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陳寂
亞歷山大#8226;謝林,當代俄羅斯作家,1961年生于伏爾加流域的伏爾加地區,畢業于莫斯科物理工程學院,著有小說集《沙發》。1998年還在《日與夜》等雜志上發表作品,畢業后曾有一度時間從事自己的專業工作,而后興趣轉向了影視導演,動畫制作,還曾把小說改編成劇本等。
瑪麗安娜是絕色美女。她的美麗難以用語言描繪。甚至下面的句子也不能寫出她的美貌。“所有男人見到她以后脖子伸直不會動彈,頸椎咯咯作響,有些人甚至頸椎骨折被送進了醫院。”詩人拿出羽毛筆想熱情贊頌她,但是他的詩句表達不出瑪麗安娜天使般嬌美的臉龐和完美無瑕的風姿。詩人大失所望,找到了照相師,而照相師又找來了電影攝影師。因為,照片是固定的,遠遠不能展示她那優美絕倫的動作美。不過電影攝影師使出一切招數,結果也是枉然,因為任何膠片都不能拍出這朵奇花飄散出的芳香。“噢,瑪麗安娜,瑪麗安娜啊!”一個不幸的人哀嘆著,愛情之箭刺痛他的心臟,像穿透羊肉串一樣連連不斷,他抱怨說:“為什么我不是國王能夠送給你半個王國?為什么我不是魔法師能夠給你摘下月亮?永別了,我的美人兒,你是那樣可望而不可及,就像海市蜃樓,就像‘漂泊的荷蘭人’(傳說中注定永遠靠不了岸的幻船和幻船的船長——譯者注),你毀滅了我的理想和欲望。”那個不幸的人倒在了瀝青馬路上,一只抽搐的手仍在伸向幻影的方向。詩人匆忙記下了這個人的最后一句話,照相師拍下了他倒在瀝青馬路上一動不動的軀體,電影攝影師抓拍了把這個不幸的人拉走的救護車的飛馳。啊!這就是美麗的瑪麗安娜!順便說一下,還有第四位,他是聲音悅耳,充滿幻想的豎琴作曲家。
大家認為也許只有總統才能獲得她的芳心。當然,不是我們的總統——他債臺高筑,而是醉心于放貸的美國總統。美國總統得知瑪麗安娜傾國傾城美貌之后,預先往錢包里塞了無數貸款,喬裝打扮隱姓埋名出現在莫斯科。誰也沒有認出他來,因為這一次沒有衛隊,沒有任何人向他點頭哈腰、阿諛奉迎……你可以想象一下,當他在咖啡館偶然遇到俄羅斯總理,他那副窘態,當然俄羅斯總理也不知所措。
“您,說實在的,在這里做什么?沒有任何人通知我們您的到來,”總理問。“啊,是的,是這樣,是自己的事,私事!您可千萬別對任何人說在這里遇見了我,”美國總統難為情地說。
“甚至不向自己的總統,俄羅斯聯邦總統說嗎?”
“對他甚至也不要說!”
