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簡·愛》的永久魅力

摘要：《簡·愛》是一本被評論家譽為“比50部特羅洛普、50部狄更斯和其他人的小說加在一起還更有價值的書”，也是一本女性必讀書。從文本的角度看，主人公的抗爭精神、自尊自強的獨立人格以及對友情、愛情的追求，最能顯示出小說的魅力所在。

關鍵詞：簡·愛 抗爭 獨特個性 友情愛情

高爾基曾說過：“一般來講，文學的任務、藝術的任務究竟是什么呢？就是把人身上最好的、優美的、誠實的也就是高貴的東西用顏色、字句、聲音、形式表現出來。”毫無疑問，這里的“最好的、優美的、誠實的也就是高貴的東西”就是指人性中一切美好的品性。文學的存在必然要經過歷史浪潮的重重淘洗，最后剩下來的，就一定是精品。尤其是一部小說，它是否能以一種人性的光輝，去喚起人們心底美好的情愫，它塑造的人物是否以人們希望或贊賞的生存方式存在于作品中，如果是，那它就能久久地停在讀者的心中，并產生有效的、長遠的影響。英國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就是這樣一部作品。自《簡·愛》問世一百五十多年來，歷代評論家對它采用了不同的解讀方式，如傳記式，心理分析式，女性主義精神分析、神話原型批評式等。每一種方式都有其獨特的解讀空間，但同時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本文試圖從文本出發，尋找其吸引讀者的淵源，從而來透視作品的永久魅力。

一、平凡心靈的不斷抗爭

《簡·愛》是一部帶有自傳色彩的長篇小說，故事發生在19世紀中葉的英國鄉村。女主人公簡·愛家境貧寒，從小失去父母，寄養在舅母里德太太家里，她容貌不美，自尊心特強，不會討人喜歡，因而深受虐待。后被送進勞渥德慈善學校，那里實行所謂懲罰肉體、拯救靈魂的殘酷教育，使簡·愛繼續遭受著精神和肉體上的折磨。她在那里當了六年學生、兩年教師。為了追求獨立自主的新生活，她用登廣告的辦法，應聘到桑菲爾德府當了一名家庭教師。簡·愛與莊園主羅切斯特先生有同樣的精神境界，情趣愛好相投，兩人互相愛慕，決定結為夫妻。但在教堂舉行婚禮時，羅切斯特被人揭發在15年前已經結過婚，瘋癲的妻子一直關在他家的一間密室里。簡·愛毅然選擇了離開桑菲爾德，歷盡艱辛后被圣約翰兄妹收留，擔任了鄉村小學教師。后來，簡·愛的叔父去世，她得到了一筆遺產，同時得知圣約翰兄妹是她的表親。簡·愛的表哥圣約翰為了尋找到印度傳教的助手，要與簡·愛結婚，但她拒絕了這個把感情獻給了上帝的人。刻骨銘心的愛情使簡·愛重新返回桑菲爾德莊園，卻見昔日的豪華府邸已變成了焦黑的廢墟。羅切斯特雙目失明，還失去了一只手，蟄居芬丁莊園。最后，簡·愛和羅切斯特結婚，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從小說文本中，我們看到的簡·愛相貌平平，遭遇也普通。小說內容只是個人的生活、工作、愛情、婚姻、家庭這類凡人瑣事，訴說的也只是個人的喜怒哀樂和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正如薩克雷所說，小說的情節是“司空見慣”的。但就是這樣一個貌不驚人、身材矮小、一無所有的平凡女性，卻給我們留下了光彩奪目的印象。她平凡的外表下面隱藏著的不屈不撓，勇于抗爭的精神，在這個平庸的世界上顯得異常珍貴，灼然奪目。它告訴天下所有的女性：唯有不斷抗爭，才能爭取到自由與平等地位，才能贏得自己的人生，實現自我。她一貫的抗爭精神令人敬佩。童年時的簡·愛，敢于和驕橫的表哥約翰發生沖突，扭打在一起，敢于斬釘截鐵地指責暴躁偏心的舅媽：“我是不騙人的；我要是騙人，我就該說我愛你了；可是我聲明，我不愛你；除掉約翰·里德以外，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在孤兒院，她多次頂撞蠻橫無理的院長和學監，即使遭到無情的懲罰也不依不撓。面對逆來順受的海倫，她說：“如果大家老是對殘酷，不公道的人百依百順，那么那些壞家伙就更任性胡來了，他們會什么也不懼怕，這樣也就永遠也不會改好，反而越來越壞，當我們無緣無故挨了打，我們一定要狠狠地回擊。”在桑菲爾德，她為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愛情，更是勇敢抗爭。可以看出，隨著閱歷的增長，心志的成熟，簡·愛的抗爭少了兒時的叛逆和莽撞，多了一份獨特的思想。感情上，她敢于直面階級制度和世俗的眼光，敢于追求真正意義上完整純潔的愛情；信仰上，她雖然將上帝作為靈魂的寄托，可是當圣約翰責備她不愛上帝時，她很干脆地回答：“我只相信能為人間帶來幸福的上帝！”與其他作家筆下的同類人物相比，簡·愛的抗爭帶有更多的詩意和情感，目的就是要求人格獨立，自強不息。

