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我國公平與效率關系的政策取向

中國經濟改革是以激勵機制的改革和分配制度的改革為開端的。隨著分配制度的演變，公平與效率關系的政策取向也發生了根本的改變，這種改變如果用實踐的觀點來看待，就是在社會發展的不同時期，國家和人民關注的重心有所側重。這種重心的轉移體現了效率與公平間一種巧妙的平衡。

一、公平與效率是辨證統一的關系

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問題不僅是一個單純的理論問題，而且是一個現實的政策方針問題。從社會再生產過程來看，收入分配的效率和公平并不是截然矛盾的，它們在再生產過程中是相互統一的。不僅在微觀分配領域貫徹效率原則的同時，并不完全摒棄規則公平原則；而且在宏觀領域貫徹起點、結果公平，也能保障市場效率。

公平與效率之間是一種互為存在條件，相互依賴、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相互促進的統一關系。一方面，效率是現實公平的條件，公平離不開效率。另一方面，公平是提高效率的條件，沒有公平就沒有效率。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效率與公平是相互促進的，效率來自公平的競爭。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效率與公平是一對非對抗性的矛盾，追求效率與公平的統一是社會主義的內在、本質的要求。“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需要效率；“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離不開公平。如果用實踐的觀點來看待公平與效率問題，就是在社會發展的不同時期，國家與人民關注的重心有所側重。這種重心的轉移，恰恰體現了效率與公平間一種巧妙的平衡。

二、我國公平與效率關系政策取向的變化過程

我國公平與效率關系的政策取向，先后經歷了“公平優先”思想為指導的計劃經濟階段、由“公平優先”向“效率優先”的過渡階段、“效率優先、兼顧公平”階段和“更加注重公平”的階段。

建國后的前30年，呈現“公平優先”或“公平唯一”的階段。這個階段在分配上最突出的特點是“平均主義”。這個時期，人們的普遍觀念是社會主義最大的優越性是公平，要體現公平就必須消除生產資料私有制、按資分配制度，甚至應消滅商品和貨幣關系。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在所有制上追求“一大二公三純”；在分配上按人頭分配；在資源配置上實行指令性計劃、“一平二調”。社會處在一個“等貴賤、均貧富”的狀態。

從十一屆三中全會到十四屆三中全會，呈現“公平優先”向“效率優先過渡階段”。鄧小平總結改革開放前的歷史教訓，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們走社會主義道路，根本目的是實現共同富裕，然而平均發展是不可能的。他根據事物發展不平衡規律的要求和社會主義本質的要求，提出讓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靠誠實勞動和合法經營先富起來，然后帶動更多的人一浪接一浪走向共同富裕。“農村、城市都要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勤勞致富是正當的。一部分地區先富裕起來，是大家都擁護的新辦法，新辦法比老辦法好。”鄧小平的這些論斷包含了“效率優先”的思想。伴隨著改革開放的進行，我國開始在所有制上鼓勵多種經濟成份共同發展；在分配上實行以按勞分配為主，多種分配方式共存；在資源配置上開始引入市場機制，形成了“雙軌制”。黨的十三大提出在促進效率提高的前提下體現社會公平；十四大強調在分配制度上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其他分配方式為補充，兼顧效率與公平。此時按勞分配回歸其本來意義，按資分紅、技術入股也普遍出現，人們的收入水平開始拉開。

十四屆三中全會后，呈現“效率優先、兼顧公平”階段。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進一步明確指出：“個人收入分配要堅持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制度，體現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十五大提出“堅持效率優先、兼顧公平，有利于優化資源配置，促進經濟發展，保持社會穩定。”十六大報告進一步回答了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初次分配注重效率，發揮市場的作用，鼓勵一部分人通過誠實勞動、合法經營先富起來。再分配注重公平，加強政府對分配的調節職能，調節差距過大的收入。”“初次分配注重效率，再分配注重公平，”實際上是對“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原則的具體體現。

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后，呈現“更加注重公平”的階段。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要求“更加注重公平”。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進一步強調，要“正確處理按勞分配為主體和實行多種分配方式的關系、鼓勵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注重社會公平，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切實采取有力措施解決地區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收入差距過大的問題，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十六屆五中全會再次強調“更加注重社會公平”。黨的十七大進一步指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從“公平優先”到“效率優先”，由“兼顧公平”到“注重公平”再到“更加注重公平”，我們黨對于公平與效率關系的認識經歷了一個逐步深化的過程，隨著認識的深化我國公平與效率關系的政策取向也發生了變化，這標志著我們黨在分配制度、分配原則問題上的成熟，符合不斷發展變化的社會主義建設實踐的要求。

三、實踐是我國調整公平與效率關系政策取向的立足點

我國在效率與公平關系上的政策性選擇始終堅持辯證唯物主義的方法。經濟、社會運行是不斷變化和發展的，同一個矛盾、同一個問題在不同時間、地點及不同的客觀條件下，解決的方法總是不同的。

