ＤＶ：一種平民化的影像書寫

[摘要]DV已經成為一種個人的生活記錄和觀念表達的方式存在于我們的公共媒體中，DV大都將目光投向社會里最普通的老百姓，代表了一種真正個人的表達方式，是一種平民化的影像書寫，對于占有廣泛影像資源及新的受眾群體無疑有著不可低估的現實意義和前瞻意義。

[關鍵詞]DV 影視 影像

不論DV是作為一種獨立于電影電視外的影像方式，還是作為一種民間話語的影視權利，當下DV已經成為一種個人的生活記錄和觀念表達的方式存在于我們的公共媒體中。DV在中國有點兒像1994年的“伊妹兒”和1998年的數碼照相機——曾經貴為“王謝堂前燕”，轉瞬之間就“飛入尋常百姓家”，成為普通人觸手可及的情感載體。由于DV易操作、投資少、題材廣泛、拍攝手法不受限制，而且一個人就能包攬制片、導演、編劇、剪輯師、錄音師等所有工作，所以成為許多平民百姓“造夢”的機器。

這些DV大都將目光投向社會里最普通的老百姓，特別是一些處于“中心”以外的邊緣群體，展現他們的生存環境和生活狀態。而DV作品在電視節目中的出現，也表明主流媒體對DV紀錄這一民間話語方式的重視或不可忽視。

毫無疑問，DV使普通人能夠將看到的現實即時地記錄下來。以下報道的DV展播就記錄了一個普通人的一個片段：

“小宇18歲了。父親在他生日這一天，將一份珍藏了18年的禮物送給了他。這是一個神秘的信封，里面封存著小宇的出生證，還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在小宇出生那一天寫下的祝福。18年過去了，樸素的祝福帶給一個少年的，卻是心靈的撞擊。”

這是出現在中央電視臺社教節目中心錄制的“托起明天的太陽”晚會上的一個感人片段。據該臺晚會承辦方中央電視臺《講述》欄目的負責人介紹，“托起明天的太陽”是以關注未成年人成長為主題，委托《講述》欄目在2005年9月底啟動的一項面向社會征集DV作品、攝影作品和征文的活動。應征期間共收到作品6500多件，其中，DV作品2260多部。盡管DV參展作品不少，但解讀這次活動的意義，不能單純從數字本身出發。而應該看到，“這次DV展播就是突出全民參與的理念，就是要為大家提供另外一種表達方式，不僅是用筆，用歌聲，還要用影像來表達每個人心中和眼中的世界。”中央電視臺科教頻道社會專題部副主任李欣說，DV和普通民眾之間不應該有技術的鴻溝，提出“大家一起來DV”的活動就是要消除技術鴻溝，消除普通觀眾對DV的陌生感。DV大賽不僅是DV發燒友、DV愛好者等專業人士的大賽，還應該是普通觀眾的DV大賽。

難怪北京實驗社“DV小組”的策劃者吳文光指出：“DV代表了一種真正個人的表達方式”。北京的這個實驗小組是國內最早的一個民間組織，成員是一批青年DV愛好者，成員都用拍出來的影像表達自己的想法，雖然未必都是嚴格意義上的作品。但從中可以看到DV人對生活的誠懇的紀錄態度。國內年輕人自組的DV小組，已經拍攝了許多作品。北大新青年網站的電影夜航船提倡普通人——尤其是青年學生——拿起機器(不論是攝影機、攝像機還是照相機)，拍攝自己眼中的世界，造就自己的藝術品。他們的宗旨是“從電影貴族的手中奪回拍攝的權力。”按DV人的說法，紀錄自己和自己周圍的生活，也是一種證明自己存在的手段。在DV的鏡頭中，人們對自己平凡的日常生活產生了奇特的陌生感，這種類似于窺視的視覺經驗，讓人產生一種奇妙的快感和表現的欲望。

