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西方思維差異在自我理念及話語類型方面的體現

(齊齊哈爾大學外語學院，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

[摘 要]思維方式的差異是造成文化差異及語言差異的重要原因#65377;中西方思維方式各自具有的整體性與分析性，意象性與實證性，求同性與求異性等特征潛移默化地體現在作為構成文化深層結構重要因素的自我理念中，并以隱蔽和深層影響的方式作用于語言活動，具體體現在信息排序#65380;會話原則#65380;語篇結構#65380;話語風格等話語類型的諸多方面#65377;

[關鍵詞]思維方式;自我理念;話語類型

[中圖分類號]G04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5-0156-02

思維方式是溝通文化與語言的橋梁#65377;一方面，思維方式與文化密切相關，是文化心理諸特征的集中體現，又對文化心理諸要素產生制約作用#65377;思維方式體現于民族文化的所有領域#65377;思維方式的差異，正是造成文化差異的一個重要原因#65377;另一方面，思維方式又與語言密切相關，是語言生成和發展的深層機制，語言又促使思維方式得以形成和發展#65377;語言是思維的主要工具，是思維方式的構成要素#65377;思維以一定的方式體現出來，表現于某種語言形式之中#65377;思維方式的差異，也是造成語言差異的一個重要原因#65377;

一#65380;中西方思維方式的差異

1.整體性與分析性

中國半封閉的大陸型地理環境和小農經濟哺育了儒家思想#65377;中國的整體性思維不把認識自然作為目的，而是把人與自然#65380;個體與社會看作是一個不可分割#65380;相互影響的有機整體，以主客一體實現“盡善盡美”的整體和諧境界為目標#65377;在這個整體結構中，身心合一，精神與物質#65380;思維與存在#65380;主體與客體合一#65377;孔子的“叩其兩端用其中”以及無過無不及的“中庸”觀，注重適中與適度，反對過分或不足，調和對立，實現中道#65377;對立和矛盾不過是走向和諧統一的手段和途徑#65377;西方文化的發源地希臘半島及其附近沿海地區的開放性#65380;海洋型地理環境和手工業#65380;商業#65380;航海業的發展，逐漸形成了西方注重探索自然奧秘的科學傳統#65377;分析性思維明確區分主體與客體#65380;人與自然#65380;精神與物質#65380;思維與存在#65380;現象與本質，并把兩者對立起來，以完整#65380;變化#65380;全面#65380;相對的對立#65380;統一的辯證觀點分別對這個二元世界作深入的分析研究#65377;

2.意象性與實證性

古代中國人注重“觀物取象”，設象喻理，采用意象——聯想——想象來替代概念——判斷——推理的邏輯論證#65377;傳統思維不重視語言的邏輯分析，卻注重語言所指稱的抽象意義或本體意義，用形象的語言來表達抽象的事物#65377;漢語的文字符號具有象形#65380;會意和形聲的特征#65377;中國人注重“意在言外”，注意語言背后的“象”和“意”#65377;基于直觀經驗的意象性思維還表現為類比性，如比喻#65380;象征#65380;聯想#65380;類推等#65377;類比思維把不同對象加以比較，抓住其中的相似之處，通過由此及彼，用具體形象表達抽象意義，使情物交融，生動形象，易于感悟#65377;西方的思維側重于事物的要素#65380;結構，重定形，而非定性，思維方式注重實證分析和邏輯論證，把語言作為思維的工具#65377;語言是概念的形式#65380;觀念的結構#65380;溝通的媒體#65377;西方的拼音語言不是對自然現象的模擬，而是人為規定的信號，信號以理性的規則建立象征符號，以聲音組合決定意義，因而導致語言的信號化和邏輯化#65377;

3.求同性與求異性

中國封建社會的一體化政治結構要求社會和個人的信仰和觀念一元化，造就了傳統文化的“大一統”思想#65377;傳統文化以儒家思想為正統，思維方式趨于求同#65380;排異，形成規范意識#65380;群體意識#65380;同一的價值取向#65380;人格標準和行為模式#65377;西方思維方式善于隨著不同時代#65380;不同地域，尤其是科學發展的不同歷程而變化#65377;產生于科學與民主氛圍之中的求異性思維使西方人形成個體主義，勇于探索，敢于挑戰甚至否定前人#65380;權威，思維方式趨于多元化，注重多思路#65380;多角度#65377;

