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幻小說的歷史母題
玄幻小說這一名詞,是趙善琪在黃易小說《月魔》的序言中提出的:“一個集玄學、科學和文學于一身的嶄新品種宣告誕生了,這個小說品種我們稱之為‘玄幻’小說”{1}。黃易的《尋秦記》、《大唐雙龍傳》等作品,仍然建立在傳統的文學生產方式基礎之上,相當程度上借鑒了西方幻想文學的寫作方式與審美表達,其主人公往往在古今未來的不同時空穿梭,憑借現代科技,制造古今、中西間的文化沖突和對比,最后建立功業。這里,有著濃烈的西文騎士文學、魔法傳統等因素的影響。然而,隨著網絡的高速發展,玄幻小說成為一種獨立而特殊的文體,迅速崛起于各大網站。進入新世紀以來,網絡玄幻小說的高潮到來。網絡搜索引擎Google和百度公布的2004年度十大中文搜索關鍵詞,其中唯一與文學有關的是一本名為《小兵傳奇》的網絡玄幻小說,它在網上的搜索率超過了2004年的任何一本書。2006年百度小說風云榜上前十名幾乎全為玄幻小說,不少網絡玄幻小說如《鬼吹燈》、《誅仙》的點擊量驚人,并進入紙質出版市場,同樣創下不俗的銷量。如熱門玄幻系列小說《誅仙》在2005年6月出版了《誅仙1》和《誅仙2》,僅在兩個月內銷量就突破了12萬冊,2005年8月推出了《誅仙3》和《誅仙4》,在幾周內便登上各大書店的暢銷書榜,此后出版的《誅仙5》,其銷售總數已超過60萬冊。{2}僅2005年一年,就有起點中文網推出的《起點文庫》系列、龍的天空推出的幻想之城系列、還有九州幻想系列等,超過50本各類網絡玄幻小說的出版,都取得了很好的發行成績。網絡玄幻小說成為起點中文網、黃金書屋、龍的天空等網絡原創文學網站的新寵,在生產數量、傳播廣度與速度上都具備壓倒性的優勢,明顯成為網絡小說的主流。從傳統出版方式,轉向網絡連載,又由網絡轉向紙質出版,甚至出現相關的電子游戲,圍繞著網絡玄幻小說,形成一整條文化產業鏈。今天的網絡玄幻小說已經逐漸擺脫了西方奇幻小說魔法傳統的影響,代之以如神魔斗法、仙劍、原始神話等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素材。“玄幻小說是建立在思維想象基礎上,敘述具有特異能力的人物與事件的幻想類小說,多以神話、傳說、民間故事等為母體,揉合了各種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玄幻小說的背景,通常較偏向不可預測的世界,內容多有魔法、劍、神、先知。”{3}網絡玄幻小說的歷史母題漸次顯現并形成固定模式,成為我們分析網絡玄幻小說的一個重要視角。
很顯然,玄幻小說的虛擬性、跳躍性思維方式,大話穿梭古今歷史之間的消解戲擬方式,與網絡文學的本質不謀而合。與網絡文學的日常生活寫作相比,玄幻小說的歷史母題具有更強的網絡化特點。因而,在日常生活寫作隨著網絡生存方式逐漸普及的背景下,漸漸歸入主流文學領域的同時,玄幻小說卻仍然也必須依靠網絡的生產與傳播。在網絡快餐式消費的語境下,網絡玄幻小說歷史母題的編織方式,與傳統歷史文學相比,有了極大的突破,在精神本質與價值觀念上實現了根本性的顛覆。而網絡玄幻小說“挾眾之威”的大眾娛樂力量則對歷史母題的現代傳承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因而成為一個值得言說的重要課題。
二、“游歷與成長”背后的神話宇宙觀
