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視音樂的形式特征

[摘要]電視音樂是伴隨電視媒體產生而興起的一種新型音樂樣式，與其它音樂樣式相比，其基本形態特征與織構方式特質都具有自身的鮮明特點。

[關鍵詞]電視音樂 基本形態 織構方式

20世紀以來，包括電視在內的現代媒體開始廣泛出現，并且作為一種大眾文化產業逐漸發達、興盛，這為19世紀中期開始顯出停滯狀態的音樂發展提供了新的生長空間。在這一發展過程中，由音樂與電視媒體的“聯姻”。促生了多種新的音樂樣式，主要有電視音樂、音樂電視，以及電視音樂片等，其間由于電視音樂與電視媒體的親和性更為密切，使它顯現出了殊異于傳統音樂樣式的本質與各種屬性，已逐漸成為一種新型的音樂藝術樣式。

本文所探討的電視音樂，是指專門為各類電視節目(諸如電視劇，電視片，大型電視專題節目——如新聞專題片、電視紀錄片、電視風光片等，廣告，綜藝節目等)而創作的音樂，它依據特定電視節目主題思想與藝術傳達的要求，把音樂與有聲語言等各種類型的音響形式互滲互補、有機地融為一體，在本質、屬性、形式等方面，與現代實驗音樂以前的一切傳統音樂樣式有著質的區別。論者主要從基本形態特征與織構方式兩方面分析它的某些重要形式特征，展示其獨特的藝術本質。

一、電視音樂的基本形態特征

電視音樂的基本形態特征主要表現在兩方面：

一方面，在結構、曲體方面呈現出短小、片斷式、間隔性、不完整等特征。這一特征的生成主要源于電視音樂的創作必須依據特定電視節目的主題表現與藝術傳達要求的屬性。在制作音樂時必須考慮到它的特殊功用，首先在形態上，必須力求短小、精煉，而且呈片斷式散落于節目的各部分，各個樂句相互間隔，不相連貫。具體而言，在創作實踐中，受主題演進與電視畫面的制約，一個相對完整的電視音樂段落／片斷通常只有15秒、30秒鐘的播放時間，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要完成一個音樂主題的呈示、展開、再現的全過程是不太可能的，往往根據需要只能容納、使用幾個單音、幾個節奏型或一個樂句。這樣與其它音樂形態相比。明顯顯得時段短小、結構不完整、樂句分裂，呈片斷狀等特征。

另一方面，在音響形態上，電視音樂是被壓“扁”了的音樂。眾所周知，在對一般音樂的欣賞中，最有感染力的方式是在聆聽時能獲得現場的真切感，當然，這是由音樂欣賞的場域決定的，比如聆聽音樂會現場演出時，由于音樂廳聲場是經過專門設計的，樂隊的座位安排也很有講究，所以傳到我們耳朵里的聲音是立體的。而即使只是在欣賞CD唱盤。由于它的制作都是多軌錄音，欣賞它的家庭影院也有2－5音箱，這些也都能夠確保立體聲的音樂欣賞效果。但在電視音樂中，大多數是解說占一個聲道，音樂占一個聲道，在最后合成時，兩種聲音還要擠在一個聲道里出來。其中音樂又絕對不能壓過解說，從這一意義上講，電視音樂是被壓“扁”了的音樂。

以上談到電視音樂的形態特質，如從傳統音樂結構的理念來看，它是不完整的，而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它也不能滿足受眾在聽覺與審美體驗上對音樂本身的完整需求。但是如從電視音樂的獨有屬性與功用這一角度來看，這種“不完整性”恰是它屬性的一種表現，有著自身的優點：其一。這種“不完整性”并不影響它的功用，優秀的電視音樂配合電視畫面、情節等成分，完全可以為大眾帶來高度的精神享受，甚至某種審美理想的實現。其二，從具體的技術層面來講，音樂人可根據節目內容、主題表達的需要，通過調音臺對音樂做漸強、漸弱、漸起、漸隱、漸快、漸慢等技術處理。使片斷、不完整的樂句恰到好處地配合畫面與劇情，保持聽覺上的連貫、順耳，如某些較成功的電視詩歌、散文節目，那些極為恰切的背景配樂，越過許多文字傳達的具體內容，通過幾個短小樂句或一個音樂動機的反復出現。精微地傳達出人聲朗誦仍難以傳遞的情感與韻味，這時受眾在聽覺感受與審美體驗上獲得當然也是完整的體驗。從此意義上講，電視音樂的這種不完整結構的表現力。并不亞于一個播放時間較長的“完整”音樂段落。此外，某些類型的電視音樂雖然只以幾個樂句或幾個節奏型形式呈現，但卻可以擔當完整的符號功能，如中央電視臺的《新聞聯播》播放前的音樂、《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開賽前的“片頭樂”等。由此，我們完全可以說電視音樂是一種形式“不完整”，但內容卻是“完整”的音樂形態。

