的奶奶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去看門口。盧荻秋迅速站起身,跑到門口,把小尼姑牽進了院子。
房東奶奶似乎對小尼姑并不陌生:“你師太呢?”
小尼姑怯生生地看著盧荻秋:“在庵里?!?/p>
“那你怎么出來了呢?”
小尼姑不說話,似乎這說到了她最怕的地方。
盧荻秋看到這小尼姑,滿心歡喜:“還記得阿姨嗎?”
小尼姑搖搖頭,朝房東奶奶靠近了些。
她還是那么膽怯,還是那么畏懼一切,盧荻秋在心里想著。
“吃飯了沒?中午和阿姨一起吃飯怎么樣?”
小尼姑仍舊不回答,只是睜大雙眼看著盧荻秋。
“誰呀?哪個漂亮的小姑娘呀?”
聽到說話聲的木馬拿著勺子走了出來,他一看到穿著灰色袍子的小尼姑,已經(jīng)明白了八九分。木馬捏了下小尼姑的臉,匆匆對小尼姑說:“今天到叔叔和阿姨家吃飯好不好,叔叔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呢?”
木馬不等小尼姑有反應(yīng)就接著說:“你不說話叔叔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啊,叔叔做飯給你吃去?!闭f完,木馬又拿著勺子跑回去了,為了逗小尼姑開心,木馬故意學(xué)著小青蛙的樣子趴開雙腿跑回去。
房東奶奶看到木馬的樣子大笑起來,盧荻秋也笑了,小尼姑看著木馬,也悄悄地笑了。盧荻秋注意到了,小尼姑笑了,看到小尼姑笑,她很開心,她似乎和小尼姑很投緣,她也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小尼姑注意到盧荻秋在觀察她,那笑便停住了。
吃飯的時候,盧荻秋以為那個年輕的尼姑會來尋找小姑娘,但直到吃完飯都沒人來。這讓盧荻秋既欣喜又傷心。她想,如果上午自己沒有看見門口的小尼姑,那她豈不是要餓一中午,從孩子吃飯的樣子就可以知道,她太餓了。要不是房東奶奶不讓她給小尼姑吃肉,怕她受不了油水重的食物,恐怕她會讓小尼姑吃完所有的葷菜。看著小尼姑一個人在院子里安靜地玩著,盧荻秋想起了曾經(jīng)在自己肚子里呆了幾十天的那個小生命,這樣想來,她就更喜歡這個小尼姑了。
小尼姑已經(jīng)喜歡上了這個對她關(guān)懷備至的小阿姨,從她看盧荻秋的眼神中可以發(fā)現(xiàn)沒有了半點陌生的感覺,甚至還有了些依戀。盧荻秋想,如果晚上那年輕尼姑還沒來找她的話,她就讓小尼姑和自己睡。
傍晚十分,一個約五十歲左右的老尼姑來到了盧荻秋的房子前,正和盧荻秋玩得開心的小尼姑見到老尼姑后恭恭敬敬地叫著師太。
師太并不像盧荻秋想的那么嚴肅,相反她還笑了,這讓盧荻秋很吃驚。
師太走到小尼姑身邊牽起小尼姑的說,笑著對盧荻秋說:“謝謝你,小施主。”
“不用謝?!北R荻秋慌亂地應(yīng)著,忙起身送小尼姑。
小尼姑很留戀地回頭看著盧荻秋,最終還是緩緩地離開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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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小尼姑便常來盧荻秋家竄門,盧荻秋家也因為有了小尼姑而充滿了歡聲笑語。小尼姑的性格變了很多,開心的時候她也會哈哈大笑,傷心的時候她會號啕大哭,這已經(jīng)完全不是當(dāng)初那個眼神里只有陌生的小尼姑了。
在盧荻秋的世界里,木馬以前的位置似乎被小尼姑取代了,這多少讓木馬心里有些不舒服,曾經(jīng)他只以為這個小孩能讓盧荻秋快樂,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fā)現(xiàn),小尼姑已經(jīng)是盧荻秋生活的中心了,她總是和木馬談?wù)撔∧峁妹刻斓娜な?,無論木馬和他說什么,她總能扯上來。不過因為忙著過英語四級,木馬也沒怎么放在心上。有時候木馬也會抱怨幾句,但盧荻秋總以他不應(yīng)該吃小孩的醋為理由而讓他無話可說。日子久了,木馬也習(xí)慣了這些。
小尼姑又來了,她老遠就叫著:“阿姨,我來了?!?/p>
“怎么昨天沒來呀?阿姨特想你?!?/p>
“我也想阿姨?!?/p>
盧荻秋從房間里拿出兩個凳子一些零食,兩個人坐在院子里說話。
“阿姨,你有爸爸媽媽嗎?”盧荻秋剛坐下來,小尼姑就抬頭看著盧荻秋問。
盧荻秋不明白地回答:當(dāng)然有呀!