應該說,這種請求使總理進退兩難。“怎么可以不向自己主人報告說在這里,在咖啡館遇見了美國總統呢?”他這樣譴責自己。最終他忠于職守,悄悄地把嘴貼向俄羅斯總統耳旁說了這一切。他們倆——俄羅斯總統和總理嘻嘻、嘿嘿地笑了一陣子,嘲笑美國總統離奇的私訪。俄羅斯總統猜想說:“可能是由于娘兒們。”這一次也像以往一樣他猜對了。
不過,如果他親眼看見過瑪麗安娜哪怕只有一次,如果他知道風姿綽約的瑪麗安娜在拿著裝有無數貸款鼓囊囊錢包的美國總統面前仿佛幻影一樣消失的情景,他就絕對不會使用“娘兒們”這個詞,就連“女人”的叫法對于瑪麗安娜來說都顯得過于粗俗。美國總統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么失望和對金錢的鄙視。他把一疊一疊的美鈔扔到莫斯科郊外森林中燃起的篝火中,邊燒邊說:“統統見鬼去吧,這是燒掉我國企業家們的怒氣,這是燒掉納稅人的眼淚,這是燒掉軍人們的賣命錢。”他嘆息著,把錢大把大把地扔到篝火中,火焰吞沒著紙幣。第二天當地的孩子們在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偌大的灰燼中快樂地燒烤著土豆。
那么,瑪麗安娜怎么樣了?啊——啊!她的容貌一天比一天嬌美,她的體態一日比一日輕盈,她沿著林蔭道飄然而過,兩邊的行人盯著她看挪不動腳步。在這瞬間的寂靜中只能聽到她衣裙的窸窣聲,壓低嗓音的贊美聲,還有頸椎的咯咯聲。詩人、照相師、電影攝影師寸步不離地跟蹤著她,稍后加進來的還有作曲家。瞧,這四條漢子,忽而趕在她的前面,忽而落在其后,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把她絕色的美和在她周圍發生的一切拍攝記錄下來。快看,她突然出現在賽馬場上,賽馬的騎手們毫不吝惜自己的駿馬殊死狂奔,她剛一在拳擊臺旁落座,拳擊手們猛地擊打對手,打個半死。一個恐怖分子劫持一批人質,唯一的要求是:讓瑪麗安娜做他的妻子。
加拉霍夫上校率領解救人質的行動,行動開始之前上校想出的主意是說服瑪麗安娜口頭答應恐怖分子的要求,也就是同意結婚。
“那么,接下來呢,”上校繼續發揮自己的設想,“在婚姻登記處登記時,我們悄悄地把他捆綁起來,他當時正巧熱血沸騰,幸福的頭腦發昏。”
這個設想得到大家的同意。于是把瑪麗安娜叫到執行特別行動的現場。加拉霍夫一見到瑪麗安娜,難以名狀的感覺馬上向他襲來。
“瑪麗安娜,請您嫁給我吧!”上校喊著,解救計劃,沖鋒槍,催眠氣瓶全都散落在地,上校繼續說:“瑪麗安娜,我們離開這里,忘掉這些噩夢,我們在一個寧靜的湖邊生活,那里的大自然只屬于我們倆!我將自己洗衣服、自己刷碗,因為你的手不能接觸有害的洗滌劑,我將把你捧在手上,因為你的雙腳會在石塊上絆倒或者被野草刺破,光著腳在濕漉漉的草地上跑,經常會受傷。我將永遠拿著一把傘,以防下雨或者在七月的太陽曬得像火一樣的時候為你遮光……”
沒有等上校把話說完,藏在房里的恐怖分子聽到了他的這些話,沒有發出任何警告便開了槍。
報刊上大報特報了關于加拉霍夫率領的這一次解救行動,報上還長時間地討論這一行動的特殊性、罕見性、閃電性,大書特書加拉霍夫上校的個人戰功,寫他沖在其他特警前面,第一個闖入室內并與毫無退路的歹徒搏斗,但是,報刊有一件事沒有披露,上校在接受記者們采訪時避而不談。那就是當他站在充滿硝煙被毀的房子里,腳下是橫躺豎臥的尸體,他聽到的恐怖分子臨死前的一段話:“上校,現在該輪到你遭受痛苦了。我已經遭受過了,還不知道你我之間誰更走運呢,永別了!”
至于瑪麗安娜,她以自己的美貌與風姿輕而易舉地離開了事發地點,既沒有向恐怖分子,也沒有向加拉霍夫做任何允諾,她伴隨著呆滯不動的特警的贊美聲仿佛融化在空氣之中了。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國會召開了會議,請總統出席,當然是美國總統而不是我們總統。
“您把錢用到哪里去了?”議員們問,“你攜帶巨額美元到那個神秘的不可靠的國家去做什么?”