二、電視音樂織構方式的特質

概括而言，電視音樂在織構方式上的特質主要表現如下：

首先，表現出很強的“自由”“拼貼”特性。所謂“自由”“拼貼”，是指電視音樂人在制作音樂時，可以依據電視節目的內容充分發揮主動性，打破不同時代，不同體裁、不同風格作品的界限，將各種音樂素材、音樂要素巧妙地“嫁接”在一起，形成一個相對完整意義上的電視音樂作品，這樣使得它在結構、形態上就表現出靈活自由、巧妙多變、五色雜陳、兼容并蓄的情狀。這一重要特質的形成，是由電視音樂的基本屬性所決定的，即在制作中，它首要追求的是對于節目主題與藝術最大限度的表現力，以及表現的深度、廣度等，音樂的制作不再遵從傳統音樂形式所要求的風格、結構、體裁、曲式等的統一為鵠，而只能去追求主題表現、情感表現等的完整統一，這種特殊的功用決定了多種不同結構、時代、體裁、風格等的音樂元素可以共同相融于一個完整的電視音樂作品中。

當然，這種“自由”“拼貼”織構方式的形成，與電視節目的受眾特征也有著密切關系。電視觀眾收看電視的活動，與電視出現前的大多數文化欣賞、參與活動有著較大不同。因為電視本身是一種娛樂文化，它播放的目的是使人們獲得感性愉悅，而大多數觀眾收看電視節目的首要目的也是為了娛樂和各類信息的接受，自然對電視音樂的欣賞情況也大抵如此；而且人們欣賞電視音樂的場合是在舒適、輕松、自由、毫無拘束的家庭中，選擇的時段往往又是在一天中最為休閑的時刻，所以對節目的選擇是主觀隨意的，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好惡隨時中止對音樂的欣賞，此時的想象力與注意力較為隨意、自由，很難高度集中地欣賞全部節目的展現，更不可能對電視音樂有較為準確的把握了，所以決定了編導在創作音樂時，也要考慮到大多數受眾的基本特點，對各種音樂素材、元素進行相對自由的拼貼，滿足不同觀眾的欣賞需求。

不過這里所講的“自由”并不是無序的、游戲式的隨意而為，是在不偏離一個主題思想的前提下進行的。具體而言，在剪輯音樂時，編導可以根據節目的基調對音樂進行組合，例如，如果節目表現的是謳歌與向往的基調，可以盡量采用大調式的音樂組合在一起；如果是懷念與追憶的基調，可采用小調的音樂組合；……尤其是在電視劇音樂的編配上，更要注意作品的中心思想與抒情基調，這樣才能使電視片的主題在音樂的襯托下更富有神采，通過音樂傳達出劇中更豐富的思想內涵，刻畫出主人公更深刻的內心世界。如葉小鋼為電視連續劇《玉觀音》所作的音樂，與關峽為電視連續劇《激情燃燒的歲月》所作的音樂就是較好的例子。在《玉觀音》片頭有一段貫穿全劇的表現作品基調、內容的鋼琴音樂，它的珠玉落盤般連續下行的音階。配合著劇中唯美的風光畫面，伴隨著兩位主人公的行止、情感，較成功的展現出了主人公命運多舛，而靈魂又異常純潔、超凡入圣的純美境界，曲作者通過純凈、典雅的鋼琴音樂準確地傳達了該劇關于靈魂、命運等抽象命題。

電視連續劇《激情燃燒的歲月》不僅需要刻畫主人公情感變化的心理，而且還需展示大量有關故事發生背景的歷史信息，這就需要把塑造人物性格、展示情感經歷的音樂創作與塑造特定歷史時空的音樂進行“自由”的“嫁接”。關于歷史時空的塑造，曲作者采用了“22首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各個歷史時期，最具有典型性的軍旅歌曲、群眾歌曲、藝術歌曲、歌劇或舞劇歌曲，以及民間歌曲”，以此作為全劇的畫面內音樂，這種手法幾乎成為歷史題材片慣用的一種定式。該片音樂的獨特之處在于片頭與片尾處的純器樂部分：在片頭的引子部分，采用了交響樂隊齊奏的方式，接著用銅管樂與定音鼓主奏一種號角式的樂句進行主題的呈示。結合著快速剪接的電視片頭畫面，給人以恢弘，豪邁、激越之感，恰切地闡釋了劇中主人公石光榮的軍人性格。而片尾曲的音樂顯得婉柔。溫情，更像是女主人公的主題，與片頭曲形成對比，巧妙地傳達了女主人公心理、情感的細膩變化過程。