在圈內有一定知名度的導演寧盈認為：“DV人關注的對象是一些我們平時打開電視都很少見的人，所以這個本身就非常有意義。影像上允許這些人存在，允許一些我們生活中日常所見的一些生活現象，存在于我們電視或者我們公眾影像上，這個本身非常重要。比如說自己平時打開電視，我可能很多節目就是一掃而過，很多有漂亮主持人的，或者節目很花哨的內容，我可能根本不感覺興趣，但是DV人的鏡頭對準了一個讓我有新鮮感的畫面本身，我覺得在中國電影或者電視，就是影像行業，都是一個突破，因為長期以來我們影像的局限太多了。比如一說到什么就是邊緣人，一說到什么就是小人物，一說到誰就是底層，我不知道中國社會有誰是上層的，而且把鏡頭只對著一些高大，或者只對著一些所謂上層人，有什么意義，所以我覺得看DV作品，包括電視臺所有的紀錄片，都有一種異常的興奮。”

顯然，現在影像媒介被掌握在越來越多的普通人手中，每個人都有可能記錄下自己的生活，并且以影像的形式讓別人看到，進行溝通和交流。

這也導致了和DV方式有關的影像作品數量驟然增加，內容更加豐富。除了賈樟柯、吳文光這樣因為采用DV拍攝手法而引人注目的職業藝術家之外，更多的還是默默無聞的普通人。比如，北京大學生電影節組織的全國大學生短片大賽，早有遠見的鳳凰衛視推出的著名DV欄目《中華青年影像大展》等，其它比較有影響的DV片競賽展映的活動還有：北京電影學院主辦的國際學生影視作品展、北京大學生電影節錄像作品展、高校輪辦的華語大學生影視作品展、中國藝術院校大學生數碼媒體藝術大賽、北京歌華DV文化發展研究中心主辦的北京國際DV論壇“原創DV大賽”等等。在這些開展得如火如荼的活動中，個人影像制作在華麗炫目的時尚外衣之下，逐漸傳遞出遠比新潮更為重要的訊息。近期不少先鋒雜志都陸續開設了“DV工作站”、“DV作坊”等專欄。DV方式所提示的“個人化書寫”為影像藝術提供了新的發展維度，對于影像語言的發展前景其意義也非同尋常。

隨著DV時代的到來，影像受眾進一步細分的格局遲早會形成。因此，電視媒介主動為DV打開通道，創造電視與DV合作的平臺，對于占有廣泛影像資源及新的受眾群體無疑有著不可低估的現實意義和前瞻意義。DV時代的到來意味影像霸權的結束。DV給予每個人表達的機會，從DV里走出來的人才，是否會讓“第x代”導演感到危機?

的確，從電影電視的歷史軌跡發展中我們看到，在DV沒有出現以前，電影電視這些影像傳播工具和技術由于價格的原因只掌握在少數專業人士的手中，在大眾參與性上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而DV的出現則改變了這種現象。美國著名獨立制片人詹·詹斯特概括DV的優點即為“能輕巧、價廉、自由地干事”，正是這樣的特點決定了DV能夠走進民間，使更多的人能夠分享影像表達的話語權。現在已經出現了不少個人獨立制作的DV紀錄片，這其中不乏頗有影響的作品，如：楊天乙的《老頭》(1999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電影節“亞洲新浪潮”優秀獎；2000法國真實電影節評委會獎；2000德國萊比錫電影節金獎、觀眾最喜愛影片獎)；蔣志的《食指》(2000年獲由CCAA評審的中國當代藝術獎)，吳文光的《江湖》，和雎安奇的《北京風很大》(第50屆(2000)柏林國際電影節青年論壇正式作品，澳大利亞國際獨立電影節上獲“最高喝彩紀錄片獎”)，朱傳明的《北京彈匠》(1999年日本山形紀錄片電影節“亞洲新潮流獎”)。正是DV所提供的自由表達權利，才使得紀錄片的創作擁有了更廣泛的視角，創作者單純的表達欲望又能使官方態度的影響降到極低值，真實的精神在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揚。