美國總統起初不想回答,含糊其詞眼睛看著別處,開著美國總統們常常喜歡開的玩笑,后來總歸明白了,這個問題是請他出席的這個會議的唯一議程,在議員們沒有聽到回答之前是不會放過他的。最后他果斷地站了起來走向講臺,用手勢制止住喧嚷后開始發言,這個發言保證了他在總統寶座上繼續坐了第二個任期,他的發言片斷如下:
“先生們,我知道你們為什么把這個國家叫做不可靠的國家。我知道,這就像不可靠的駕駛員常常抱怨自己的汽車不可靠一樣,或者像馬虎粗心的水手不是專心洗刷甲板而是不信任地看著大洋一樣。把自己失誤的原因在地球的另一面尋找是最簡單不過的了,這里,我想起了我的侄子,有一次他打棒球時,球掉進下水道里了,我的侄子認為這個球穿越地球,準確地飛到了地球另一面的俄羅斯,飛進同樣的下水道中。這個球價值一個半美元。你們大家能夠想象得到嗎,迄今為止我的侄子仍然認為他向俄羅斯貸款一個半美元,并且也像你們大家一樣,認為俄羅斯是一個不可靠的國家!不過,我有機會與俄羅斯總理交談過,在我看來,他比在座的你們,先生們,可靠得多。我還在那里會見了創作知識分子,他們有詩人、照相師、電影攝影師、作曲家,你們看,他們對我也沒有做什么非禮的事,他們并沒有吃掉我!(大廳中大笑,接著是鼓掌。)我現在確信在閃閃發光的篝火旁度過一夜的冷靜思考,比在公文堆里翻找一年,比傾聽那些回憶一個半美元貸款的傻瓜們更為有益。還有,近東的婦女為什么至今仍用面紗遮著臉呢?先生們,她們長得美嗎?誰能告訴我呢?(大廳中沉默。)是的,我也不知道。還有,既然說到我的侄子和他的掉到下水道里的棒球,那么我提示一下,阿拉伯國家也在地球的另一面。那里,可能也有下水道口,如果沒有,至少有很多石油鉆井。先生們,我想用這一點說明什么呢?我想說的是棒球恰恰也能夠飛到那里!”(大廳中一片歡騰。掌聲。喝彩聲。)
當第七艦隊的航空母艦開進了波斯灣,當陸軍在阿拉伯大沙漠大規模進軍時,美國總統突然想起那個難忘的七月之夜,他忘了對瑪麗安娜說他是美國總統,他以為她會認出來自己是誰:“可是,萬一她沒有認出來呢?她畢竟是另外一個國家的公民啊。如果她從前見過我,那可能是在電視上,前面有麥克風,后面有美國國旗,而那一次不是那樣……再有應該打開錢包,而不是光在口頭上許諾,他們,這些俄國人最近時期變得不再輕信別人了……還有,她未必懂英語……我怎么沒想到這些呢。哎!算了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都成了往事。”
此刻,瑪麗安娜怎么樣了呢?自從美國軍艦闖入波斯灣以后,她的美貌成倍地,甚至成幾倍地增長。如果,她出現在動物園,那么,孔雀由于嫉妒一下子變成黑色。金魚會忘記哪里是水底,哪里是水面,詛咒把它們捕撈并離開自己水域的那一天。不過只有猩猩們樂得又蹦又跳,它們看到當瑪麗安娜出現時,動物園的其他居住者們立刻變得黯然失色,特別是那些從前喜歡自吹自擂者們,它們平時在猴子堆里炫耀自己的魅力,而此刻卻自慚形穢了。
詩人、電影攝影師、作曲家開始排擠照相師,他們認為:在他們一行中有電影攝影師,那么還要照相師有什么用處呢!
“的確,照片算什么?”電影攝影師聳了聳肩膀說,“照片只不過是好的電影片的一個組成部分,只需一秒鐘可以拍攝出二十四個鏡頭,也就是二十四張好的照片,再說,我和他還要使用一個三腳架。是啊,我從前怎么能容忍他呢?”“如果問我,”詩人論證說,“那么我從來不認為照相是藝術,買個照相機,按一下快門,好了!難道這是藝術嗎?誰都會,只要有個好的相機就行。”
“是啊,手藝畢竟是手藝。”作曲家表示同意,“照相師不應該與我們合伙還有另外的理由,就如同我們不需要電工一樣,你們得正確地理解我的話,在其他場合下,我甚至連管子工都能容忍,在一定的情況下,各種專業人員都不可缺少,只不過不能在我們中間,我們是瑪麗安娜身邊的人,所有的人都應精干、特別嚴謹才行!”