事實上,玄幻小說這一門類古已有之。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概括的《封神榜》等“神魔小說”便是其遠祖。《西游記》、《鏡花緣》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追根溯源,網絡玄幻小說應當是古典神魔小說與近現代武俠小說的揉合,在汲取了網絡電子游戲、西方魔法傳統、科幻小說等各類因素之后的一種適應網絡虛幻、戲擬等書寫方式的新型文體。因而有必要將傳統神魔小說、武俠小說、科幻小說與網絡玄幻小說在主題、敘事模式與價值觀念上作一系統的比較。
抽離神魔小說、武俠小說、科幻小說與玄幻小說的不同文化背景,以上各類作品的主題模式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游歷與成長”是其基本的主題與結構方式。主人公在不同時空、不同社會文化間的游歷,這種各類奇幻小說的基本情節敘述方式,為網絡玄幻小說繼承。《西游記》、《鏡花緣》中火焰山、女兒國、兩面國等以瑰奇的想象展開了對人類社會的影射;而《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等武俠小說則以昆侖、武當、少林、雪山、大漠、絕域等為江湖背景展開了天人合一的武學境界追求,并在“大江湖”中復制了幫、會、宗、門派等小社會,直指人心的復雜與險惡;科幻小說則跨越時空的限制,在不同星際、不同時代的時空中穿梭來往,非洲叢林、阿拉伯大沙漠、南洋的偏僻小島、歐洲古老的城堡、古埃及的金字塔、古老而神秘的苗疆……皆在筆下,并與此奇幻背景下展開結合著中國傳統文化與現代科學技術,對人類根本問題的思考:如生與死、陰間與陽間、外星人、宇宙、時空、人生、夢幻、宗教、道德以及一些超自然現象等。而玄幻小說也同樣以主人公的游歷,串聯起既相對獨立,又有一定聯系的系列小說模式。如《鬼吹燈》中的精絕古城、云南蟲谷、龍嶺迷窟、南海歸墟、湘西尸王、昆侖神宮等處的古墓探險活動,觀察山川形勢,輔之陰陽五行八卦,排山倒海,上天入地,窮究探源,最后終于獲得財富與愛情;《誅仙》中的普通農家子弟張小凡掙扎在正邪、神魔之間,在一個非歷史化虛無背景中展開一系列事件,開放性的結構和無限延伸的空間為誅仙故事鋪設了極具創意性的書寫時空。
空間上不同世界的游歷,表現在時間上則是主人公的個體成長與主體確認。從美猴王到孫悟空,是身份的轉變,亦是主體價值的重新建立;從肖峰到蕭峰,更是民族身份的轉換與價值主體的撕裂。當然,在不同的文本中,或偏重游歷,或偏重成長,或在游歷中成長,兩者俱重,這主要取決于不同文本的主題取向。而在網絡玄幻小說中,往往以幾十萬字,幾百余章節的大篇幅,綜合展開游歷與成長的雙重主題。鬼吹燈中的胡八一,抱著發財的美夢,進入古墓,經歷了非同尋常各種兇險,終于體悟到,財富就是追求的過程本身,從而放棄歷險,獲得了尋常人生的幸福;《星辰變》中的秦羽,為了獲得父王的憐愛,以不可能的資質,經歷凡人不能忍受的考驗,終于由俗入仙,跨出三界之外,成為一級宇宙掌控者,創造屬于自己的宇宙。
但是,細析神魔、武俠、科幻等傳統小說樣式,游歷的不同世界不管如何千變萬化,更無論有何等奇幻的想象,無一不是現實倫理世界的曲折圖景,并在奇幻中寄托憂思與孤憤。