“那叔叔呢?”
“叔叔也有?”
“阿姨,為什么你們都有爸爸媽媽,我卻沒有呢?”盧荻秋愣了下,小尼姑接著又問,“阿姨,你知道我爸爸媽媽是誰嗎?”
其實這也是盧荻秋的疑問。
“阿姨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毙∧峁贸聊艘幌?,接著滿懷期待的問,“那你知道他們在哪嗎?”
“阿姨不知道?!北R荻秋很小心地問,“你問過師父師太嗎?”
“沒,那你今天回去問問她們,可能她們知道?!?/p>
對于小尼姑突如其來的問題,盧荻秋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她想,那老師太應(yīng)該全知道吧!只是她會不會全告訴小尼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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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馬對于盧荻秋把心思放在小尼姑的身上已經(jīng)很不滿了,但是他一直都忍著,而盧荻秋也沒在意這些,再加上木馬一直忙著考四級,她也很少關(guān)注木馬了。木馬也不像以前那樣一下課就回到他們的小屋子里。這種無意的疏忽中,或者是長久的兩人世界已經(jīng)不再新鮮,讓兩人悄悄遠離。
當(dāng)盧荻秋在天色將黑盡的院子里等到木馬的時候,心里有了些埋怨。
“你哪里去了呀,木馬?”
“下課后打了會球?!?/p>
“哦,哎,我跟你說啊,那個小尼姑,她今天下午——”
“荻秋,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說那個小女孩的事呀。對她的任何事,我沒半點興趣?!?/p>
“木馬,你今天怎么了呀。以前你不是很喜歡她嗎?你是不是在外面受氣了呀?!?/p>
“我誰的氣也沒受,我就是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來我們這打亂我們的生活?!?/p>
“她一個小女孩怎么打亂我們的生活了呀??隙ㄊ悄阍谕饷嬗龅搅耸裁床婚_心的事,所以才這么大的火。有什么事就和我說說吧?!北R荻秋笑著說。
“荻秋,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話呢?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希望因為那個小女孩讓我們之間有矛盾?!?/p>
“可是你知不知道,今天那小女孩問我她爸爸媽媽是誰?一個那么小的孩子,你說她有多可憐,讓她在我們這玩怎么了,你說呀,怎么了?”盧荻秋很氣憤,在她看來,木馬的這些行為屬于沒有同情心。
木馬知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是無法說服盧荻秋的,面對此刻的這種情況,他知道再怎么說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所以他沉默了。他想,或許過幾天,等到盧荻秋想通了就會好很多的。
對于小尼姑的問題,盧荻秋一直都放在心上,她本以為木馬可以給她些意見,但此刻看來,木馬是不行了。盧荻秋想到了房東奶奶,她想,或許她能給自己答案。盧荻秋到房東奶奶房間的時候,房東奶奶正在吃飯,看到餐桌上的菜,盧荻秋才感覺到餓意。她想,木馬應(yīng)該也還沒吃吧。房東奶奶看到盧荻秋,急忙起身讓座。
“荻秋來了,快坐吧?!?/p>
“奶奶,你快吃,我自己拿椅子。”
“那你自己隨便吧。吃飯了沒?”
“還沒呢?木馬在做飯?!?/p>
“木馬是個好孩子。”
盧荻秋聽后笑了笑,接著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看著房東奶奶,想了好一會,終于決定說:“奶奶,你知道每天來咱們這玩的小尼姑的爸爸媽媽是誰嗎?”
