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二桃殺三士”談開去

摘 要：本文從“二桃殺三士”的“士”字的理解談開去，辨析了古漢語中常見的幾個意義相近的多義詞，如“兵”、“卒”、“嘴”、“口”、“面”、“目”等。

關(guān)鍵詞：古漢語 多義詞 辨析

1923年，北洋教育總長章士釗，在《新聞報》上寫了一篇《評新文化運(yùn)動》的文章，說文言文如何好，并舉例說：“二桃殺三士，譜之于詩，節(jié)奏甚美。今日此于白話無當(dāng)也，必曰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边@里的“士”字，有“文士”、“學(xué)士”、“勇士”、“武士”、“壯士”等多種意義。在“二桃殺三士”中“士”到底是哪一義呢？

“二桃殺三士”的故事出自《晏子春秋》，講的是春秋時期齊景公部下有三個勇士，名叫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三人皆有戰(zhàn)功，態(tài)度驕橫傲慢。見了國相晏嬰也不起立致敬。晏嬰認(rèn)為三人必成齊患，可無人勝過他們的勇力，于是宴嬰和齊景公想出一策，便賜兩個桃子給三人，讓他們論功分吃。公孫接、田開疆二人認(rèn)為應(yīng)分得桃子，便各拿一個。但實(shí)際上古冶子功勞最大，因此，古冶子要求他們二人退桃，兩個聞言感到羞愧，當(dāng)時就自殺了，古冶子看見二人自殺，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便也跟著自殺了。

因此可見，“二桃殺三士”中的“士”，不是指“文士”、“學(xué)士”，即讀書人，而是“武士”、“勇士”。

李白就準(zhǔn)確地理解了這個意思。他的《梁甫吟》中就有：“力排南山三壯士，齊相殺之費(fèi)二桃?！?/p>

古漢語多單音節(jié)詞。但一種語言的音節(jié)數(shù)量是有限的，而詞所表達(dá)的概念卻是不斷發(fā)展和增加的。因此，單音節(jié)詞過多，就勢必產(chǎn)生一詞兼表數(shù)義的現(xiàn)象。

士：

1.男子，《詩經(jīng)·鄭風(fēng)·女曰》：“女曰雞鳴，子曰昧旦。”（昧旦：黎明。）

2.古代貴族的最低一級?！豆攘簜鳌べ夜迥辍罚骸疤熳悠邚R，諸侯五，大夫三，士二。”

3.士兵?！蹲髠鳌ば辍罚骸跋萝娭慷鄰闹?。”

4.讀書人。《三國志·魏書·鄧艾傳》：“文為世范，行為士則?！?/p>

5.執(zhí)法官。《尚書·大禹謨》：“汝作士，明于五刑。”（五刑：五種刑法）。

兵：

1.兵器、武器?！盾髯印ぷh兵》：“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矣。”

2.軍事、戰(zhàn)爭?！稘h書·匈奴傳》：“兵連禍結(jié)三十余年?！?/p>

3.兵士?！度龂尽菚侵鱾鳌罚骸皩④娰R達(dá)等將兵萬人?！保▽?，率領(lǐng)。）

4.軍隊。曹操《置屯田令》：“夫定國之術(shù)，在于強(qiáng)兵足食。”

卒：

1.步兵。《孫臏兵法篡卒》：“兵之勝在于篡卒”。（兵：軍隊。篡：選用。）

2.死。《左傳·僖公十六年》：“公子季友卒”。

3.終，結(jié)束。《史記·匈奴傳》：“語卒而單于大怒。”

4.cù，通“猝”。突然，倉猝?！逗鬂h書·仲長統(tǒng)傳》：“軍旅卒發(fā)?！?/p>

［辨］兵、卒、士。上古這三個字的意義不相同。兵一般指武器，可以泛指軍隊。卒：步兵。士是戰(zhàn)斗在戰(zhàn)車上的戰(zhàn)士。凡是喜歡玩中國象棋的人都明白“卒”和“士”在“戰(zhàn)斗”中有截然不同的作用。

