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偶然看到中央電視臺十頻道的節目《如果青春可以重來》,在這檔“見證”節目中,詳細記述了寧鉑如何被發現、被舉薦、被培養直到最后出家的過程。
上個世紀80年代,寧鉑這個名字被整個中國無數次地重復著,作為第一位少年大學生,他被譽為“第一神童”,他的故事影響了整整一代人。他在上個世紀80年代早期的影響力被稱之為“寧鉑現象”。1978年,整個中國的報紙、雜志、廣播都在報道寧鉑。報道上說,這個13歲的神奇少年2歲半時能夠背誦30多首毛澤東詩詞,6歲開始學習《中醫學概論》并能使用中草藥,8歲能下圍棋并熟讀《水滸傳》,擅長古詩詞,通曉天文、地理等百科知識。人們把這個聰慧過人、智力超群的孩子稱為“神童”。
沒有寧鉑,就沒有中國科大的少年班,中國的天才教育也或許就是另外一個樣子。到底問題出在什么地方?我們不妨從這個專題節目中尋找到一些答案。
1978年3月全國科學大會在北京召開,郭沫若發表了題為《科學的春天》的書面講話,稱“我們民族歷史上最燦爛的科學的春天到來了”。整個國家對科學的熱忱,使得對寧鉑的各種贊美也達到了最高峰,各大報刊都登載了寧鉑與方毅副總理下圍棋的照片。寧鉑率少年班同學仰望夜空指點星象的樣子也留在了很多人的記憶里。他的故事甚至成了手抄本的題材,廣為流傳。不僅僅是寧鉑,少年班其他的孩子們也頻頻出現在報刊的照片上和紀錄片的鏡頭中。
進入大學后,媒體仍然不停地追逐著寧鉑,他被安排出席各種各樣的活動,這個本就安靜敏感的少年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刻意躲避著人們的視線。他后來對他的伯樂倪霖講:“倪叔叔啊,我是一條活魚啊被摔死了賣了。”
倪霖說:“當時我一聽,心里確實是很難受。他覺得自己一舉一動不能錯一點點,要錯一點別人就看到了。大家都在關心他,報紙上老是宣傳這樣宣傳那樣,大人也吃不消啊。”
片子里還有一個細節。說神童謝彥波跨入科大校門時,帶來了他心愛的玩具:一只鐵環。但他并沒有拿出去玩,而是放在寢室里,因為報道太多,他不好意思拿出來再滾了,除非要拍電視,或者要拍照片,他就拿出來配合滾一下。
你想,本來滾鐵環是為了開心的,在這種情況下讓他玩,他還會覺得很開心嗎?
后來,寧鉑在崔永元的“實話實說”里講:“我感到很難受的一點就是,有些人在沒有我這種人生體驗的情況下,把我在作為一個特定的人,在特定環境底下的一些經驗無限制地推廣出去。”
然后,他情緒激動地剖析這種做法的結果,說了一句我認為可以震動一個民族的話:“我們出賣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不是做生意。”
那是1998年。
2003年,已經研究了十年佛教的寧鉑終于出家為僧。
片子的最后是寧鉑寫給中學時代老師和同學的一段文字:“往日如煙,往事似夢。28年的塵世風雨,使得沐浴、蕩滌在其中的每一位昂首挺立者都會變得如此的成熟和滄桑,也使得世間絕大多數善良的心都更加執著地陷入對自己早已逝去的少年時光的回味和遐想之中……”
強大的輿論可以把一個天才捧上天堂,同樣,它也可以把一個天才打入地獄。悲劇在于,無論是把他們捧上天堂,還是把他們打人地獄,我們的目的都是崇高的,都是為了激勵更多的青少年早日成才,成為祖國現代化建設的棟梁之才。
回首往事,我猛然發現,在崇高的社會目標背后,還有自由發展的個人需要。我們不能因為社會目標的崇高,而犧牲個人的自由發展。
中國“第一神童”的出家,難道還不能讓我們引以為戒嗎?
(摘自王燦明“天下兒童”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