這話讓正準(zhǔn)備吃口飯的房東奶奶也停了下來,她看著盧荻秋,很神秘的樣子:“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呀?”
盧荻秋笑著:“是今天那小尼姑突然問我知不知道她爸爸媽媽是誰?!?/p>
房東奶奶“噢”了一聲,放下碗筷,看著盧荻秋,嘆了口氣:“哎,那孩子和你有緣,難得你這么關(guān)心她。她在這好幾年了,也沒人問過這?!?/p>
“那你知道?!?/p>
“我知道,當(dāng)然知道,而且我都見過?!?/p>
“那他們怎么——”
“怎么把她送進尼姑庵嗎?”房東奶奶看著盧荻秋,“因為她媽媽就在尼姑庵?!?/p>
“什么,你的意思是年輕尼姑就是她媽媽嗎?”
房東奶奶無聲地點了點頭。
“怎么可能呢?她還那么年輕,而且她對小尼姑那么兇?!?/p>
“當(dāng)年她就和她男朋友住在我這院子里,結(jié)果女孩懷孕了,男孩和她分手了,女孩一氣之下就進了紫薇庵,后來在庵里生下了孩子?!?/p>
“那個男的就這樣跑了,她就這么放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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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荻秋想過的答案有很多種,但絕沒想過這。這是她無法理解的,也無法告訴小尼姑。盧荻秋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突然就不想進屋子了,她一直站在房間外面,想著什么,但具體而言是什么卻又說不清楚,她覺得自己很壓抑。
木馬應(yīng)該感覺到了門口站著一個人,他打開門一看是盧荻秋,也沒說話,接著回房間了。
此刻的盧荻秋沮喪到了極點,當(dāng)她回頭看著木馬回房間的背影,想起了她第一次看到小尼姑的情景,這讓她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她真想靠著木馬大哭一場,或者是小尼姑,再或者是年輕尼姑。她想年輕尼姑是偉大的,畢竟她勇敢地生下了孩子,而且是在沒有任何親人在身邊的時候。但是如果站在小尼姑的立場來看,她又是自私的,或許她是怕她女兒像她一樣受到塵世的折磨,所以才決定禁錮她的吧。
木馬以為盧荻秋會跟著她一起進屋,但等了半天,還是不見她的影子,他跑出房間,正想發(fā)怒,沒想到盧荻秋一把抱著他,抱得緊緊地。她的眼淚就在這時涌了出來。這又讓木馬不知所措了。他也抱著盧荻秋,輕輕地拍打著盧荻秋的背,把她帶進了房間。
“荻秋,別哭了,先吃點飯吧。”木馬給盧荻秋盛好飯,端到盧荻秋手里。
盧荻秋接過飯碗,埋頭吃著飯。
“剛才是我不好,以后那小尼姑來這我不說就是了?!?/p>
“木馬。你知道嗎?那個年輕尼姑是小女孩的媽媽?!?/p>
“開玩笑吧你。聽誰說的呢?”
“是真的,房東奶奶說的,以前年輕尼姑在這院子里住過。”
“那你不是說她對小尼姑不好,常把她管起來嗎?如果是她的孩子,她應(yīng)該不會這么做吧。”
“你不是女人,有時候你不會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也許她只是不想讓孩子重復(fù)自己以前走過的路。”
“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想法。”
“你說明天我見到小尼姑了,該怎么和她說呀?”
“那你就裝不知道吧?!?/p>
盧荻秋嘆了口氣:“也只有這樣了?!?/p>
“快吃飯吧。都涼了?!?/p>
“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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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荻秋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學(xué)校,她從沒像今天這樣不愿意回他們的小屋,她想小尼姑肯定在院子里等著她,但她不愿意回去,她害怕面對她那烏黑澈亮的眼睛,她不想告訴她關(guān)于她父母的一切,但她又擔(dān)心小女孩沒人照顧,所以此刻她的心里正忍受著矛盾帶給她的煎熬。最終她還是決定回去了,或者在她不經(jīng)意間就走到了鳳凰山腳下,她一抬頭就看到了醒目的紫薇庵,那幾個金色的大字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她抬頭看著紫薇庵往上走著,忽然看到了那不起眼的灰色長袍,是她,年輕的尼姑,她滿臉怒意地看著盧荻秋。若是在平日,盧荻秋肯定會瞪圓雙眼和她對視,但自從她昨晚聽到房東奶奶的敘述后,她已經(jīng)換了一種心態(tài)來看她了,她覺得她很可憐。盧荻秋憐惜地看著這個臉色蠟黃長相玲瓏的年輕尼姑,年輕尼姑似乎也從她眼里讀懂了什么,轉(zhuǎn)身上庵里去了。
盧荻秋輕輕地走回院子,院子很安靜,也沒小尼姑的身影。房間的門是開著的,盧荻秋以為小尼姑在房間里,她滿懷著欣喜和擔(dān)憂走進時,卻只看到木馬,木馬正在看書。盧荻秋朝木馬一笑,隱隱有些失望。
“小尼姑來過嗎?”