也許DV片的深刻影響遠非上述一兩段文字所能預測和概括，但上面所論及的至少是DV對于二影像的繁榮能起到的最基本的作用。有很多人認為DV文化和電影電視本來就屬于精英文化，一旦被大眾化了，將喪失其本來的生命力。我們以為，作為對生活的反映，DV片應該走向大眾，去接受大眾的考驗。如果僅僅局限于個性表達的小圈子里自娛自樂，那么DV片的整體創作將會呈現視角狹隘的狀態，這對于DV片的真實精神本身就是一種破壞。DV的出現將拍攝權回歸了大眾，那么這些來源于大眾創作的片子自然也應該面向大眾去傳播，去接受大眾的評價，如此往復，才能推動DV片向前發展。

近年來，還有一個值得我們關注的現象是，青年OV影像已經成為青年文化領域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達到了一定的廣度與深度。各個網站存儲著大量可供下載的DV短片；電視欄目也推出了眾多短片；各種大賽則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各類短片。鳳凰衛視中文臺《中華青年影像大展：DV新世代》欄目，僅在2002－2003年的一年間就播出了中國內地青年制作的DV短片180多部：上海電視臺紀實頻道《新生代》欄目作為內地首創的DV紀錄片欄目，兩年來已播出了100多部紀錄片；北京大學生電影節自2000年起設立的“大學生錄像作品大賽”專項獎舉行了四屆，從最初只有30部左右的作品參賽，第四屆發展到175部DV作品參加評選；2004年6月份結束的第六屆全國大學生電視作品大賽，也吸引了全國高校交來的225部參賽作品。這些數據昭示著日益壯大的青年DV影像隊伍，昭示著群體抗拒態度的日趨明朗，也昭示著從邊緣展開的精神抗拒成為了可能。不過，要想逃離主流媒體社會價值觀與資本贏利邏輯的雙重束縛，通過DV建構起屬于自己的青年亞文化，不是一件想當然的事情。只有將自己動手創造自己文化的念頭轉化為一個群體的內在沖動，才能在眾聲喧嘩中發出自己的聲音。青年作為一個群體，雖然一時無法改變主流媒體社會價值系統支配地位和四處彌漫的消費主義意識形態的侵蝕，但是從邊緣開始，是進行群體精神自救，構筑自我特色更為鮮明的青年亞文化的堅實起點。

DV也可以向兩個方向發展，個人化和商業化。目前商業運作還缺乏一個成熟的運作機制。個人化的作品會更有意義，可行性更強。這兩個方向都可以實驗。個人化作品拍攝得要有個性才行。這對無論是受過學院訓練和沒受過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很困難的問題。拍攝個人化作品，DV相對于膠片而言，從成本到制作等方面都更有優勢。正是從這種優勢來說，有人認為DV是一種生活態度。DV并不能改變我們的生活，但一種態度卻可以改變我們對生活的認識。DV從一種技術手段上升為一種對生活理解的深層面認識，已經脫離了技術比較的糾纏。但從另外一種層面上解釋，DV只能是一種手段，是拍攝及表達的手段。只有在個人化的作品中，這種手段才有可能演變為一種生活態度。個人化作品是一種形式，只有推進到個性化作品中，DV才發揮了它的潛能。從這樣的邏輯來看，DV不是目標，個性化作品才是。區分個人化作品與個性化作品，會讓DV作品開始成熟。也許，目前對DV作品評論和理論建構還為時尚早。這并不妨礙對DV的思考，相反，提早介入將會有力地影響DV創作。應該有一些理論家來關注這一現象。

從電影膠片到電視視頻，再到今天的DV，代表了人類三次影像技術變革：從工業電影到電子媒介，再到數字時代。其價值取向體現了一種民主化進程：影像藝術由精英走向普羅大眾。DV最大限度地刷新了影像藝術觀念，其器材小型化、技術簡單易行促進了廣泛的影像業余性、平民性、自主性參與。一如賈樟柯曾經宣稱的“業余電影時代即將到來”——現在是已經到來了。這樣一種民間的影像文化會被逐漸建立起來，進而影響到整個中國人的文化習慣，為中華文化的積累提供更多的方式和內容，也許今天的個人影像，經過若干年之后，就會成為共同的集體回憶，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