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印”還是“喜鵲傳來金印”

岑參是唐代杰出的詩人，他和同時的高適，都以邊塞詩馳名，文學史上并稱“高岑”。他的邊塞詩《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軍獻上》中有這樣幾句詩：“驛馬從西來，雙節夾路馳。喜鵲捧金印，蛟龍盤畫旗。”對“喜鵲捧金印”這一句的理解主要有兩種：一是認為謂喜鵲傳來金印也。二是認為指公侯之印，即官印。

這兩種理解到底哪一種更為合理呢？先看第一種：謂喜鵲傳來金印也。在我國喜鵲被認為是一種吉祥鳥，尤其是在古代，很多銅鏡、家俱上都雕有或刻有喜鵲的圖案，可見人們對喜鵲的喜愛之情。詩中寫道 “驛馬從西來，雙節夾路馳。”提到了報信的驛馬，節度使的儀仗，描寫了得勝歸來喜氣洋洋的盛大場面，但在這么盛大的場境下由喜鵲傳來金印是不大可能的，這只能理解為是一種比喻象征而不能理解成是一種事實，所以這一種理解是不合理的。

第二種理解認為指公侯之印。這一首詩當作于天寶十四載六月，詩中提到的“封大夫”即封常清。《舊唐書·封常清傳》記載：“十一載，乃以常清為安西副大都護，……十三載入朝，攝御史大夫……仍令常清權知北庭都護，持節充伊西節度等使。”①時封常清任北庭都護等職，岑參在《送張獻心充副使歸河西雜句》中寫道：“未年三十已高位，腰間金印色赫然。”金印應該是指封常清的官印。對于金印的來歷在《搜神記》中是這樣記載的：常山張顥，為梁州牧。天新雨后，有鳥如山鵲，飛翔入市，忽然墜地，人爭取之，化為圓石。顥椎破之，得一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顥以上聞，藏之秘府。后議郎汝南樊橫夷上言：“堯舜時舊有此官，今天降印，宜可復置。”后顥官至太尉。②不管“鵲化金印”這一事件是否為真，張顥確實后“官至太尉”。《后漢書·靈帝紀》記載：“太常常山張顥為太尉。”③《漢書·百官公卿表》：“相國丞相皆秦官，金印紫綬。”④時封常清攝御史大夫權知北庭都護，所以“喜鵲捧金印”是指官印而不是謂喜鵲傳來金印也。在這句詩中岑參意將封常清比作漢代的太尉，祝愿他能屢立戰功，位列三公。在《獻封大夫破播仙凱歌六章》中岑參寫道：“丈夫鵲印搖邊月，大將龍旗掣海云。”在這兩句詩中“鵲印”是指“金印”，可以與“喜鵲捧金印”互相印證。在《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軍獻上》中用“喜鵲捧金印”代指官印而不用“鵲印”是要與下句“蛟龍盤畫旗”形成對偶。《后漢書·志第二十九 輿服上》：“皇太子、諸侯王……旂旗九斿降龍。公、列侯……九斿降龍。卿，朱兩轓，五斿降龍。”③旂旗是上畫交龍、桿頭系鈴的旗。“蛟龍盤畫旗”是指旆旗這是毫無疑問的，為了與這一句形成對偶詩人用“喜鵲捧金印”代指官印。

在岑參詩中另有三處提到鵲印。《奉和杜相公初發京城作》：“野鵲迎金印，郊云拂畫旗。”《冀國夫人歌詞七首》之一：“翔鵠日邊鸞不去，盤龍印處鵲飛回。”《西河郡太守張夫人挽歌》：“鵲印慶仍傳，魚軒寵莫先。”魚軒指貴婦人所乘之車。《左傳》閔公二年：“歸夫人魚軒”。杜預注：魚軒，夫人車，以魚皮為飾。⑤佷明顯“鵲印”指金印與“魚軒”形成對偶。

可以看出岑參在詩中提到的“鵲印”都是用張顥的典故代指官印，所以將“喜鵲捧金印”理解為金印更為合理。

注釋：

①劉煦等撰．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②干寶撰．搜神記[M]．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

③范曄撰．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④班固撰．漢書[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2002.

⑤楊伯峻編著．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1．

（王中艷，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