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法官的司法良知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廣州 510420)

[摘 要]司法自由裁量權給法官的審判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如果這種裁量權不能得到很好的控制會直接導致司法腐敗，損害司法權威#65377;法官作為法律的適用者，其品質決定了裁判的品質#65377;要實現“司法公正，一心為民”的目標，必須加強法官隊伍的良心建設，是法官真正成為社會正義的守護神#65377;

[關鍵詞]自由裁量權;司法公正;司法良知

[中圖分類號]DF817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5-0092-03

公正是司法改革追求的永恒的目標，而法官作為法律的適用者，裁判的作出者，其品質決定了裁判的品質#65377;因而，提高法官的素質，加強法官隊伍的良心建設將關系到我國司法改革的成效，反之，忽略法官的司法良知，將會直接導致司法腐敗以及冤假錯案的產生，損害司法的權威#65377;我們先來看看這起近年來備受關注的冤假錯案是怎樣產生的: 1994年1月20日，張在玉(佘祥林的妻子)失蹤后，其親屬懷疑是被佘殺害#65377;同年4月11日，呂沖村一水塘發現一具女尸，經張的親屬辨認與張在玉的特征相符，公安機關立案偵查#65377;1994年10月，原荊州地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佘祥林死刑，佘提出上訴#65377;湖北省高院認為此案至少有五大疑點:被告人的交代前后矛盾，時供時翻，間接證據無法形成證據鏈，不足以定案;被告人供述殺妻的方式多達四五種，僅擇其一種認定沒有依據;僅憑被告人的口供認定兇器是石頭，依據不足;張在玉換下的衣物去向不明;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提審筆錄，經向該案偵察員了解與事實不符#65377;二審法院于1995年1月撤銷一審判決，以事實不清#65380;證據不足為由發回重審#65377;此后，案件又經過了補充偵查#65380;起訴#65380;退回補充偵查等一系列曲折環節#65377;直到1996年12月，由于行政區劃變更(京山縣由荊州市劃歸荊門市管轄)，京山縣政法委將此案報請荊門市政法委協調#65377;1997年10月，荊門市政法委召開了由荊門市法院和檢察院#65380;京山縣政法委和有關單位負責人參加的協調會議#65377;會議決定:此案由京山縣檢察院向京山縣法院提起公訴;因為省高院提出的問題中至今有3個無法查清，對佘祥林判處有期徒刑#65377;1998年6月，京山縣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佘有期徒刑15年，同年9月，荊門市中級法院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65377;2005年，張在玉回家，佘祥林的冤情得以洗清#65377;與之類似的河南胥敬祥搶劫盜竊冤案#65380;安徽巢湖張虎等故意傷害冤案，都是在疑點重重#65380;破綻百出的情況下，人民法院辦成了“鐵案”#65377;對于錯案形成的原因，理論界和實務部門作了種種分析，有的學者認為，要防止錯案的產生，必須貫徹“疑罪從無”原則;另外的觀點認為，防止錯案關鍵是賦予被告人沉默權#65377;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等等各種觀點從制度層面上分析了防止錯案產生的途徑#65377;但筆者以為，整個錯案形成的過程是法官嚴重不負責任#65380;司法良知湮沒的過程#65377;因為從一審#65380;到二審#65380;再審，任何一級法院#65380;任何一個審判法官只要嚴格依法辦事都能及時防止冤案的產生#65377;由此可見，在強調司法公正的今天，除了加強制度建設外，還必須注重法官的社會良知這一內在的精神建設，是法官真正成為社會正義的守護者#65377;

一#65380;司法中法官的自由裁量

何謂自由裁量權?英國法學家戴維.M.沃克的指出，“自由裁量權，指酌情作出決定的權利，并且這種決定在當時情況下應是公正#65380;正確#65380;公平和合理的#65377;法律常常授予法官以權利或責任，使其在某種情況下可以行使自由裁量權#65377;有時是根據情勢所需，有時則僅僅在規定的限度內行使這種權利#65377;”①在具體案件的審判中，通常表現為法官通過內心確信的案件事實和證據，依據法律，憑借自己的審判經驗#65380;道德良心#65380;價值觀念，運用理性思維和邏輯判斷進行推理，從而作出對案件的判決#65377;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是司法工作的必然要求，也是世界各國的司法工作中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65377;

