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模糊限制語在《訛詐》中所反映的人際關系

提 要：本文依據社會語言學話語與權利觀點及韓禮德的人際功能理論，探討模糊限制語在英國作家阿瑟·黑利《旅館》選段《訛詐》中所構建的人際關系，擴展了模糊限制語人際功能研究的范圍，即模糊限制語除具有使言語表達含蓄委婉、禮貌客氣，模糊說話者對話語真值的承諾程度，表達對話、商討態度外，還能體現交際雙方的權勢關系，成功刻畫人物性格。

關鍵詞：模糊限制語；話語與權利；人際功能

中圖分類號：H0-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1-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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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Interpersonal Status Reflected by the Hedges in Blackmail

KangXiangying

(Hunan First Normal College， Changsha 410002， China)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interpersonal status constructed by the hedges in British writer Arthur Hailey’s Blackmail selected from Hotel in the light of the sociolinguistic theory of social power relation and Halliday’s interpersonal function，andconcludes that the exploration widens the study of the interpersonal function of hedges by supplementing the function of power relation to the original politeness， consultation and selfprotection functions.

Key words：hedges; discourse and power;interpersonal function

1 引言

近20年中國期刊網論文統計的結果表明，國內對模糊限制語的人際功能方面的研究不夠深入、系統，表現在不僅論文數量少，僅十幾篇（李佐文 2001，汪先鋒2005，張躍偉 2005，單小艷 2006，李美霞2007），而且多集中在“學術話語”（張延君）、“學術論文”（ 戴秋菊等）、“學術語篇”（ 張躍偉）和“科技英語語篇”領域（張和），對文學作品中模糊限制語所體現的人際功能的研究鮮有涉足。學者們就模糊限制語的人際功能觀點一致：可使言語表達含蓄委婉、禮貌客氣，模糊說話者對話語真值的承諾程度，表達對話、商討態度。本文依據社會語言學話語與權利觀點及韓禮德（Halliday）的人際功能理論，探討模糊限制語在英國作家阿瑟·黑利(Arthur Hailey)《旅館》(Hotel，1996) 選段《訛詐》中所構建的人際關系，擴展模糊限制語人際功能研究的范圍，從更深層次解讀、欣賞該作品。

2 模糊語言與情態的接界面

以韓禮德為代表的系統功能語言學派把語言的元功能分為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人際功能指語言體現各種人際關系的功能，主要通過語氣系統和情態系統體現，后者是其重要組成部分。情態（modality）具有“歸一性”， 韓禮德將它描述為“正負兩極之間的中間級別”（Halliday 1994），即它所涵蓋的意義領域介于“是”與“不是”兩極之間，并存在不同的量值：也許、可能、很可能等。這種介于肯定和否定之間的可能性或中間狀態在系統功能語言學里叫做“情態”。中間狀態的量值根據不同情態用語含義分低、中、高，高量值的情態最接近極性，中量值次之，低量值最遠（圖1）。情態賦值表明，情態不是截然分開的概念，而是一個連續體，這和模糊語言的定義“對象類屬邊界不清晰和性態不確定”（張喬1998），及模糊限制語的概念“表示可能性和不確定的標志語”（Biber 1988）具有相容性與重疊性。Fowler認為，表達情態的語言手段有情態助動詞、情態副詞和評價性形容詞和副詞，還有表達了解、預知和評價的動詞，如看上去（seem）、猜測（guess）、預測（foresee）、同意（approve）、不喜歡dislike）、相信（believe）等，情態動詞是表示英語情態的主要手段(Fowler 1996:168)。上述詞語大部分是模糊限制語。因此，人際功能是通過模糊語言來實現的。把人際功能與模糊限制語研究結合起來， 可拓寬語用和語篇分析的范圍，促進對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研究。