“沒有?!?/p>
“她和我說好今天要來的?!?/p>
“可能那年輕尼姑,噢,她媽媽不讓吧?!?/p>
聽木馬一說,盧荻秋就想到了年輕尼姑,她朝木馬一笑,也不再說什么,就在木馬身邊坐下了。
盧荻秋還沒坐熱,就又站起身去了院子,她想去問問房東奶奶,看小尼姑來過沒。然而房東奶奶也說已經(jīng)一整天沒見到小尼姑了。
盧荻秋失望地回了屋子。
在這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小尼姑沒再來了。這讓木馬很欣喜,這樣他和盧荻秋相處的時間就多了。雖然剛開始盧荻秋有些不習(xí)慣,但是日子久了,便也淡忘。偶爾的時候,盧荻秋也會和木馬談起小尼姑,但她也只能是談?wù)?,畢竟她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個事實,她也無法主宰小尼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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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zhuǎn)眼,大四就來了,所有的人都忙著找工作實習(xí)畢業(yè)論文的事,盧荻秋和木馬也不例外??删驮谶@關(guān)鍵的時刻,盧荻秋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正常了。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盧荻秋已經(jīng)知道不可避免了。當(dāng)她買來測孕紙證實了后,她又在院子里坐了一個下午。木馬這段時間很忙,當(dāng)他回來的時候,盧荻秋已經(jīng)有一個下午沒說話了。木馬回來和她說話她也不想搭理。木馬感覺奇怪了。
“你怎么啦,是不是怪我回家太晚呀?!?/p>
盧荻秋面無表情地看著木馬。
“怎么回事呀?這么看著我?!?/p>
盧荻秋想起了第一次時木馬驚慌的情景,嘴角露出了點笑意。
“真熱呀?!蹦抉R脫掉上衣。
“木馬?!北R荻秋叫著。
“恩。”木馬看著盧荻秋。
盧荻秋又沉默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荻秋?”
“你有沒發(fā)覺這段時間我長胖了呀?”
木馬上下看了看盧荻秋:“你不會想減肥吧,這樣挺不錯的?!?/p>
“我是不是特能吃特能睡了?!?/p>
“還好吧?!蹦抉R剛說完就發(fā)覺不對勁,“你不會又——”
盧荻秋點了點頭。
“那明天我去買藥吧?!?/p>
“木馬,我怕以后不能——”
“不要緊的,有些人一年做好幾次都沒事的?!?/p>
“那萬一呢?”
“不會有那么多的萬一的?!?/p>
“我們還是先去醫(yī)院檢查下吧,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大了?!?/p>
“這節(jié)骨眼上,是非流不可的,我們可都快畢業(yè)了,正是為事業(yè)拼搏的時候?!?/p>
盧荻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28
到醫(yī)院的檢查結(jié)果證實了盧荻秋的猜測,孩子太大,已經(jīng)不適合藥流了。盧荻秋常在文學(xué)作品中看到那些和人流有關(guān)的文字,她也害怕那些冰冷的器械。但她知道,在她面前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流掉孩子,她相信,木馬也是這樣想的。
從醫(yī)院出來,木馬因為系里有事去了學(xué)校,盧荻秋無力地回小屋,令她沒想到的是,小尼姑和年輕尼姑一起站在紫薇庵門口等著他們。年輕尼姑眼里有些濕潤,小尼姑看到盧荻秋異常地興奮,她大聲叫著“阿姨,阿姨”。她掙開年輕尼姑的手朝盧荻秋跑去,年輕尼姑看著小尼姑到盧荻秋身前便轉(zhuǎn)身回了庵里。
當(dāng)盧荻秋看到小尼姑的時候就想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還想起了年輕的尼姑,當(dāng)然也想到了自己?;畋膩y跳的小尼姑停在自己身邊時,她一把抱著她。她忍著淚問:“這么長時間怎么不到阿姨這里來玩呢?”