1.為什么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一般認為，有以下幾點理由可以說明必須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65377;其一，社會現實與法律的穩定性#65380;表達能力存在巨大的矛盾#65377;法律是對社會現象的反映，但是立法有嚴格的程序和條件的要求，一種社會現象反映到法律中要經過較為漫長的過程#65377;法律條文本身是抽象的，它不可能將社會現實的方方面面作具體#65380;明確的規定#65377;社會生活現實是千變萬化的，新情況#65380;新問題層出不窮的出現#65377;這就使得總是在某些領域存在“空白”和“盲點”，我們無法作的有法可依，依法辦事#65377;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能夠及時地補充法律的漏洞，并為以后法律的制定和完善奠定良好的基礎，由此促動了成文法的發展#65377;法官的自由裁量對成文法發展的作用，英國學者阿蒂亞有過這樣的描述，在法律創制領域，法官就如同國際象棋中的小卒，立法者則是王后，卒子雖小但意義重大，它可以一步一步地到達棋盤的對方甚至消滅王后#65377;①其二，司法工作的性質決定了法官自由裁量權存在的必要性#65377;法律是死的，再好的法律都要靠人去實施#65377;司法工作具有主觀性，對于事實的認定#65380;證據的采信#65380;法律的選擇使用都離不開法官的內心確信，司法工作不能排除一切人的因素#65377;如在刑事案件審判中，什么叫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主要是法官依據自己的理解#65380;感覺#65380;經驗去判斷#65377;法官是連接抽象的法律法規與生動的社會現實的紐帶，我們不可能讓法官變成沒有感情#65380;沒有思想的自動售貨機，機械地去處理案件#65377;其三，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是法制建設與實現司法公正的需要#65377;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總會遇到不符合時代或不符合社會正義的惡法，即使是一部符合了社會正義的善律，由于它考慮的是大多數情況，沒有照顧到特殊情況，因而在特殊案件中不能做到公正#65377;如在一起18歲高三學生狀告父母因為重男輕女拒絕為自己支付學費的訴訟案件中，如果機械地依據法律而不考慮中國的國情與案件的具體情況，作出的判決即使符合了法律，但也難以有效解決社會糾紛，創造和諧的法律秩序#65377;在這種情況之下，正義之考慮會在一定的狹小的范圍內要求背離某條業已確定的規范或者對該規范作擴大解釋，以達到公正滿意的裁決該案#65377;②通過法官審理過程中主觀能動性的發揮，防止了惡法對法制的傷害，使法條從僵化走向靈活，更好地適應了特殊情況下公正的需要#65377;

2.法官自由裁量權的異化與濫用#65377;孟德斯鳩指出，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他們使用權利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只是一條萬古不易的經驗#65377;司法裁量權也不例外#65377;如果法官的司法裁量權沒有得到很好的規范與控制，則不僅無益于自身價值的實現，反而會使法律遭受嚴重的災難#65377;對此，奧斯丁曾指出，法院的判決往往取決于法官在政治上是保守#65380;自由，還是激進;取決于他在立法上是信仰傳統還是心眼改革;取決于他是傾向于強有力的政府還是傾向無力的政府;抑或取決于他所具有的獨特主觀信念是什么，這是一種不可容忍的狀況，因為這種狀況會削弱法律有益權威性的基礎，并會在經過一段時間后導致某種司法危機#65377;法官司法裁量權的異化，直接導致了以下兩種弊端的出現#65377;其一，導致了司法的不穩定性與隨意性增強，損害司法權威#65377;由于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法官的情緒#65380;直覺#65380;情感#65380;脾氣#65380;品質#65380;愛好等其它非法律因素對案件的審理有很大的影響，這樣就會使得同樣得到案件由于審理的法官不同會得到不同的處理#65377;因此對于一些是事實已經很清楚的案件，當事人總是會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不斷地去上訴#65380;申訴#65380;信訪，他們期望案件在另外的法官手上會有著相反的處理#65377;這樣，矛盾的判決，無理上訴#65380;纏訴等現象就產生了#65377;其二，對司法裁量權的濫用最嚴重的結果就是司法腐敗#65377;波斯納認為，司法裁量權是一塊空地或一個黑箱，黑箱里的成分復雜多樣，法律只是其中的一種成分與原料，黑箱里還有其它重要的因素起著重要的作用#65377;這樣一個不透明的暗箱，給以權謀私#65380;枉法裁判#65380;徇私舞弊等腐敗現象提供了肥沃的土壤#65377;諸如“地方保護主義”#65380;“部門保護主義”#65380;同罪不同罰#65380;量刑畸輕畸重以及荒誕的冤假錯案都有此而產生#65377;據《望東方周報》報道，最近十年來，全國共發生有據可查的冤案多達20萬起#65377;如此眾多的冤假錯案，與法官自由裁量權的濫用都有著直接的關聯#65377;