二#65380;自我理念

自我理念，或稱自我觀，是“個體所習得并認定的關于其自身存在的信念#65380;態度及看法的總和(Purkey，1988)#65377;就其內涵而言，自我理念的構成包括對自我身份#65380;自我特質及自我在社會文化群體中的地位作用的認定#65377;它涉及自我身份的認同#65380;自我形象的看法等#65377;同時，自我理念也指個體所具有的價值觀和思維方式的系統，個體從中獲得一種時間上的連續感和反觀自身的內省能力，即個體在每天的生活中有一種對我之作為同一個體存在的體驗(Stewart and Bennett 1991:130)#65377;

自我理念屬于文化深層結構中的要素，是隱蔽文化的要核之一，因為自我理念如同世界觀#65380;價值觀及思維方式一樣，并非直接或物質地顯現于社會生活，而是以隱藏和深層影響的方式作于人們的行為#65377;自我理念對語言活動具有重要影響，因為語言活動作為人類交際的重要途徑，不可避免地會觸及交際行為背后的真正自我#65377;從某種意義上講，交際過程可以看作交際雙方展現自我的過程#65377;但由于文化的差異，交際活動中的自我可能呈現不同的形態#65377;

人類學家Francis L.K.Hsu認為構成自我人性本質的基本要素可以包括:無意識#65380;前意識#65380;不可表達意識#65380;可表達意識#65380;親密社會文化#65380;作用社會文化#65380;廣義社會文化和外部世界#65377;區別在于，西方文化的自我理念在可表達意識與親密社會文化之間有明確的分界，而中國文化的人性本質卻將兩者都包括在內，并且將個體與社會成員的交往作為自我理念的依據#65377;

在西方人看來，人類社會的個體不僅是獨立的生物存在，而且是獨立的心理存在和社會秩序中的獨立成員#65377;對自我主體性的強調賦予了個體獨特的認知，給予了自我觀點#65380;選擇和創造性以優先的地位#65377;隨著歷史的推進，儒家的群體原則經過不斷強化而取得了支配地位，成為傳統價值觀的主導方面，使中國文化的傳統價值系統形成了重群體#65380;輕個體的特征#65377;儒家學說中對“仁”的修養和表達是通過“禮”，即與他人共同參與社會活動而實現的，因此中國文化中的自我理念并不強調個體的主體性，而是將自我看作宇宙#65380;自然和社會的同構和共同參與者，在價值取向上形成了平衡和適度的原則，并且這種原則也體現在人們的行為規范#65380;審美和語言表達等方面#65377;

在構成文化深層結構的諸多要素中，自我理念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它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中西方思維的差異，同時對話語風格的形成具有深遠的影響#65377;

三#65380;自我理念與話語類型

1.自我理念與信息排序

漢語和英語在信息編排順序上存在較明顯的差異，例如主題信息的確定陳述#65377;漢語中常有“因為/所以”#65380;“如果/那么”#65380;“雖然/但是”的模式，分別作為話語開始和主題陳述的標記，將表示原因#65380;條件#65380;讓步的信息先行陳述，而將重要信息或主題信息放置在后#65377;英語的順序一般為先有主題再有闡述，或先有主題再有語境，而漢語的順序是先有語境，最后才是主題#65377;漢語的此種結構風格一方面反映了中國人整體關聯的思維形態，同時也是中國文化自我理念的鏡像反射，因為中國文化里的“自我”具有群體共融的特點，受到群體文化的語境制約#65377;

2.自我理念與會話原則

中西文化自我理念的差異也反映在對會話原則遵守方面#65377;Grice認為會話中的交談雙方都遵循某些規則而互相配合#65377;他提出會話“合作原則”包含:①量的準則;②質的準則;③切題準則;④方式準則#65377;Leech提出系統的禮貌原則，分為策略#65380;慷慨#65380;贊揚#65380;謙遜#65380;一致性和協同性六項準則#65377;實際上，由于西方文化的自我理念具有個體主體性的自我定位，因此英語語用對禮貌原則考慮較少#65377;而中國文化的自我理念將個體置于群體關系之中，人際關系是判定自我形象的主要參照，因此漢語語用多“遵守禮貌原則中的策略準則和一致性準則，犧牲合作原則中的各準則，尤其是質量準則和方式準則”(劉英凱1991)#65377;