另外。在紅色經典電視連續劇《紅旗譜》的配樂中，徐沛東采用高亢的河北梆子、與冀中民歌的音樂元素，并使用善于表現雄壯、高亢、悲涼等情緒的民間樂器嗩吶，使得整部電視劇音樂的創作完美地傳達出了這部革命史詩巨作的主要基調。當然還有像電視劇《大宅門》的配樂，作曲家趙季平結合劇情，大量采用京劇的鑼鼓點，把整部作品的“京味”渲染的醇厚、芳香，等等，這里不復贅述。

其次，電視音樂在織構方式上還表現出極強的“混雜性”特色。

電視音樂能夠容納多重音樂以外的其它藝術元素，甚至是非藝術的元素。這與傳統音樂樣式相比顯得較為多樣與混雜，論者權且稱之為“混雜性”。不過這多種元素并非是雜湊無序的，它們是完整諧和的一體，共同織構出一部完整的電視音樂作品，事實上，這也極大地增強了音樂的表現力。

限于篇幅，這里主要就電視音樂在音樂元素方面的“混雜性”特征加以分析。在音樂元素方面，電視音樂可以容納解說、音響(范圍極廣，甚至包括嘈雜的人聲，以及各種噪音等)等。如果音樂、解說、音響三者結合好的話，能更充分地表現電視作品本身的主題與情感基調，如在電視藝術片《鄧小平》中，舒緩、雄壯的音樂與解說的巧妙結合。十分成功地描繪出了一代世紀偉人輝煌。而又滄桑、漫長的人生歷程，以及名垂青史的豐功偉績，給予觀眾極大的心靈震撼。而在某些情況下，當一部電視作品和其制作人的一些重要理念，與所要傳達的情緒難以通過電視充分傳達出來時，音樂與解說、音響的恰切結合卻能夠巧妙地解決這一問題，例如電視連續劇《圍城》、《大宅門》的音樂制作就是這方面成功范例。下面以《圍城》為例加以分析。

對于電視劇《圍城》而言，由于受電視劇表現形式的限制，它不能像小說那樣充分地表達作者深沉、睿智的精神境界，與洞徹人生后審視世界的特殊心態——從容地、站在高處俯視人生世界，同樣也難以充分表現出知識分子群落所特有的特殊精神狀態與文化品格，而這些恰是整部作品的思想精髓。這一極為微妙的、電視劇形式通常難以傳達的命題，卻借助于音樂非常成功地表現了出來。在劇情展開的進程中，尤其是在片頭，作品時常以畫外音的形式，把能夠表現出作者思想、態度，以及作品基調的一些精辟的警句，以寧靜、客觀、從容的語調解說了出來，與此同時，寧靜、舒朗、客觀、理智，而又淡雅、從容的音樂也隨之出現，極為巧妙、精微地傳達出了作者高雅、脫俗、睿智，冷靜地站在人生邊上俯視世界的精神狀態，同時透出濃重的文化韻味與書卷氣息，將作品的基調較為完整準確地傳達了出來，最終使整部電視劇成為珠聯壁合的一個藝術整體。

在電視音樂的織構過程中，還有很多具體的技術要求。比如在給解說詞或給詩文朗誦配樂時，編導一定要恰切地處理好二者的節奏關系，以及情緒表達的分寸，控制好音樂的輕、重、緩、疾：在解說詞密集的部分，音樂可在背景處小音量地托著解說詞走，在解說的空檔，音樂可以漸強表現一下，以冀做到此長彼消；在情緒明朗時，音樂可漸強、漸快一些，情緒灰暗時，音樂可作漸弱、漸慢處理……在給電視劇配樂時，不僅要符合劇作本身的風格、情緒的變化，更要隨劇情的發展進行不同的處理。在烘托氣氛、渲染情緒的同時，也要為劇情的推進發展提供動力。等等。

綜上所論，若從19世紀中后期之前的傳統音樂概念來審視電視音樂，它存在著較大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非藝術的。但如果以新時代文化的發展眼光來考量，它又存在著極大的合理性：一方面，在實驗／先鋒音樂廣泛興起之后，電視音樂的“涵括性”并非是殊異的特質，正是提高音樂表現力的一種必然要求；另一方面，由于有著多種藝術元素與非藝術元素的加入，使得它具有了多種的表現力，這恰是電視發展所迫切要求的，可以說，電視音樂在滿足這一要求方面的作用，是其它任何音樂樣式都無法替代的，這也就是它存在的最大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