“師父不讓我和你玩。”
盧荻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試探性地問:“那你知道你爸爸媽媽是誰嗎?”
“不知道,師父和師太都說他們也不知道我爸爸媽媽是誰。”
“噢。”
“那你知道嗎?阿姨。”
“你師父師太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北R荻秋笑著。
“阿姨,師父說你現(xiàn)在身體不大好,讓我多來陪陪你,讓你高興高興?!?/p>
盧荻秋不大相信地看著小尼姑:“你剛才不是說她不讓你和我玩嗎?”
“我也不知道上次為什么她不讓我到你那去,但剛開始也是師父讓我去你那里的,她說你一個人很悶?!?/p>
“那你喜歡你師父嗎?”
“喜歡,師父其實人很好的,這是師太說的?!?/p>
“阿姨知道?!?/p>
盧荻秋和小尼姑不知不覺就到了小院里,但聽小尼姑這么說,盧荻秋倒是想去紫薇庵看看年輕尼姑了。她笑著對小尼姑說:“我們?nèi)モ掷锟纯茨銕煾笌熖伞!?/p>
“好呀。師太出去化緣了,只有師父一個人在那里?!?/p>
盧荻秋聽小尼姑說完猶豫了一下,但馬上決定了:“那我們出發(fā)吧?!?/p>
盧荻秋和小尼姑手牽著手朝紫薇庵走去,盧荻秋越走越慢,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年輕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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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陌生的陌生女人或許可以因為某些事談得很盡興,但如果其中一位是佛門中人,另一位還和她有些許芥蒂,那可能整個過程就是沉默,但也可能不是。
小尼姑牽著盧荻秋走在上紫薇庵的臺階上,那步子應(yīng)該是比以往沉重了許多,盧荻秋還在想見了年輕尼姑第一句話該說什么的時候,就看到了她,盧荻秋有些尷尬地笑著,年輕尼姑也柔和地笑著。
“師父?!毙∧峁弥赡鄣耐暯兄?/p>
年輕尼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我——”盧荻秋剛開口,年輕尼姑做了個請的姿勢,“進來坐坐吧?!?/p>
盧荻秋牽著小尼姑的手,跟在年輕尼姑身后進了紫薇庵,盧荻秋是第一次來紫薇庵,所以她便上下左右地打量著這個不大的院落。紫薇庵和很多其他的尼姑庵沒什么兩樣,無非就是幾尊大佛幾個蒲團幾處香火。
就在盧荻秋打量的時候,年輕尼姑端杯茶出來了,盧荻秋笑著接過茶:“謝謝?!?/p>
小尼姑一個人跑開了,只剩下盧荻秋和年輕尼姑,兩人坐在大殿里,沒有語言。當(dāng)然外面偶爾也會有一群群大學(xué)生從這跟前大聲說話或者是打鬧。這個時候的盧荻秋非常討厭那些世俗中的笑聲,她不大好意思地朝年輕尼姑一笑。
“你是不是想知道慧敏的父母是誰?”
“慧敏?”
“就是她。”年輕尼姑指著門外一晃而過的小尼姑。
盧荻秋點了點頭:“我聽說了一些?!?/p>
“是房東奶奶告訴你的吧?”
盧荻秋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當(dāng)時我也不想生下她,但師太說每一個生命我們都應(yīng)該珍惜,所以……”年輕尼姑說完看著盧荻秋的肚子。
盧荻秋臉一紅。
“我知道你懷孕了,你現(xiàn)在決定怎么辦呢?”
“我也不知道。”
“那他怎么說呢?”
“他說無論如何也要流掉,我們不能因此賠上自己的前程?!?/p>
“和他說的一樣?!?/p>
“他也這么說嗎?”