到了網絡玄幻小說那里,游歷世界卻大多僅僅突出其奇幻色彩:《鬼吹燈》中大力渲染西域大漠、云南瘴地、藏地、冰川的奇崛之處,《星辰變》則大力渲染從后天修為到先天修為的層層遞進,而成為修真者之后,又要經歷金丹期、元嬰期、洞虛期、空冥期、渡劫期、大成期,與普通者不同的主人公,則經歷了星云、流星、星核、行星、渡劫、恒星、暗星等引人玄空遐想的重重修煉境界。在網絡玄幻小說那里,無奇不成書,無幻不添彩。但當我們探求這些奇幻世界的社會倫理根源時,卻很難找到奇幻與人類倫理社會的交接點。《鬼吹燈》中的鬼墓奇變,有些已經用現代科學、生物學知識解釋,有些尸變、尸煞、尸洞等現象則故意留存了不可知的因素,用因果迷信的色彩渲染一種恐怖感。與《聊齋志異》相比,剝離了社會倫理的鬼故事大大降低了文學的人性內涵,就連主人公的成長、愛情感悟也十分稀薄,甚至有種畫蛇添足的感覺。《星辰變》中的奇幻世界與主人公的修煉式成長,則實在與網絡游戲過于類似,力量與靈魂的消漲共存,不斷衍生的修煉境界不僅繁雜冗長,而且缺乏真實成長的感悟。
究其所以然,傳統奇幻小說大多建立在宗教倫理原則的基礎上,介于神話與宗教的中間,以人的自由與尊嚴成就神話人物的個性,以人的理性選擇成就宗教的宇宙圓滿境界。即便是站在傳統對立面的科幻小說,也大都反思科學,在科學和人性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人性。卡西爾認為原始禁忌體系強加給人無數消極的責任和義務,而成熟的倫理宗教則“把被動的服從轉化為積極的宗教感情”,因此成為“新的積極的人類自由理想的表現”,“在這里只有靠著自由,靠著自立的決定,人才能夠與神靈相交往。靠著這樣一種決定,人成了有神性的人”。④從這個意義上講,傳統奇幻小說是通過人神沖突的悲劇,以人性反思神性,強調人的自由理性價值原則,并通過人神沖突的解決,建構起循環往復、穩定和諧的人神共處的宇宙時空。
當奇幻文學進入網絡時代,寫作資源極大豐富,神魔、武俠、科幻等各類樣式都可借鑒。而網絡的快餐式消費語境,使得想象力成為一種消費的對象,于是奇幻世界的游歷遮蔽了人的主體成長,或者干脆以奇幻世界的游歷替代了人的主體成長,成長敘事反而淪為物質與欲望的世俗神話。有人以新神話概括網絡玄幻小說,認為“作家的關注點不是歷史主義或神秘主義的神性世界結構,而是現代人的奇幻式心理折射”⑤。但就目前的創作實踐來看,網絡玄幻小說神話的神話宇宙結構仍然十分脆弱,大量借鑒了文化傳統中已有的仙魔妖神傳說,甚至雜揉了現代科學常識。問題并不在于神話宇宙結構的知識要素是如何建立的,問題的關鍵是這一神話宇宙結構是否與人的主體建構緊密相連,見證、確認人的成長。因而,上述游歷與成長主題的缺失,便帶來網絡玄幻小說的根本缺陷。大量密集的知識要素反而造成人性的枯萎,神騁于古今洪荒未來之間的想象力貌似豐富奇幻,實則缺乏人性心靈的豐富感。因為在一個價值崩裂的時代,在一個瓦解了固定意義與絕對價值體系的后現代網絡語境中,碎片式地消費著一切信息,終極真理被懸置,徒然釋放游戲的快感與物欲的充盈。
因而從這一意義來說,中國網絡玄幻小說的神話宇宙觀仍然拾掇著傳統的碎片,并未獲得主體的自足與確證。這可能是玄幻小說在想象力上的一個重大缺陷,也是其寫作模式化、重數量、乏質量的一個重要原因。對一切玄幻小說而言,“它的價值就在于創造的虛構世界并非現實世界的影子,而是人類心靈的鏡子……在一個物質極大豐富,而精神卻徘徊不定的后現代社會里,人們往往有一種女媧補天的沖動,但傳統文學,還有現代文學都不能滿足這種沖動”⑥。但目前中國網絡玄幻小說的創作現狀則是,雖然有著形式圓滿的宇宙結構,卻是外在于人類心靈的機械結構,是反人性也是反神性的。在今后的創作中,恐怕要克服網絡寫作的平面化、快餐化,在思考人生根本哲理的基礎上將倫理社會內容實化于奇幻的想象中,這樣也才可能對傳統歷史文化作出創造性的轉換,從而獲得神話宇宙觀的新生。
三、拼貼、復制的歷史類象