3 權勢與話語

權勢最早是由社會心理學家羅杰·布朗引入社會語言學的。權勢指在等級框架中交際參與者之間的社會地位距離或垂直距離，它是社會地位的象征，對語言形式的選擇起著重要作用。根據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的話語理論，話語是權力的產物，在話語實踐中潛隱著權力的運作，話語顯現、釋放并行使著權力，話語即權力。話語與權力之間具有復雜的互動關系。（福柯1989：98）“語言比任何其他人類現象都更能反映并揭露社會發展過程中始終存在的不平等事實”（Norman Fairclough 1999）。每個人都是“社會人”，不可避免地與他人構成一定的社會關系。韓禮德把人們在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分為“社會角色”和“交際角色”。會話中有時是“社會角色”占主導地位，有時是“交際角色”占主導地位。“社會角色”指與社會地位相一致的語言現象。（韓禮德1974）交際參與者所使用的語言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預測的，如老板與雇員之間的對話。交際中雙方所認定的相對權勢通常會發生沖突，于是雙方不斷協調、調整相互關系，以便交際能順利進行。一般說來，交際中權勢占主導地位時，具有較高社會地位的一方將會在話語中提高情態值，用不容懷疑、堅定的口吻說話，句子以祈使句為多，因為祈使句的核心作用是發布命令、指示（Jan Wright 1989:83），以顯示其威望與權力。相反，具有較低社會地位的參與者往往在話語中降低情態值，一般以匯報、請示的語氣說話，句式以陳述句、疑問句為主體，以表達自己對對方的尊重與恭順。張德祿在分析話語基調在意義上的體現時指出，“在某一角色關系中，地位高者趨向于運用高量值情態（如must， certainly， surely），以示其果斷性、決定性和斷言性。地位低者則傾向于運用低量值情態和中性情態(如perhaps， possibly， may) ，以示其試探性、對對方敬重和給對方更多的發表意見和作出決斷的余地”（張德祿1998）。而運用低量值情態和中性情態的語言特征在很大程度上體現為話語的模糊性。因此，弱勢群體在言語交際中使用的模糊言語大大超出強勢群體。當然，交際雙方話語有時出現“錯位”現象，這種“偏離”或“變異”往往隱含著深層次的語用涵義。韓禮德認為，選擇就是意義。選擇低量值，表明說話者處于守勢，底氣不足；選擇高量值，表現強烈的確定性，說話者處于攻勢，顯得霸氣。情態量值系統請見圖2 (Halliday 2004：620)：

“除了表中所列的詞，還有其他的詞語或結構可以分別用來表示情態的高、中、低三級量值。如must， ought to， need， have to 和is to 常常體現高量值；will， would， shall 和should常常體現中量值；may， might， can和could常常體現低量值”(Halliday 1994:362，2004：624）。另外，動詞know體現高量值；think體現中量值；imagine， suppose， seem， appear體現低量值。

4 模糊限制語在《訛詐》中反映的人際關系

《訛詐》中的奧其維是一家旅館的保安，社會地位較低，而公爵是僅次于親王或國王的顯赫貴族，公爵夫人還是王親國戚，因此奧其維與公爵夫婦之間的社會角色等級差距懸殊。但公爵酒后駕車，肇事逃逸，奧其維掌握了把柄后對其進行敲詐。此時， 交際角色發生了明顯的轉變，形成敲詐與被敲詐的關系。公爵夫人與敲詐者展開針鋒相對的較量，社會權勢關系幾次發生戲劇性變化，而他們之間角色的轉變都是通過模糊語言實現的。模糊限制語的巧妙運用可以客觀忠實地反映交際雙方的人際關系，成功刻畫人物性格。作者無須走到前臺，不厭其煩地說明細節，達到經濟節約，讓讀者參與解讀作品的目的。“限制語直接限定命題內容，無須繞道評價命題的態度、認知或證據的狀態，然而卻同等顯示元語用意識”（Verschueren 2000）。

4.1公爵夫人與奧其維之間人際關系的轉變

公爵夫婦犯罪后潛逃，本已如驚弓之鳥，偏在此時接到神秘電話，而電話預約者卻故意姍姍來遲（比預約的時間晚到一個小時）。因此，當旅館保安奧其維終于口叼雪茄出現時，盡管他肥胖笨拙，外表粗俗丑陋，且滿嘴說著不合語法的俚語，一向高貴霸道、清高冷傲、說話用詞考究的公爵夫人也不得不忍讓三分。此時，社會角色暫時隱退。

① My husband and I find strong smoke offensive. Would you kindly put that out.

模糊限制語Would， kindly的運用，充分表達處于劣勢的公爵夫人的心態。要在平時，她會用何等語氣呵斥這個小人！不過，此句是疑問語序，卻沒有問號，朗讀時用降調，貌似禮貌請求，實是命令，表明公爵夫人對奧其維的不滿、恐嚇與威脅。這可是忍讓后的折中選擇。而奧其維仗著掌握公爵夫婦犯罪事實，盡管自己在他們面前地位低賤，但卻目空一切，通過眼神與一系列挑釁、藐視的動作與語言向公爵夫婦公開威脅與訛詐。

② “Now then，” he said. “You two was in the hitnrun.”

③ Don’t play games， lady.

④ I told youcut it out.

⑤ Now listen， lady...

