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際慣例,新任大使抵達后,駐在國禮賓司長必須盡快拜會新大使,安排向駐在國國家元首遞交國書之事。國書是新大使抵任時的“介紹信”,由國家元首簽署,是一個國家元首向另一個國家元首介紹自己的使節的正式信函。一旦大使遞交了國書,就意味著對方接受他作為派出國元首的代表在該國活動。所以新任大使都非常希望早日遞交國書,以便早日開展活動。
在外交關系中,有時一件小事會有一定的政治含義,譬如安排遞交國書的時間。通常情況下,由外交部禮賓司根據本國國家元首的日程和新任大使的人數,集中安排,可以是一個月一次,也可能兩個月才能安排一次。有時,因為兩國關系冷淡,還會發生故意拖延的情況。
我們到達巴黎的當天下午,法國外交部禮賓司長格拉塞夫婦就到官邸來拜會我們。格拉塞是典型的高盧人長相,中等個兒,鼻子又高又尖,瘦瘦的,顯得很精干(這點在以后的合作中得到了證實)。他的夫人瑪麗·克里蒂安娜也是中等個兒,瘦瘦的,很有風度。格拉塞本人是職業外交官,曾在新加坡當大使,對亞洲很熟悉,也熱愛東方文化。他家里收藏了不少中國藝術品,還有兩幅劉海粟的真跡呢。
官邸的招待員周劍波送上了茶水及春卷等中國小點心。雙方寒暄了一下,我和施燕華都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簡單談了一下我們的外交經歷。格拉塞說:“吳大使數度在法國鄰國任職,比利時、荷蘭、日內瓦,當時我們很嫉妒。現在您終于到法國來了,我們非常高興。我代表希拉克總統、若斯潘總理及韋德里納外長向你們表示熱烈的歡迎。”我表示,來法國任職深感光榮和艱巨。愿盡最大的努力推動中法兩國關系不斷向前發展。我的夫人施燕華也是職業外交官,去法國前曾在盧森堡當大使。格拉塞顯然在來拜會我們之前閱讀了我們倆的履歷。他回過頭來問施燕華:“離開駐盧森堡大使的崗位,到法國來,您不感到遺憾嗎?”施回答說:“不遺憾,一方面因為我仍是外交官,仍在使館工作,可以繼續從事外交事業;另一方面我特別喜歡法國文化,到法國來我很高興,我期待著更多地了解法國文化。”法國人對自己的文化十分自豪,他們聽了這番話非常高興。
按照慣例,我把國書的副本交給了格拉塞。格介紹了遞交國書的程序。遞交國書時,大使可帶兩名同事,工作語言可以自選。關于遞交國書的時間問題,格表示正在積極安排,根據法國禮賓規定,須有4-5位大使到任后才能集中安排向總統呈遞國書。而現在只有中國和蒙古大使在等候,年內能否遞交,不能保證。但不會讓中國大使等待過久。根據法國禮賓規定,新大使呈遞國書前,不能拜會內閣成員以上的重要人士,除非有特殊情況,可予以單獨考慮。法國不是一個死板地拘泥于禮節的國家,大使的其他活動完全可以照常進行。
此后,法國禮賓司的官員私下告訴我,將安排我在明年1月14日遞交國書。我已得悉總統的新年團拜安排在1月7日。這就意味著我不能參加總統新年團拜了。我將失去一次與總統直接接觸的重要機會。法國沒有副外長,外交部秘書長是該部的第二把手。外交部長是內閣成員,只能等到遞交國書后才能拜會。因此,12月1日我去外交部拜會秘書長韓金。就遞交國書的時間問題,韓金重復了法國的規定。 我指出:“如果遞交國書拖到明年1月中旬,我就無法參加1月7日總統的新年團拜活動,外界會做出種種猜測,這是我們雙方都不希望看到的。但我們中國人是有耐心的, 如何做,我尊重法方的安排。 毛磊大使(法國駐中國大使)是1996年10月12日抵達北京的,11月14日就安排遞交了國書。當時臨近年底,江澤民主席非常忙,但法國終究是法國,(La France , c’est la France),中方做出了特殊安排。我遞交國書,等一個月是可以理解的,等兩個多月是否太長了一些。” 韓金表示我講的這番話很有道理,他準備再做出努力,爭取做出特殊安排。他講話中仍留有余地:“但這一切取決于總統本人”。
1998年12月7日,我在會見總統外事顧問雷維特時,雷主動表示,希拉克總統考慮到中國大使參加不了團拜不好,同意在年底前接受國書。過了兩天,禮賓司長格拉塞正式致函給我,通知我12月16日12時15分在愛麗舍宮總統府向法國總統遞交國書。我很高興,我的交涉終于說服了法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