1956年“三大改造”的完成標志著我國建立了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在借鑒蘇聯經濟模式下建立了計劃經濟體制，形成清一色公有制經濟成分，生活資料的分配原則是平均主義。這種分配模式在當時發揮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因為廣大人民渴望平等的愿望空前強烈，在當時實行相對平均分配極大激發了廣大群眾參與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主動性、積極性、創造性。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傳統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模式下的種種弊端束縛了勞動者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因為此時的公平，實際上的“抽肥補瘦”、“平均主義”、“大鍋飯”，嚴重忽視了人與人、行業與行業、企業與企業之間的能力與績效差別，整個社會失去了對效率的追求。

改革開放之后，我國重新界定了社會主義按勞分配原則，在個人收入分配方面引入和體現利益機制，否定了在分配上的高度集中和平均主義的分配方式。農村出現了一大批專業戶、城市則涌現了一大批懂管理、善經營的人員，這些人通過誠實勞動和合法經營，迅速成為“萬員戶”、“十萬元戶”、“百萬元戶”的大款，不僅提高了自己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也起到了示范的效用，勞動者的生產積極性空前高漲。

1992年黨的十四大明確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為取向改革目標，計劃和市場都是資源配置的有效手段，社會主義應該比資本主義更有效率。與此相適應，分配領域的改革必須調整，1993年中央提出“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這對解決大鍋飯平均主義帶來的效率低下的弊端，市場經濟體制激發全國人民勞動致富的積極性，促進效率提高和經濟的快速發展。經過30年的發展，我國經濟實力顯著上升，一舉成為世界第四大經濟體。

事實說明“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起到巨大促進作用。但是經濟增長的后面，貧富差距的拉大也愈來愈突出，已經成為阻礙進一步發展的障礙。首先，社會各階層收入分配差距過大從而凸顯分配不公。早在上世紀末，我國的基尼系數已達0.4的國際警戒線，而且每年都有所上升，經濟發展水平同我國大體相同的國家，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一般是1.7倍，而根據國家統計局的資料顯示，我國已達到3倍左右。2007年2月，國家發改委發布了《2006年中國居民收入年度報告》。報告顯示，2000年到2004年的五年間城鄉居民中10%最高收入組與10%最低收入組之比從4.6倍上升到9.2倍，擴大了一倍。依據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數的變動情況，財富正在以1.83%的增長速度向富人集中。而與此同時，貧困階層也明顯分化出來，目前農村還有2000多萬人尚未解決溫飽問題，城市也有1400多萬人生活在溫飽邊緣線上。這些均說明我國收入分配總體狀況呈現出“尖帽型”階段特征，分配差距過大，其中不少是由壟斷行業的壟斷收入、偷稅漏稅、不法經營、腐敗和通過權力尋租而獲得的非法收入等不公平分配造成的。其次，一些社會群體為改革發展所承擔的代價與得到的補充不對等。眾所周知，在工業化前期，我國農民因工農業產品價格剪刀差而為國家的工業化作出了重大貢獻，而在工業化的中后期，應該是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和帶動農村發展的時期。目前我國農村的情況雖然有很大改變，但農民人均收入還很低。在城市，改革開放以來，因為經濟體制和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國有企業特別是制造業系統的國有企業出現了一支為數不少的下崗失業工人隊伍。可以說，農民、產業工人曾經為改革發展承擔了相當大份額的成本或代價。從道理上講，社會發展和改革所付出的代價本應當由全社會來承擔，但是，在我國實際上主要是由工人、農民尤其是其中一部分人（比如失地或無地農民和下崗的產業工人）來承擔，同樣的社會發展和改革的成果本應該由全社會來共享，對農民、產業工人等群體為改革發展所承擔的代價和作出的貢獻，應當設法予以適當的補償。

由此可見，我國近年來最大的矛盾就是收入差距擴大帶來的社會成員心理上不平衡，從而造成社會不穩定。因此，如何解決我國發展中出現的收入差距不合理擴大造成的公平的缺乏問題逐步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根據我國社會發展的總體進程，鄧小平在1992年就指出：“走社會主義道路，就是要逐步實現共同富裕。”“如果富的愈來愈富，窮的愈來愈窮，兩極分化就會產生，而社會主義制度就應該而且能夠避免兩極分化。”“……可以設想，在本世紀末達到小康水平的時候，就要突出地提出和解決這個問題”。因此，無論是從社會發展的客觀條件，還是人們的主觀愿望來講，現在應該是考慮和解決社會主義公平問題的時候了，適時的提出“注重公平”原則的條件已經成熟。中央正是根據實際在十六屆五中全會上特別強調“更加注重公平”。隨后2006年5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更加注重公平”。十七報告指出“深化分配制度改革，增加城鄉居民收入”，“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著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逐步提高扶貧標準”，“保護合法收入，調節過高收入，取締非法收入。由此看來，“更加注重公平”是基于對我國經濟社會現實的審慎考量，是實事求是的結果。

（作者單位：廣西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