從這個外表看似平凡柔弱卻內心剛強的女性身上，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敢于同傳統等級社會以及一切不公正現象作斗爭的經典女性形象，更能感受到女性思想的覺醒與追求平等、自由的不懈努力。千百年來，女性的思想一直都被囚禁在服從與支配的牢籠中，總是無法得到公正與平等的待遇，而簡·愛就如同是一場思想革命的發起者，她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努力為廣大女性同胞們打開了思想牢籠的大門。特別是她那英勇無畏的抗爭精神給人以極大的鼓舞，千千萬萬的女性從簡·愛身上找到了追求平等與自立的精神資源。

二、自尊、自強、自立的獨特個性

簡·愛生存在一個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環境中，從小就承受著與同齡人不一樣的待遇，舅媽的嫌棄，表姐的蔑視，表哥的侮辱和毒打……這是對一個人的尊嚴地無情踐踏。但也正是因為這一切，養成了簡·愛自尊、自強、自立的獨特個性，換回了她無限的信心和不屈的精神、一種可戰勝一切的內在人格力量。

閱讀《簡·愛》，我們會看到，生活對于簡·愛決不是一種生命的享受，而是一種精神和肉體的磨礪，無論是在舅母家還是在孤兒院，痛苦和摧殘都如影隨形。但她未曾因為生活的不幸而喪失信心，而是頑強地面對接踵而至的不幸和挫折，甚至沒有迷失自我純真的本性。她不漂亮，但善良、樸實、純潔、高尚，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和偽善之辭。更難能可貴的是，她有著深刻的自知之明，她清楚：沒有美好的外貌，就得有主見有思想；沒有優越的生活，因此必須獨立自主，不依靠他人；沒有令人羨慕的社會地位，但必須有強烈的自尊和令人刮目相看的品質。在蓋茲海德府，她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不惜沖撞舅媽，甚至和表哥對打；在勞渥德慈善學校，為了自強自立，她努力學習各項普通課程及法語、音樂、繪畫等，用知識來使自己強大；在桑菲爾德莊園，她從不因為自己是一個地位低賤的家庭教師而感到自卑，反而認為他們是平等的，不應該因為她是家庭教師，而不能受到別人的尊重。也正因為她的正直、高尚、純潔，心靈沒有受到世俗社會的污染，才使得羅切斯特為之震撼，并把她看成是一個可以和自己在精神上平等交談的人，并且慢慢地深深愛上了她。他的真心，讓簡·愛感動，她接受了他。而當他們結婚的那一天，簡·愛知道了羅切斯特已有妻子時，她覺得自己必須要離開。羅切斯特向她坦白了一切，并真誠地表明了自己的愛情，他說：“你的心靈是我的寶庫，哪怕它破碎了，仍然是我的寶庫；要是你發了瘋，抱住你的將是我的胳臂而不是給瘋人穿的緊身衣。……我會凝視你的眼睛而永遠不感到厭倦，即使它們一點也不再認識我。”面對羅切斯特發自肺腑的愛情表白，簡·愛深受感動，她無限同情羅切斯特，但她有著極強的自尊心，不愿踐踏自己的愛情，去做一個沒有尊嚴的情婦。因此她說，“我要遵從上帝頒發世人認可的法律，我要堅守住我在清醒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瘋狂時所接受的原則”，“我要牢牢守住這個立場”。這是簡·愛告訴羅切斯特她必須離開的理由，從內心講，是簡·愛意識到自己受到了欺騙，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戲弄。她用了極大的克制力，做出了一個非常理性的決定——離開，選擇了一場殘酷的自我放逐。在這樣一種非常強大的愛情力量包圍之下，在美好、富裕的生活誘惑之下，她依然能堅持自己作為個人的尊嚴，這充分顯示出簡·愛自強自立的人格和美好的生活理想，也是她最具有精神魅力的地方。

簡·愛成為一代又一代的女性心目中最平易近人的偶像，正是她以自尊和自強為人生的支柱，才使得自己堅強獨立的人格魅力得以充分展現，感染了一代又一代各國讀者。小說也從另一個側面告訴我們：女性必須有獨立的人格，自尊自愛，不依附于其他人才可以贏得別人的尊重和熱愛，才會有真正的幸福。