3.自我理念與語篇結構

英語語篇一般按直線展開，且通常包含四個部分，即:導人#65380;主題#65380;支撐#65380;結論#65377;英語語篇的主題信息通常出現在文章或段落的開頭，其邏輯形式主要為演繹#65377;而漢語語篇的結構通常有起#65380;承#65380;轉#65380;合#65377;此外，立場是文章表達的結構語境，也是造成漢英語語篇結構差異的重要原因#65377;西方文化將判斷語篇立場好壞的標準設立為:與真實自我的接近程度#65380;對角色自覺舒適的程度#65380;態度和觀點保持始終一貫的程度，認為寫作過程即作者表達自我的過程#65377;把創造力看作個體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表達過程#65377;寫作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一種屬于自我的天賦，是自我的同構或載體#65377;西方文化這種對自我立場的強調，要求作者在寫作時一方面重視屬于自我的而非歷史或他人等間接而得的經驗，另一方面要求對文章的主題信息的具體#65380;清晰表述，使讀者能直接而準確地了解作者的觀點#65377;這與漢語語篇表達的傳統模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65377;

4.自我理念與話語風格

Gudykunst et al.從四個方面對話語風格的文化差異進行描述，即:直接或間接#65380;復雜或簡練#65380;個體或語境#65380;工具化或情緒化#65377;直接風格的特點是多以清晰易懂的語言信息表達個體真實的意圖和愿望#65377;個體風格強調個體作為行動的中心，也具有非正式化和非等級化的特征#65377;語境化風格強調談話者的社會角色，且多采用正式和標明等級區別的用語#65377;工具化風格的特點是目標明確，并依賴清晰表述的語言信息#65377;情緒化風格則更多訴諸情感，并要求對所傳遞信息的言外之意具有較強的感悟能力#65377;他認為英語為直接風格，漢語為語境化風格(1988:99--116)#65377;

議論文的寫作是漢英話語風格差異的鮮明例證#65377;關世杰(1995)以荀況的《勸學》和培根的《論求知》為例，對比分析了漢英議論文的差異，主要有:(1)《勸學》多用比喻論證，體現“取象類比”的特點，寓議于喻，三段中用了二十個比喻#65377;《論求知》多用邏輯論證，以層次分明的邏輯結構闡述主題，雖也用了四個比喻，但其作用只是補充和輔助的#65377;(2)對引經據典的態度不同:《勸學》中三次引用《詩經》，二次引用孔子的語錄，還引用了《周禮》中的典故，而《論求知》中沒有一處引用#65377;(3)文章布局不同:《勸學》體現的是曲折含蓄的風格和螺旋式的思維，而《論求知》則直導主題，表現出直線式的思維方式(1995:132-134)#65377;

上述風格差異其實正是兩種自我理念區別的生動寫照#65377;在包涵復雜社會關系的等級世界里，個人的語言表達必須常常以暗示和間接的方式進行，因此中國文化中的自我理念派生出表達方式的不確定性和非控制性#65377;英語重邏輯和理性的特點反映了西方文化的哲學精神和宗教意識，而正是這種先驗性的世界觀使該語言的思維模式形成分立個體和分別歸因的傾向#65377;

[參 考 文 獻]

〔1〕關世杰.跨文化交流學:提高涉外交流能力的學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

〔2〕劉英凱.合作原則及文化差異的英漢對比試析〔J〕.深圳大學學報，1991，(3).

〔3〕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J〕.王煒，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88.

〔4〕顧嘉祖，陸.語言與文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5〕 Stewart ，E.C. and Bennett ，M.J. 1991. American Cultural Patterns: A Cross- cultural Perspective. Yarmouth: Intercultural Press，Inc.

〔責任編輯:敖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