課文中的例子：

1.斬木為兵（兵器），揭竿為旗?！哆^秦論》

2.收天下之兵（兵器），聚之咸陽?！哆^秦論》

3.行軍用兵（士兵。用兵：帶兵打仗）。之道，非向時之士（謀士）。（過秦論）

4.士大夫（主要指官僚階層，亦指某些讀書人。）之族?！稁熣f》

5.戍卒（士兵）叫，函谷舉。《阿房宮賦》

6.未及見賊而士卒（士兵）離散?！读婀賯餍颉?/p>

7.吾社之行為士（讀書人）先者，為之聲義。（《五人墓碑記》）

8.女也不爽，士（男子）貳其行。（《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氓》）

嘴：

孟子梁王上：“為肥甘不足于口與？”注意：在這種意義上，古人說：“口”不說“嘴”。引申為了孔穴。陶淵明《桃花源記》：“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p>

口：

一人叫“一口”。孟子梁惠王上：“數(shù)口之家，可以無饑矣?！?/p>

課文中的例子：

1.鉗楊墨之口（嘴）。《孟子·梁惠王上》

2.數(shù)口之家可以無饑矣。（數(shù)口：幾口人）《寡人之于國也》

3.姐姐不曾吃早飯，飲一口兒湯水。（口：嘴）《長亭送別》

面：

1.臉：《漢書張禹傳》：“奇其面貌?！?/p>

2.動詞：面向，面對著，《論語》：雍也，可使南面?！埃ü糯髅嫦蚰隙?，這是說仲弓的道德足可以為君。）”

3.當(dāng)面。如成語：“耳提面命”、“面授相宜”。

［辨］臉與面?！澳槨笔峭沓龅淖郑蠹s是魏晉以后才產(chǎn)生的?！澳槨背踔割a，常指婦女目下頰上可施粉的部分。如白居易《王昭君》詩：“易銷殘黛臉銷紅?！焙鬂u與“面”同意。

課文中的例句：

1.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臉）?！肚锼?/p>

2.東面而視（面向），不見水端。《秋水》

3.面（當(dāng)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鄒忌諷齊王納諫》

4.臉兒相偎，手兒相攜。（與“面”同意。）《長亭送別》

齒：

1.排列于唇前的牙?！蹲髠髻夜迥辍罚捍酵鳊X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引申為泛指牙齒。白居易《與元九書》：“未老而齒發(fā)早衰白。”人的牙齒的生長與脫落，標(biāo)志著年齡的增長，所以“齒”又引申為歲數(shù)、年齡。歐陽修《蘇氏文集序》：“子美之齒少于予。”（子美：蘇舜欽的字。）

2.排列、并列?！蹲髠麟[公十一年》：“寡人若朝于薛，不敢與諸任齒?！保ㄑ鵀槿涡??！爸T任”指薛的同姓國。）引申為同類、類別?！盀槿怂积X。”（不被人視為同類。）

［辨］牙、齒。牙是牙床后部的大牙?！褒X”是排列在前面的牙。所以，“唇亡齒寒”不能說成是“唇之牙寒”。齒的各種引申義“牙”是沒有的。

課文中的例子：

1.巫醫(y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齒：同類。）《師說》

2.而視茫茫，而發(fā)蒼蒼，而齒牙搖動。（齒：排列在前面的牙。牙：牙床后部的大牙。）《祭十二郎文》

目：

1.眼?！抖Y記大學(xué)》：“十目所視，十手所指?！?/p>

2.注視，以目示意?！秶Z周語上》：“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3.條目：《論語顏淵》：“顏淵曰：請問其目?！?/p>

［辨］眼與目。為同意詞，“目”字產(chǎn)生得早，大約在文字初創(chuàng)時就有了?！把邸弊滞沓?。先秦古籍中，用“目”的多，而用“眼”的少，兩漢以后的作品，用“眼”的逐漸多起來，后來在口語中，“眼”取代了“目”的“眼睛”，這一意義?！澳俊钡钠渌梅ㄊ恰把邸彼鶝]有的。

課文中的例子：

1.范增數(shù)目（以目示意），舉所佩玉珘以示之者三?！而欓T宴》

2.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眼）《庖丁解?！?。

通過以上的例子，我們就進(jìn)一步了解了一詞多意現(xiàn)象和一些詞的細(xì)微區(qū)別。因此，我們在閱讀成語典故和文言文時要多查工具書，不要望文生義，才可能避免鬧出章士釗先生的笑話。

參考文獻(xiàn)：

［1］王力.古漢語.第二冊.

［2］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商務(wù)印書館，1988年.

［3］語言漫話.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