二#65380;法官的良知是社會正義的最終保障

如何控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學者們給出了許多建議#65377;如加強立法預測，完善立法技術，減少法律空白;加強檢察機關的審判監督作用;完善法官管理制度;引入判例制度#65377;……然筆者以為，縱觀我國近幾年來產生的一些冤假錯案，其關鍵的原因不是無法可依，不是法官們對法條的理解有難度，也不是缺乏對法官的監督與管理制度，更不是法官們法律文化素質不高，很多冤假錯案只要法官有著一顆公正的心和對法律最起碼的信仰與尊重，在任何一個階段都是能夠避免的#65377;法官的良心是法官依據個人的理念對社會公共理念的理解和解釋，是社會公共理念#65380;個人良知和價值觀的綜合體現，包括道德#65380;政治#65380;常識#65380;哲學的價值選擇#65377;在司法過程中，法官的良心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自由心證#65377;自由心證原則是西方發達國家普遍采用的一項證據規則，是指一切證據證明力的大小以及證據的取舍和運用，法律不預先作出規定，而是由法官根.據自己的良心和理性自由判斷，并根據其形成的內心心證判決#65377;在自由心證的過程中，法官的良知以一個重要的因素#65377;在采用自由心證制度的國家，都明確強調法官的良知與法律理性#65377;如日本憲法第76條規定:法官依良心行使職權，只受憲法及法律約束#65377;曾幾何時，自由心證原則在我國被當作洪水猛獸加以批判，認為自由心證是資產階級法官歪曲事實，實行司法專斷的借口，它必然會導致冤獄遍地，司法不公#65377;然而，西方國家司法改革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65377;在美國，法官的可信度和受尊重程度總是高踞榜首，200年來，美國聯邦法官只有10名法官受過彈劾，其中5人被判無罪，4人被判有罪，1人辭職#65377;美國法官能夠贏得公眾的信任，在于他們能夠公正的審判，維護社會正義#65377;但這種公正審判的動力不是來自于強大的外力，而是靠法官們懂得自律，也就是靠他們的良心#65377;③近年來，我們對于自由心證的認識發生了很大的轉變#65377;我們逐步認識到，在一起具體的案件案件中，究竟哪些事實，哪些事實能夠作為定案的根據?適用哪一個法律，怎樣適用?歸根到底靠法官來定，考法官的良知來定#65377;那么，一個有良知的法官應該具備哪些條件呢?或者說怎樣才是一個有良知的法官?結合司法工作的性質與現實以及中國的國情，筆者以為一個有良知的法官應具備以下幾個一些素質:

1.正義的品質#65377;正義感是普通人最難能可貴的一種品質，但這種品質對法官來講卻是最重要的#65377;司法審判工作追求的永恒的#65380;終極的目標就是公正，任何法律制定的初衷無不貫穿追求公正的主旨，這一主旨能否實現，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法的適用，依賴于司法官員的良心，依賴于法官有沒有一刻公正的心#65377;正直意味著法官能夠理性地對待一切事實，有著與一切腐敗行為抗爭的勇氣與決心，不屈服于金錢#65380;美色#65380;權力以及一切外來的壓力與誘惑#65377;面對司法腐敗案件的不斷曝光以及社會公眾對司法公正的信心的不斷下降，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肖揚在2003年年初指出，“作為法官，要將公平和正義融化于自己的血液中，烙印在自己的腦海里，落實到自己的行動上#65377;要倍加尊重法官的職業，倍加珍惜法官的聲譽，倍加愛護法官的殊榮，以自己的實際行動響應黨#65380;國家和人民的期望，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建設富強#65380;民主#65380;文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貢獻力量#65377;”①法官的品質決定了裁判的品質，因而，公正的品質應該是法官選任中考慮的最基本#65380;最重要的條件，它直接關系到司法公正這一偉大的目標能否得到實現#65377;