“游歷與成長”主題,其實一方面在空間結構上展開了豐厚的歷史進程,一方面在時間結構上展開了個體的命運。但是,在被改寫了的“游歷與成長”主題中,網絡玄幻小說已經剝離了具體的歷史時空。在傳統古典神魔小說中,歷史進程以線性的時間展開,并通過歷史循環確證了歷史的圓滿自足,歷史的循環則為人物制定了宿命,命運感由此凸顯,人神爭斗以人神共存解決。進入現代文學,歷史被空間化,線性的歷史時間轉化為橫截面的歷史空間,并于此歷史空間舞臺,人物以現代主體意識展開了與命運的搏斗,打破了循環史觀,人性戰勝了神性及由神性確立的宿命,由此樹立了大寫的人。
而進入網絡寫作時代的歷史母題,則進一步打破了歷史空間化敘事中的現代性主題,將人類與命運的搏斗拆解為歷史的碎片,人在命運漩渦中的自由與尊嚴反倒成了永難復述的神話。網絡玄幻小說本身創造的神話宇宙,卻帶上了更多的歷史鑲嵌感,抹上了幾許機械的科學決定論色彩,同時又摻雜了神秘主義與神鬼、迷信等傳統沉渣,成為一個混雜了中西古今的歷史類象。
就這樣,我們在轉型迷惘中懷念著的歷史傳承,在悄無聲息中被撕裂成風中碎片。歷史,這個含義深長的古典范疇,不再于高閣上正襟危坐,不再只是精英階層的霸權話語。它一瞬間換了副蒼白而羸弱的面孔,一下子被拋進現在時態的當下空間,“在后現代主義中,關于過去的這種深度感消失了,我們只存在于現時,沒有歷史”。沒有歷史并不意味著歷史的灰飛煙滅,歷史的幽靈轉化為歷史的類象,在平面喧囂的文化空間里來去徘徊。后現代文化“把過去變成了過去的形象。這種改變帶給人們的感覺就是我們已經失去了過去,我們只有些關于過去的形象,而不是過去本身”。而把“歷史”轉化為類象的根本目的,正是要將這些過去的形象轉化為我們消費的對象。歷史,就是這樣被消費了。“形象、照片、攝影的復制、機械性復制以及商品的復制和大規模生產,所有這一切都是類象”。我們一向所為之戰戰兢兢,對之高山仰止的“歷史”精神也一樣加入了這場熱鬧的類象游戲,于是,“現實感的消失”,“涉指物的消失”⑦,“歷史”也終于成為“歷史”的形象,成為可以被消費的對象。
當“歷史”轉化為被消費的對象后,“歷史”表面上消失了,它擁有的那些深度感、距離感消失了。但“歷史”的類象卻以更為勃興的姿態顯現于各類大眾文化文本間。網絡玄幻小說中那些穿梭古今的私人化歷史,那些借助著奇幻時空不斷講述的俠義恩仇故事,那些力量與靈魂的修煉境界,諸如此種,無不拼接著“歷史”的類象性碎片,消費著大眾意識深處的“歷史”商品。一方面,網絡玄幻小說憑借著“歷史”的類象,提升著自己的文化品格。一方面,則以虛無的歷史價值觀用游戲的方式拆解著“歷史”的莊嚴寶相。但同時,物化之后的“歷史”精神又憑借著網絡玄幻小說的前衛力量,還魂歸來。那些被廣泛書寫的“歷史”故事與原型,正以類象的無所畏懼,一路高奏著文化工業生產的凱歌。
考察網絡玄幻小說的生產方式,便可以發現其拼貼、復制的歷史類象的生產奧秘。網絡小說的創作者們以青年為主,學科背景以理科居多。《小兵傳奇》的創作者玄雨出生于1980年,幻劍書盟的簽約作者“風雪飄飄”最初發表作品時才讀初二。這帶來兩個特點,一是玄幻小說的技術化傾向。由于長期以來的文理分科,導致理科學生人文精神的嚴重匱乏。而技術崇拜的社會思維方式又為工具理性的大行其道推波助瀾。而人文學科在長期的發展歷程中,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學術話語和思維方式,這使得社會精神的最豐厚積淀無法及時影響社會良知與風氣。在文學與藝術經典不堪重負的解讀障礙面前,新技術精英們轉而用理工科的思維方式書寫奇幻主題,鑲嵌在玄幻小說中的道德、價值、情愛、暴力、人性等人文話題則以歷史碎片的凄美形象吸引著諸多讀者。但此時,這些歷史的碎片已然發生了精神的改寫,已然成為文化工業消費霸權的奴役。真正的精神自由便從此遙遙無期。