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

早春二月，田間溪邊，冒出了盈盈的綠意。冬去春來，味蕾仿佛也蘇醒了，很自然地想要尋覓一些滋潤的、清新的綠色食物。

從路邊經過，鄉間的農婦挑了擔子來賣的，居然是一把把深綠色的芹菜與馬蘭。民間有“芹菜馬蘭頭，姐妹嫁在后門頭”的俗語，是說芹菜與馬蘭相約萌生，親如姐妹，同迎春天。這些有著倔強生命力的小家伙，是預告春天來臨的第一批使者，真正察覺到春天，應該是從這些早春的野蔬開始的吧！

初春的嫩芹菜，用來包餃子那是最鮮香不過了！將芹菜剁得細碎細碎，和肉末以及油、鹽、味精一干調料先拌勻；搟面杖兒再輕輕地推，餃子皮兒也出來了。菜場里雖然有現成的機器制造的餃子皮，總不如自家手工的軟糯適口，不要也罷。大鍋里的湯水“噗噗”地唱著，芹菜餃子一個個圓鼓著肚子浮在湯里，那香味兒，早就一絲一縷地從鍋里跑了出來，滿屋子亂竄。

馬蘭要擇出嫩頭，淋上一小勺麻油，碧綠的菜末中點綴碎玉似的香干末，散發出一陣陣香氣，那一定會讓你眼睛為之一亮，食欲頓時萌生，箸如雨下，飯如風卷，置魚肉于一旁而不顧。涼拌馬蘭頭的味兒格外爽口，再加上咀嚼中唇齒間四溢的春天的汁液和香氣，仿佛把春天都留在了舌尖。

印象里，能入口的野菜其實蠻多。童年記憶里的每個春天，餐桌上常有一道椿芽。椿芽炒蛋，鵝黃柳綠，清香氤氳；椿芽滑肉片，嚼勁十足，帶著淡淡藥香的菜葉讓味蕾慢慢舒展開來。普普通通的蒜泥白肉，若是換上了“椿”裝，那便是極美的一幅圖畫：清清淡淡的細長條肉片，鋪展成小百合的花瓣，中間探出的花蕊，紅的是胡蘿卜，綠的就是椿芽了。

還記得小時候，立春這一天，我們常常會吃春餅，習俗上稱之為“咬春”。用開水和面，搟成薄薄的小圓餅，餅中裹上豆干絲、豆芽菜、韭菜等，小火油煎，柔柔軟軟，一口咬下，外酥內軟，而豆干絲、豆芽菜、韭菜也因為吸收了充分的油脂，清香的味道愈發凸現。我一直深愛這種不起眼的，從現代營養學角度可以稱之為“垃圾”的油炸食物，或者就是因為那一口濃濃的春意吧。

“咬春”的意義，就是要留住春天。好的食物，除了能夠暖胃養生，還能喚醒我們的感官，去重新溫習這個世界的美妙。愛意復蘇的春天，生命如此豐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