南方療養地,夜晚。他們三個人在瑪麗安娜下榻的賓館旁邊消磨時間,當作曲家睡著的時候,電影攝影師悄悄地向詩人提議,把作曲家也排擠出去。
“你喜歡他的音樂嗎?”電影攝影師小聲地問詩人,生怕吵醒熟睡的作曲家。
“坦白地說不喜歡,”詩人小聲回答。
“我認為,瑪麗安娜本身就是音樂,企圖在她面前選擇什么獻藝,這就好像把莫扎特拉到庫班歌舞團去一樣。我和你,我們行動小心,不驚擾瑪麗安娜,你不聲不響地寫詩,我呢,一旦需要,悄悄地按一下攝影機。可是,瞧,這位呢,”——他手指熟睡的作曲家說,“他已經演奏起自己的作品了。‘特拉姆,特姆,特姆,特魯姆,布姆,布姆’……就連睡覺也不消停,他的呼嚕聲震天響。”
“是啊,這就是他的音樂,清一色的呼嚕聲,”詩人皺了一下眉頭。
第二天,詩人和電影攝影師好不容易地擺脫掉作曲家,繼續跟蹤瑪麗安娜,他們不僅不允許創作精英們加入他們的行動,就連時裝設計主管,模特大賽主持人,更有甚者,就連詩人費盡心機巴結到并請求為自己詩集出版給予贊助的石油大亨們也都不許接近。深夜,電影攝影師忙著剪輯,挑選為瑪麗安娜拍下的最好的片斷,詩人在寫字臺上埋頭寫贊美瑪麗安娜的新詩。休息的時候他們倆交流看法,互相提示:他們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不應成為競爭對手,只能相輔而行。
“看,你真行,看見她了!”詩人看著影片張開雙臂興奮地喊著。“直接從樹上拍的!我想象自己是柑橘,她如果想吃,柑橘馬上掉下來。”
“不!”電影攝影師微笑著說,“我想象自己是一個迅速的、靈敏的日本武士,善于在一瞬間從這棵樹上跳到那棵樹上。現代的、勇敢武士——電影攝影師,鏡頭的焦點永遠對準瑪麗安娜。”
詩人也把自己的新作拿給電影攝影師先睹為快,詩名叫做“詩人跆拳道”。
“真有你的!”電影攝影師驚嘆地說,“你怎么會成功地把描寫瑪麗安娜的美與東方跆拳道結合在一起的?”
“當你喜歡自己的事業就能成功!”詩人驕傲地回答說;“每一次當我看見瑪麗安娜時,我就想象自己是詩人——跆拳道手每一秒鐘都準備去保護這個美麗的尤物,跆拳道即在詩里,也在生活中。”
“的確,真得很像跆拳道,”電影攝影師又讀了一遍詩,陷入了沉思,說,“無論詩格、無論韻律都天衣無縫,好像是人掌握了徒手相搏的拳術。快速的、果斷的出其不意的韻律在頭腦中縈繞,變幻。當你讀這首詩的時候,仿佛土壤從腳下滑走,你不知飛向何方,然后雙肩著地落了下來。”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詩人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但是,后來在他們倆的創作中通過日本武士和跆拳道手這兩個形象日益表現出威脅的語調,暫時還不清楚哪一個形象更加危險。不過兩個人的關系中矛盾外露,他們倆都公開示威。此時,詩人在自己的詩中以第一人稱消滅假想敵,自然沒有忘記謳歌瑪麗安娜的美。而在電影攝影師的影片中以特技處理出現了一個陰影。是一個日本武士像貓一樣動作的男人的陰影,在每一個鏡頭中他都出現在瑪麗安娜身旁,使她無法擺脫,陰影一會兒躲在灌木叢后面,一會兒移動到她身邊,而有時干脆緊緊與她貼在一起,這些鏡頭公開表現出某種陰暗心理。詩人看了以后拒絕評論,臉色煞白,后來關閉了機器,拿起了筆。
他在反擊的詩中,主人公把用三腳架向他猛擊的假想的日本武士一下子打倒在地。
第二天,他們倆在美麗如畫的湖畔進行了最后一次談話。瑪麗安娜在湖水中漂蕩,在陽光炙烤的中午她與蔚藍清澈的湖水融為一體,為了把詩人和電影攝影師遠遠甩在一旁。