“對,他們都這么說。”
兩人又沉默了,最后,年輕尼姑對盧荻秋說:“一切隨緣吧?!?/p>
盧荻秋抬頭看著觀音大師的佛像。跪在她跟前的蒲團上,閉上眼睛默默地說了些什么,然后磕了三個頭,又站起身拜了三拜。
年輕尼姑:“快回去吧。他回來了,慧敏剛告訴我的?!?/p>
“那我先回去了?!?/p>
盧荻秋帶著一腔思緒回了小院。
30
“你哪里去了呀?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木馬急切地問著。
盧荻秋淺淺一笑,指著旁邊的紫薇庵。
“什么?你去了紫薇庵?你怎么去了那里?你不是不喜歡那個尼姑嗎?”
“現(xiàn)在喜歡了?!?/p>
“你不會想去紫薇庵吧!”
“如果可以,我就去?!?/p>
“你別傻了,荻秋,我們就要畢業(yè)了,等我們工作了就會過好日子的?!?/p>
“什么才是好日子呀?”盧荻秋直視著木馬,似笑非笑的樣子。
“你是不是在生我氣呀?”
“沒?!?/p>
“我決定了,等我忙完這個星期,就去做手術(shù)。”
“你能不能不和我說這個呀?”盧荻秋有些生氣,“這不是你的孩子嗎?你也忍心呀?”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刺激了?!?/p>
“沒有,我想生下孩子。”
“我知道你喜歡孩子,但我們可以以后要呀?!?/p>
“以后,誰知道以后是什么樣呢?”
“荻秋,我求求你,和我去做手術(shù)。”
“我不會去的?!?/p>
“這樣對誰都沒好處的?!?/p>
“對孩子有好處,對我有好處?!?/p>
“那你不要學(xué)位啦。”
盧荻秋沉默了一會:“不要了?!?/p>
“荻秋,你知道嗎?這樣做很可能我們就不能走到一起的,我爸爸肯定不同意我們沒畢業(yè)就帶個孩子回家的。”
“我一個人養(yǎng),和你沒關(guān)系?!?/p>
“是不是那個尼姑和你說了什么?”
“沒有,這是我的想法?!?/p>
“那你想過你爸爸媽媽沒?他們又會怎么想?”木馬已經(jīng)沒辦法了。
盧荻秋哭了:“我就覺得對不起我爸爸媽媽,可是我再也不忍心殘害無辜的小生命了,而且做了這次人流我也可能不能生孩子了,你知道我是喜歡孩子的。”
木馬始終拗不過荻秋,他也沒辦法了。從那以后,他很少上山來了。
31
畢業(yè)的時候,木馬離開了,那個時候,盧荻秋快要生孩子了,但他還是走了。盧荻秋也在決定生下小孩后一個月和木馬分手了。她明白,木馬是不會改變他的決定的,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孩子放棄學(xué)位畢業(yè)證前程之類的。只是他把房租交到了九月份,并且還放了些錢在房東奶奶那里。
不過身邊有慧敏和房東奶奶她們,盧荻秋還是覺得很開心。
32
兩年后。
鳳凰山腳下新開了間餐館,餐館柜臺上坐著一個酷似盧荻秋的女人,她臉對著里面,正和一個小孩說著什么。
餐館里坐滿了學(xué)生,一群男生走進店里大聲喊著盧荻秋:“荻秋姐,有位置沒?”
盧荻秋轉(zhuǎn)過身,正對著這群學(xué)生:“有,當(dāng)然有,去里面吧!”
此時的盧荻秋成熟了許多,也更有女人味了,那一縷因為忙碌而掉下的頭發(fā)在臉側(cè)晃動著。
一個兩歲左右女孩顫顫巍巍地從鳳凰山那個方向走來,她看到盧荻秋后笑著喊:“媽媽?!?/p>
盧荻秋甜甜地應(yīng)著。
餐館里走出一個大約六七歲的男孩,他的樣子和慧敏很像,但分明又是個男孩,其實他就是慧敏?;勖魻恐∨⒌氖纸兄骸懊妹茫趺磁芟聛砹四??”又看著盧荻秋:“媽媽,我?guī)妹萌ネ妗!?/p>
盧荻秋點頭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