三、真摯感人的友情和愛情

縱觀十九世紀的英國文壇，真正能寫出情的，當推勃朗特姐妹，尤其是夏洛蒂·勃朗特。細細讀來，她的《簡·愛》就是一部普通小人物的情感追求史。簡·愛一生在追求什么呢？從倫理角度說，是獨立的人格；從情感的角度說，則是愛。簡·愛的一生，就是在不斷追求愛的過程中度過的，其中最令人感慨的是簡·愛對友情和愛情的追求。

友情對簡·愛來說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從小歷盡艱辛，飽受凌辱的她總是在不停地追求友情。在蓋茲海德和白茜，在勞渥德學校和海倫，在桑菲爾德和菲爾費克思太太等，在沼澤山莊和圣約翰兄妹，她總是極力發展與他們的友情，以滿足自己對愛的需求。其中最耀眼的一筆是在人間地獄般的勞渥德學校里與女友海倫的友誼的展現。患病被隔離的海倫孤苦伶仃，知道自己即將“回到我永久的家——最后的家”，她多么需要友情和溫暖，而這時的簡就想方設法在深夜偷偷來到海倫的床前，并與海倫緊緊相擁到天明。簡明知自己會被傳染，但她卻一點也沒有猶豫，用自己小小的身軀為海倫的“遠行”做一次深深的餞別。她把友誼看得太重要了，她曾向善良的海倫表白過：“為了博得你或者譚波爾小姐的，或者任何一個我真正愛著的人的歡心，我會心甘情愿讓我的手臂被折斷，或者讓牛角把我挑起來，或者站在尥蹶子的馬后面，讓馬蹄子踢著我的胸膛”。由此可見，友誼在簡·愛身上達到了一種高度，她可以為了真摯的友愛而置自身利益甚至生命于不顧，讀來令人感慨萬端。

當然，翻開《簡·愛》，最令人震撼的是女主人公簡·愛和羅切斯特先生之間的真摯愛情。羅切斯特是個拜倫式的男子，態度專橫傲慢，但感情真摯強烈。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倆非常相像，個性倔強又異常深刻，因此他們相互吸引，相互關注，又相互排斥。然而，經過驕傲和感情之間的長時間的搏斗，終于不可抗拒地產生了愛情。羅切斯特被簡·愛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深深地愛上了她。簡·愛知道這種愛情是不平等的，她提醒自己不要忘乎所以：“他和你是不同階級的，不要離開你的階級，要自愛。”而其實她已深愛羅切斯特，到了難舍難分的地步。“……你以為，因為我貧窮，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錯了，我的心靈跟你一樣豐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樣充實！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姿色和充足的財富，我也會讓你感到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這是簡·愛對羅切斯特的愛情表白，也是一份渴望平等愛情的宣言。她追求純潔的愛情，不愿將愛情建立在金錢、社會地位與利益之上，她渴望愛情的雙方能忠貞不二。于是在剛得知所愛的人已有妻室時，她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悲傷，因為她不允許她愛的人對愛情不忠。當她離開羅切斯特后，雖然她認為不可能同愛人在一起了，可簡·愛的心卻從未背叛過他。與年輕牧師圣約翰的相逢不僅沒有使簡·愛移情別戀，反而更加堅定了她對羅切斯特的愛情。當圣約翰向她提出求婚，要她作為他的助手一起去印度傳教時，簡·愛僅僅認為“他是個好人”，因為她明白，倘若他們在一起，他們都會背叛自己的愛情，而這正是簡·愛所不允許的。當得知羅切斯特經歷過一場大火之后，簡·愛并沒有因為羅切斯特身體殘缺、一無所有而棄之不顧，而是又回到了深愛的人的身邊，對他不離不棄，奉獻給災難中幾乎絕望的羅切斯特以真誠的愛。她用自己的行為表明了自己的愛情觀，那就是平等自主，真誠奉獻。

當今社會，物欲橫流，人們常常會自覺或不自覺的為了金錢和地位而淹沒感情。在窮與富之間選擇富，在愛與不愛之間選擇不愛。很少有人會像簡·愛這樣為人格、為友情、為愛情擯棄一切利害打算，而且義無反顧。從這個意義上講，《簡·愛》所展現給我們的正是一種返璞歸真，是一種追求全心付出的感覺，是一種不計得失的簡化的感情，它猶如一杯純水，凈化著每一個讀者的心靈，引起人們的思考。

一百多年來，《簡·愛》這部經典名著深深地進入了人們的靈魂，以一種不可抗拒的美感吸引著成千上萬的讀者，特別是女性讀者。今天，閱讀《簡·愛》，我們要更深刻地體會簡·愛豐富的精神世界，感受她作為一個平凡無依靠的女子所經歷的一切悲歡。她不斷超越世俗，超越自我，最終得到了真正的幸福。可以說，簡·愛所擁有的一切，她都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或者抗爭，或者隱忍，或者等待。她為尊嚴、平等、獨立而戰的魄力，自強自立的個性，對友情、愛情的真摯執著，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會給人以深刻的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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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玉，江蘇無錫高等師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