其二,是玄幻小說的青春化傾向。玄幻小說的寫作者與閱讀者,多處于青春少年時期。這是人類思維最為活躍,叛逆心理格外強烈的時期,而人生閱歷與歷史積淀卻又相對薄弱。玄幻小說的寫作與閱讀,為他們提供了探索宇宙、歷史和人生的重要平臺。這也是網絡玄幻小說既要拆解歷史,又要利用歷史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是,這一代青少年由于更多受到了日韓、歐美動漫、網絡游戲的影響,對傳統文化的理解還相對淺薄,于是他們在調度歷史母題時便帶上了更多拼貼與鑲嵌感。
網絡玄幻小說在網絡連載的書寫方式,也決定了它多以新、奇、異取勝,無法進行更多的歷史理性思考。歷史母題只能停留在文本的表層,成為文化工業生產的賣點與標簽。而要從大量的網絡玄幻小說中脫穎而出,點擊量才是真道理。過于沉重的歷史思考實在難以吸引大眾的眼球,更難以獲得青春萌動的青少年的青睞。在諸多學者歡呼自由寫作時代的來臨時,恐怕我們要格外警惕網絡寫作的自由其實是被大眾控制的偽自由。由點擊量決定的文化工業生產流程,全然將文本的社會價值、藝術價值置之腦后。面向低齡化讀者的網絡玄幻小說為了追求點擊量,不得不突出奇幻色彩,減弱人文思考,投合青春、暴力、財富等世俗理想的需求。玄幻表象的豐富反襯出神話宇宙觀的破碎,物的重負壓倒了人的自由。
因而,網絡玄幻小說的自由想像實在帶上了太多的虛假成份,是被他人隱性控制的。網絡玄幻小說的文化工業生產特性,使它的自由度被相當牢固地鎖定在消費引誘的目標之內。盡管網絡玄幻小說有著最下里巴人式的大眾流行場,它卻與以前的民間藝術有著根本的差異。民間藝術只存在于前工業社會。它是淹沒于草根間的主體力量的創造性顯現。而大眾藝術,則是隨著現代傳媒來到的夢魘。它表面無限自由,實則早經規定。里斯曼認為,我們的社會是一個“他人引導”的社會,網絡玄幻小說充分地體現了“他人引導”的特征。鑲嵌于玄幻時空的歷史類象其實不斷復制生產著財富、美女、地位、魔力指數(對應于社會中的權力),而這正是新意識形態試圖引導我們去信奉的。當現代主義將人性從神性的束縛下解放出來時,恐怕沒有料到,也埋下自由人性被解放了的大眾淹沒的危機。
網絡玄幻小說在建構自己的想像方式的同時,不自覺地落入了“他人引導”的陷阱,在文化工業化的生產方式中遺失了奇幻想像的人本因素,也在將歷史類象的消費中缺乏對歷史的反思與涵詠。有必要對自身的生產結構與文本主題模式,作出重大調整,才能創造出新神話的自由宇宙結構與拆解與重建相融合的新的歷史價值觀。
注釋
{1}轉引自葉永烈:《奇幻熱、玄幻熱與科幻文學》,《中華讀書報》2005年8月3日。
{2}魏英杰:《2005年人文社科類暢銷書掃描》,http://www.frchina.net/data/detail.php?id=7809,2008-5-11。
{3}高冰鋒:《中國網絡玄幻小說的前世今生——淺論中國網絡玄幻小說的發展與現狀》,《重慶社會科學》2006年第12期。
{4}卡西爾:《人論》,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129-139頁。
{5}韓云波:《大陸新武俠和東方奇幻中的“新神話主義”》,《西南師范大學學報》2005年第9期。
{6}郭少波:《魔戒·譯序》,譯林出版社2002年版。
{7}杰姆遜:《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205-227頁。
(作者單位:浙江工業大學之江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