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的吊詭
眼下恰值年底、年初的社交季節,各式各樣的以慈善為由頭的晚宴成了這個時期的時尚。作為我們這個行業翹楚的某刊也如他們的刊名那樣進入了這個時髦的行列中。明星慈善晚宴的成功甚至已經成為那個集團的靚麗的名片。只是晚宴之后的某次電視訪談中,我的同行—作為刊物的主編卻代替那些捐贈者們經歷了種種質疑:難道不應該讓那些有錢人把花在裝扮、奢侈行為的錢全都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比如慈善?面對這種尖刻,她選擇了微笑,而回避了答案。
其實這樣的刁難遠非想像的那么難答。無獨有偶,12 月8 日, 第二嫣然晚宴在上海舉辦,其中有一個頗為感人的場面,一對自己開電器店的不那么富裕的夫婦認捐了兩萬元。李亞鵬在晚宴現場濃墨重彩地表揚了他們:“他們對我說,這一生中能有一次機會穿得漂漂亮亮地,參加一次慈善晚宴,并且知道我們的錢真的能夠幫到那些孩子,我們真的很高興。我們不能年年來,因為我的能力不夠。”這段話感人至極,同時讓人疑竇叢生。
為什么慈善晚宴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那大概是因為慈善晚宴是一個高級社交場所,所有前來行善的人必須符合上流社會的禮儀,否則就會成為一種挑釁或冒犯。我想,這對夫婦為了能夠搭上這個標準,必定是煞費苦心的—可惜,他們的衣著打扮在眾多明星中間,仍舊顯得有些寒酸。
那么,為何這對夫婦的舉動又格外令人感動呢?他們捐出的錢和那些更加富裕的人的錢有什么不同嗎?難道就因為他們更不富裕,他們的錢就承載了更多的“慈”與“善”?或者是因為他們的捐助會導致自己生活水平的下降,因此就更加神圣?慈善晚宴上的嘉賓衣著光鮮,爭奇斗艷,與那些雖未出場,卻無處不在的待捐助者的貧苦無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種反差如此之大,使得捐助者自身的生活狀態和慈善行為幾乎失去了正當性。
如果說慈善是一個隨著財富積累而邊際效益遞減的行為,越是富有的人,捐獻的意義就越小。這難道不荒唐嗎?
要搞清這些,必須明白的是慈善是奠基在等級之上的。其實這并不復雜,只要將生活水平反差巨大的人放在一起,就總會有質疑,這與慈善沒關系,并不是說一個善良的富人比一個冰冷的富人更加令人無法容忍。假若如此,公眾與媒體之刻薄簡直就會讓慈善成為不可能。慈善晚宴,不過是說,社會地位越高的人,責任就越大,晚宴是地位的象征,而慈善是責任的表現。上文中提到的那對夫婦,正是因為承擔了遠超過自己的地位應該承擔的責任,才格外令人感動。
因此,奢華的慈善并非一種費解的悖論,反而是慈善的前提。
作為根植于中國財富階層中的一本刊物,我們從不懷疑參與慈善事業人群的熱情與真誠,或許這些在西方社會已經見怪不怪的事情讓中國人接受起來總還是有點別扭——既然你那么慈悲為懷,何不將花在自己身上的錢也捐出來呢?持如此觀點的好事者不在少數,包括那位在電視上給蘇芒難堪的自以為是者。但他們不明白的是,慈善事業要得以維持,這兩種錢都是要花的。而且那些奢華的慈善事業往往比清苦的捐助者聯盟的貢獻要大得多得多。
如果中國的慈善參與者們心中有了這個認識,則我就可以放心地祝愿那些慈善事業的發起者以及參與者都能夠在新的一年中得到應有的快樂。更愿那些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不再承受“莫須有”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