“也許,你該自己走開?”電影攝影師提議。“因為你很了解,現在幾乎沒有人對詩歌感興趣了,它是正在死亡的體裁。未來總歸屬于電視。”
“你算了吧,未來怎么會屬于電視呢?”詩人冷靜地反駁,“屬于討厭的垃圾?每當看到垃圾電視,我就立刻關掉。不,永遠不會!我不知道你打算把骯臟鏡頭給誰看,可是,我首先想到的是瑪麗安娜。她未必喜歡你們這些電視編造者們編出的與無恥陰影的糾纏,或者與不可靠銀行家的勾結以及其他的污穢垃圾等。最好是你先離開,你到波斯灣去吧,在那里只要報道某某事件就行,不需要任何創作……至少你還可以砍‘圓白菜頭’……”
“你這么說就好像證明瑪麗安娜相信你的詩似的,”電影攝影師毫不示弱,“她相信你會跆拳道嗎,要知道,如果分析一下,所有的詩都遠離生活,這就是與影片的不同了。我認識一個詩人,他描寫游艇、船帆,可是自己卻連一個普通小艇都不敢租用,我還認識一個詩人,他描寫自己在賽馬中取勝,可是當他第一次見到馬時,竟然嚇暈倒了。眼前,我認識的這個詩人口頭上說他會跆拳道……”
“不知道,也許,我不會,”詩人聳了聳肩膀,說。“我也不相信你是真正的日本武士……況且,也聽膩了什么是電腦格式一類的空話。”
“也許,你是對的,”電影攝影師冷笑了一聲,“也許,我不是日本武士,不過,至少我有三腳架。”
電影攝影師雙手舉起三腳架,倒退兩步擺出進攻的架勢。
“詩人,假如你愿意,可以使用跆拳道!或者是拿出你的羽毛筆,每個人只能用現在的工具作為防衛的武器!”
“好,我是詩人……因此,我選擇筆,”詩人嘆了一口氣說。
詩人望了一眼天空……在袖筒里摸著什么,緊接著向電影攝影師撲了過去,一把雙刃芬蘭匕首刺進了對手的雙肋。
“最終沒有人知道作家的筆究竟應該是什么樣的。”他嘟噥著,在草地上擦著刀上的血跡。“為什么人們認為作家的筆必須是羽毛的呢……這是二十一世紀……有誰說過未來屬于電視呢?這就是未來,在草地上變成僵尸……”
那么,瑪麗安娜呢?噢!——噢!您要是看見她從湖水中出來時全身閃閃發光該有多好!您會聽到她拉動拉鎖時的美妙響聲,柔和的清風微微吹拂著她。警察局的囚車開來了,詩人請求給他解下手銬,看來他想寫點什么,但是沒有做到,因為警官看見瑪麗安娜之后把開手銬的鑰匙弄丟了,他只顧呻吟不住嘴地說:“啊,真沒比的!美人兒!”——司機也附合著說:“啊,天下無雙!仙女兒!”由于神魂顛倒他把囚車開錯了方向。
“為什么我的手不聽使喚呢?為什么我的腳踩錯了位置,明明應該剎車卻加大了油門?我的汽車你這是往哪兒跑?你干嗎向迎面來的貨車沖去了?!”
在警車與大貨車相撞的事故發生以后關于瑪麗安娜的傳聞開始減少,也不那么吸引人。啊,請別擔心她的美麗絲毫沒有減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比從前更加迷人了!只不過現在,她周圍的人不再是那些創作精英而是純樸的勞動者了。歸根結底,莫非能夠譴責編程員或者卡車司機缺乏優美詞藻嗎?當然不能。瑪麗安娜明白這一點,她結婚了,嫁給“莫斯科裝修作業管理局國營托拉斯-5”有限股份公司第二部的一位總工程師。她很少在大街上拋頭露面,因為丈夫不喜歡這樣,不過,丈夫允許她與加拉霍夫上校見兩次面,看樣子他們的關系只是一般朋友了。起初,正像恐怖分子曾經警告過的那樣,上校長時間遭受單相思的痛苦,后來,他克制住了自己,僅限于毫無邪念地陪她散兩次步,輕輕地吻一下她的肩膀。與此同時,美國總統卻喋喋不休地向俄羅斯總理提出各種貸款,而這事進展無比艱難,當然這未必是他個人的倡議,更有可能的是美國國會支使他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