這些高情態值祈使句生動地刻畫了奧其維小人得志時的丑惡嘴臉。可見，在第一個回合較量中，奧其維一直控制著局面，掌握著話語主動權。公爵夫婦只是被動的聽眾，他們的內心隨著奧其維的敘述而忐忑不安。然而，隨著故事情節的進一步展開，雙方的角色在悄然變化。在情緒一度出現短暫的失控后，當公爵夫人意識到他只是為錢而來，抓住奧其維貪婪的弱點，從劣勢轉為強勢，最后徹底征服訛詐者，成為名副其實的權勢者。例如：

⑥ You unspeakable blackguard! How dare you!

⑦ Then you don’t know! You don’t know anything for sure! You can’t possibly prove...

這是公爵夫人發起的第一輪反攻，可由于膽小怕事的公爵的不配合而敗下陣來。模糊限制語Dare， for sure，can’t possibly準確地反映出公爵夫人由反攻轉向順從的心態軌跡。當奧其維提及車上留下的血跡時，“Oh， my god! ”顯示出公爵夫人情緒暫時完全失控。

⑧ “Tell us now， please.”

模糊限制語please暗示著公爵夫人對奧其維的態度由對抗轉向合作。這時，雙方的角色發生了戲劇性的置換，敲詐者語氣逐步緩和，公爵夫人的口吻變得傲慢霸道，社會角色歸位。作者巧妙地運用下列模糊限制語展示這一轉變過程：

⑨ “I was hoping ，” Ogilvie said， “that you folks could suggest something.”

⑩I reckon I might.

(11)I guess you’d have to take that chance. But there’s some reasons it might not be...

(12)“I thought it might be that，” Ogilvie nodded understandingly...

(13)I reckon that’s so.

(14)Well...I figure you people are pretty well fixed.

奧其維此時的言語與剛到達旅館時命令式話語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下面，請看公爵夫人驕橫跋扈、盛氣凌人的口氣：

(15)“No，” the statement was unequivocal. “We will not pay you.”

(16)Peremptorily she cut him off. “I will not listen. Instead， you will listen to me.”

(17)“Silence!” Her voice was a whiplash.

(18)She declared decisively， “We will not pay you ten thousand dollars. But we will pay you twentyfive thousand dollars.”

(19)“In return for that，” she continued evenly， “you will drive our car north.”

高情態值模糊限制語will的多次使用，充分表明公爵夫人已牢牢控制局面，奧其維的“權勢地位”被徹底動搖，他恢復到從前較低的“社會角色”地位。

4.2公爵角色的轉變

話輪是實現人際意義的重要資源。據統計，公爵總共才獲得13次話輪，且話語簡短，有些甚至僅僅是語氣助詞，并集中在前半部分。從公爵夫人與奧其維合作開始起，他就基本上退出局面，一言不發，變成名副其實的緊張而被動的旁觀者，自始至終都沒有控制過話語權。例如：

(20)The Duke said coldly， “I see.”

(21)My wife doesn’t drive.

(22)It was Duke who answered， “No one. We sent them out.”

(23)The Duke said uncertainly， “I don’t understand.”

(24)“Aah!” It was not a spoken word， but an emission of breath from the Duke of Croydon.

這些數量不多的簡短話語表明公爵的弱勢交際角色。公爵社會地位顯赫，但由于好酒、好色、好賭等惡習與疏忽大意，經常有把柄落在夫人手中，因而總是處于劣勢，對夫人只好言聽計從。

(25)It’s no go， old girl. I’m afraid. It was a good try.

(26)The Duke cautioned. “Better let him finish， old girl.”

公爵對其夫人只說了上述兩句話，且都出現低量值模糊限制語（I’m afraid，better）。可見，公爵雖然在外花天酒地，在家嚴重懼內。

肇事逃逸后，公爵受到良心的譴責與法律威懾力的雙重煎熬，在地位低賤的奧其維面前也從未挺直過腰桿。下面這些低情態值模糊限制語不僅刻畫出公爵膽小怕事、猶疑不決的個性，而且體現出他從“社會角色”到“交際角色”的轉變。

(27)What do you propose to do?

(28)I suppose that doesn’t matter now.

(29)What can I possibly say? You know what happened.

(30)That’s interesting…I didn’t know that.

5 結束語

“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屬于語用能力的一部分，如果缺乏這種能力，將會導致嚴重的言語表達失誤”（Skelton 1988）。因此，模糊限制語與人際功能相結合的研究有助于提高語用能力與作品欣賞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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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7-03-21【責任編輯 王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