2.良好的法律意識以及對法律的信仰#65377;社會發展的規律已經告訴我們，法治是治國的根本途徑#65377;當今的發達國家都將法制當作治國的根本保障#65377;依法治國是我國多年來奉行的一項基本國策，法官擔任著維護法治#65380;實現社會正義的神圣職責#65377;審判作為一種特殊的職業，法官必須意識到這種職業的神圣性并尊重司法工作的神圣性，培養自己的法律意識以及崇尚法律的精神，維護司法的權威與尊嚴#65377;法官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法院的司法形象，影響社會公眾對司法的信心#65377;正是有了這種對法律的信仰，我們看到在法治發達的國家，偉大的總統可以任命法官，但法官也有權力和勇氣依據法律來審判總統#65377;這種勇氣就來自于司法的權威與尊嚴#65377;

3.嚴格遵守法官職業道德#65377;造就一支政治堅定#65380;業務精通#65380;作風優良#65380;清正廉潔#65380;品德高尚的法官隊伍，是依法治國#65380;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重要條件，是人民法院履行憲法和法律職責的重要保障#65377;法官具有良好的職業道德，對于確保司法公正#65380;維護國家法治尊嚴至關重要#65377;法官的職業道德是法官在司法審判工作中的行為準則，它是對法官司法工作最全面#65380;最具體的要求#65377;

三#65380;加強法官隊伍的良心建設

構建和諧社會，是我們黨和政府提出的社會改革與發展目標#65377;為實現這一目標，最高院提出了我們的司法工作與法官必須追求“司法公正，一心為民”#65377;試想，如果我們的法官在審理案件時都本著自己的良心，做到善惡分明#65380;心地純潔#65380;大公無私，那么我們離司法公正的目標就近了一大步#65377;根據中國的社會現實，有人將法官分為四個層次，一是楷模型法官#65377;有著強烈的法律意識和以民為本的法官良心，以較高的政治素質和業務水平維護著法官形象，維護著人民法院形象，有深厚的法治思想和對公平#65380;公正的執著追求#65377;清正發自內心之中，廉潔現于細微之處#65377;不為功利所動，淡薄世俗交往#65377;二是大眾型法官#65377;有作為法官的基本“良心”，在各種制度管理和工作環境壓力下，能努力維護法院的形象，有著基本的審判水平，能做到公平#65380;公正，能注意清正和廉潔問題#65377;但有時迫于社會環境的影響，會作出一些世俗行為#65377;三是松懈型法官#65377;把審判工作作為養家糊口的一個渠道#65377;在利益和人情驅動下，往往作出一些有悖于法官良心的行為，不注意維護法院形象，審判水平不高，在清正廉潔上存在一些問題，甚至破壞法官管理制度和法律#65377;四是無德型法官#65377;缺乏法官的良心和責任心，以自我為中心，違法違紀，枉法裁判，嚴重破壞法院的形象#65377;

我們不可能要求所有的法官都是楷模型法官，但是我們必須重視法官隊伍的良心建設 #65377;正是意識到了法官的良心對實現司法公正的重大意義，今年3月的“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65380;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院長陳忠林在審議中表示:“目前司法系統干部的受教育水平越來越高，但老百姓對其信任度卻不一定呈等比上升#65377;” 要改變這一狀況，陳忠林認為應加強法官的良心教育，且良心教育要優于職業教育#65377;②由此可見，法官的良心這一內在因素的建設日益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65377;柏拉圖形象地把法官比作是醫治人們心靈上毛病的醫生，只有品德公正的法官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斷#65377;法官是社會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法官的良心是實現社會正義的守護神#65377;

[參 考 文 獻]

〔1〕張文顯.當代西方法哲學〔M〕.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1987:15-18.

〔2〕〔英〕P#8226;S#8226;阿蒂亞. 法律與現代社會〔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60-70.

〔3〕〔英〕丹寧. 法律的訓誡〔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71-78.

〔4〕 許道敏，司法公正:良心不可或缺〔N〕. 檢察日報，2003-05-27.

〔5〕〔美〕埃爾曼. 比較法律文化〔M〕. 北京:三聯書店，1990:59-60.

〔6〕肖揚.法院#65380;法官與司法改革〔J〕.法學家，2003，(1).

〔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