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巢
鴉啼聲里,斜陽漸遠。
蒼茫的地平線上,一抹純凈的晚云,還沉寂在潔白的玄思里。
在炊煙那蒼老的枝頭上,遙遙地,你又在守望什么?
記憶,早已隱遁在遠逝的翅膀里。
簫聲隱隱,可是你啼血的歌吟?
星光灼灼,可是你心靈的凝眸?
晚霜,又一次漂白了夜的容顏。你就小憩一下飛翔的靈感吧。今夜,請讓我用最為純凈的文字,為你,蓄一巢清涼的月光。
落雪
趟過黃河的風,沉默著,凝固在豫東平原那打馬也跑不過的胸膛。
婉約的雪花,呢喃著,望斷三千里蒼茫。
我雪中肅立的故鄉呵,此刻,誰將把你灼熱的心事照亮?
大地無言,只把一塊陰云輕輕放到另一塊陰云之上。
鳥,早已飛絕在那首不朽的詩章里,只是,千年前的那聲講究平仄的犬吠,還悄悄在柴門外詩意地回蕩。
暮歸的人呵,還獨自擎著文字的燈盞流浪。雪,早已將腳印淹沒,可誰又能淹沒聲音的翅膀?
聰明的羊兒,坦然地到柴草垛下,尋覓著力量。
睡夢里,誰正親吻朝陽?而我,正拄著堅挺的筆桿,跋涉,朝著那美麗的天堂。
油菜花開
婉約的東風里,是誰,含羞帶俏地打著淡黃的小小燈籠,在村頭,遙遙地翹首眺望?
凝眸三萬朵被季節生動了的臉龐,在春風的河流里滑翔的蝴蝶,徘徊著,竟不知該迎娶哪一位風情萬種的姑娘。
繽紛的鳥語里,金色的芬芳淹沒了豫東平原最樸實的思想。霎時,洶涌的陽光,燦燦地,把三萬佳麗掩飾不住的幸福照耀得純凈、透亮。
在金色的汪洋里愜意地徜徉,誰的心胸像那一望八百里齊刷刷的油菜花般開闊、坦蕩?
棲息在豫東平原的鄉村,就這樣,由著油菜花縱情地把春天的細節吟哦成最為簡約亮麗的詩行。
曾經,冬日的麥秸垛
嘶啞的蟬吟,在西風的吹拂里,漸漸薄得透明時,你便老了,那長長的白發,瘋了般地直飄天際。是為雪愁白的嗎?
散落在平原上的麥秸垛,仿佛無人認領的孩子,彼此瑟瑟著日漸憔悴的身子,自己溫暖著自己。
冰涼的月光里,一對東張西望的戀人,溫柔的羔羊般鉆進了麥秸垛。那熱烘烘的情話,總在季節的靜默里孵出鄉村春日的第一抹新綠、第一聲燕語。
而今,麥秸垛已和雪一樣罕見了,但我相信,很多人對故鄉的記憶都是根植在那里,只是,不知今后的一代,對故鄉的記憶可還會有根!
杏花
在三月的邊緣,一聲淺淺的呼喚。是誰,一下子就把芬芳的心事高高低低地舉成紅嘟嘟的小燈籠?直照亮了家家戶戶、溝溝岔岔。
那其中最紅最亮的,就是我嬌小的表妹吧?這從唐詩里踏一路平仄款款走來的古典女子,在那紅斗笠惹飛的亮亮的雨絲里,正捂著婉約的小嘴,羞怯怯地喊著誰的乳名?
杏花杏花,這平原上最樸素的女子還沒來得及梳妝一下,嗩吶就大紅大綠地吹響。就這樣,轎子里的杏花在那至為幸福的眼淚中悄悄扯去了紅蓋頭。
從此,這丟開了花兒的女子就叫杏兒了,那酸酸的青色的日子就過成了豫東平原上土腔土韻的民謠。
杏花杏花,我嫁過的小小表妹,你在他鄉還好嗎?如今,徘徊在村口的杏林里,面對滿目的青果,我真怕會品出滿口的苦澀來。
黃昏
夕陽西下。
黃昏,平靜地攤開在平原的掌心。
歸途上,那只毛茸茸的小雞娃兒,俏皮地歪著小小腦袋,瞪著眼睛看看小草,瞅瞅野花,然后就愜意地走開了,不知它收獲了什么。
一只落地的小雀子。歡快地,用它短短的小嘴,輕輕啄了啄草葉上一顆裹滿了夕陽的露珠,那露珠里的大平原,就這樣在一種眩暈里幸福地搖晃起來了。
遠處,一列火車拖著長長的影子倏地駛進落日,瞬息,天空便低了下來,低得任由小草撫摸。于是,那正想飛翔的炊煙就把根深深地扎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