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淑敏的醫者情懷

摘 要：畢淑敏是一位作家，也是一位醫生。畢淑敏的小說，浸透著一個醫者的悲憫情懷與救瀆意識，彰顯著對生命的摯愛與思索。通過文學創作，畢淑敏將醫者的情懷和作家的審美意識整合起來，為生命和脆弱心靈開出了一劑劑良方，也體現了作家堅守責任和癡情奉獻的強烈社會責任感。

關鍵詞：畢淑敏小說 悲憫與救贖 生命的意義 社會責任感

畢淑敏是一位作家，也是一位醫生。從醫經歷對畢淑敏小說創作的影響，除了小說中頻現醫生的故事，最深刻的還是在思想意識和情感方面的浸潤。在中篇小說《生生不已》、《預約死亡》、《教授的戒指》、《最后一支西地蘭》，以及長篇力作《紅處方》、《血玲瓏》、《拯救乳房》和《女心理師》等小說中，畢淑敏以“醫生提筆——開方”的慣性，將醫者的情懷和作家的審美意識整合起來，在文學作品中為生命和脆弱心靈開出了一劑劑良方。正如王蒙對她的評價：“即使做了小說，似乎也沒有忘記她的醫生的治病救人的宗旨，普渡眾生的宏愿，苦口婆心的耐性，有條不紊的規章和清澈如水的醫心?！雹?/p>

一、對生命的悲憫與救瀆

畢淑敏稱其創作是“煉蜜為丸”，“煉蜜為丸”是一個醫學術語，意為“用上等蜂蜜作為粘合劑，使藥料緊結為一體，……”②畢淑敏自覺地以一個醫者的情懷面對文學，將自己的文學創作當成是煉制良“藥”的過程。從《最后一支西地蘭》、《教授的戒指》、《預約死亡》、《臨終關懷》到《紅處方》、《拯救乳房》，這樣一個“練蜜為丸”的過程，讓讀者感到的都是醫者的悲憫情懷和救瀆意識在文學中的體現。

中篇小說《最后一支西地蘭》中，通過主人公焦如海，畢淑敏對醫者情懷做了充分闡釋。在醫者焦如海眼中，一條名叫阿隨的狗，其生命和人的一樣寶貴和神圣:“阿隨是一條生命，而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可寶貴的東西?！雹?面對氣息奄奄的阿隨，焦如海自覺地意識到“醫生的職責就是修補生命，延續生命”。③為此，他毫無猶豫地獻出維系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支西地蘭，阿隨得救了，而焦如海卻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他用實際行動對醫者情懷做了最好的詮釋：對生命的深深敬畏和悲憫，拯救另一條生命的自覺的責任意識。這種對生命的悲憫和救瀆，是一個醫者最珍貴的品格，而這也是身為作家的畢淑敏所葆有的。

正是對生命的悲憫，畢淑敏親歷戒毒醫院，對戒毒身感神受；她還翻閱大量戒毒圖書，寫成了長篇小說《紅處方》，將枯燥的理性知識通過小說化為感性知識，去拯救迷途的生命?！都t處方》不僅是作者悲憫與救瀆情懷的物化，也是畢淑敏醫學理念的藝術化，它不但凝結著畢淑敏在戒毒醫院里數月的身感神受，也凝聚著畢淑敏二十余年從醫生涯的心靈感觸。

也正是緣于對生命的深切悲憫，畢淑敏渴望走進每一個生命的心靈，希望能切實地幫助其完滿地走完一生。為此，她進駐臨終關懷醫院，走近死者，感受當死神臨近時生命機體和心理的真實感受，以深切的同情感受他們的痛楚與需求，坦然地《預約死亡》，喚起讀者對科學死亡的思考、對生命歷程的珍視。科幻小說《教授的戒指》，是畢淑敏對療救的理想書寫，醫學教授陶若怯通過一枚具有特異功能的戒指，設身處地感知病者真實的疼痛，準確無誤的診斷病情，百分之百地治愈病患者。

“一場重病相當于一次輕的死亡，更何況許多病原本就是由精神的創傷而起?！雹芟嗨频慕洑v，同樣的情懷，讓畢淑敏與文學巨人魯迅殊途同歸地走到了“精神療治”這一條道上。1998年，畢淑敏步入北京師范大學心理系攻讀心理學博士，通過對心理學專業的系統學習，完成了心理學著作《心靈七游戲》及一系列心理學散文。2003年，心理治療長篇小說《拯救乳房》發表，即被指定為心理學系研究生必讀的小說。2007年，又一部長篇心理小說《女心理師》面世。在《拯救乳房》和《女心理師》中，作者將悲憫的目光再次投向病者，投向他們脆弱的心靈，自覺地將醫者的情懷與文學的審美功能吸收整合，為脆弱心靈開出了一劑劑良方。

二、對生命的摯愛與探索

九死一生的昆侖軍旅經歷，20年從醫生涯中對生死的親歷見證，使得畢淑敏徹悟人生意義的核心——如何善待每人僅有一次的生命。這種善待決不是茍且偷生，貪圖享樂，而是更加積極地為生命的發展做貢獻。因為擁有對生命深沉的認識，所以生活中的畢淑敏始終為豐富生命而積極探索著，從醫生到作家，從文學碩士到心理學博士，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扎扎實實。當醫生，她是受人歡迎的白衣天使，當作家，她是被人青睞的靈魂工程師，這一切都緣于她對生命的承諾。也正是緣于對生命的深刻理解，畢淑敏的小說雖“多‘死亡’篇，但其內核都是在刻寫生命”。⑤

小說《生生不已》是締造生命過程中，母愛生發的巨大能量在作者筆端的流瀉。是稚嫩的生命激發了偉大的母愛，而母愛也賦予生命以高貴和神圣。長篇小說《血玲瓏》一樣是對孕育、拯救生命，母親與上帝勇敢對抗的深情抒寫，也是由生命激發的母愛之光的再次放射。當我們驚異于《金鎖記》（張愛玲）中的曹七巧面對生命的變態，感慨于《你是一條河》（池莉）中辣辣面對生命的麻木時，不禁為畢淑敏筆下生命的神圣而感動，是生生不息的生命給了人類生存的力量和勇氣，是愛的光芒照亮了生命健康前行的道路。

被譽為“新體驗小說”的《預約死亡》，以紀實的手法揭開了“臨終關懷醫院”的帷幕，通過這篇小說，畢淑敏給我們一種新的生命意識：每個生命的每一段歷程，都應該是尊貴而美麗的，即使是死亡，也應該是舒適和美好的；在生命的末期，我們更應該關注生存的品質。小說中，那個患了不治之癥的美麗女人，當治療只是加重她的痛苦、延長她的受苦時，她選擇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溫馨傍晚，勇敢地用小彈弓結束生命，她的舉動不禁讓人感喟：死亡也能如此地優雅和絢麗！

在小說《紅處方》中，戒毒醫院院長簡方寧是美麗生命的化身，在與毒品的生死搏擊中，簡方寧無法將自我精神價值的實現與欲望生存方式和解而最后自殺，她以死保持了生命的高貴。簡方寧之死，折射了作者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和價值向度，這就是肉身因精神而高貴，生命因奉獻而絢麗。

面對罪惡殺手，如何保持生命的尊嚴？通過小說《拯救乳房》，畢淑敏對這一問題作了深入探討。乳癌病患者安疆，在死亡臨近的那一刻，終于找回了自我。就在作家對安疆生生死死的指證中，我們感受到生命的真諦和人之為人的意義。善待生命，救瀆尊嚴，不拒絕對另一生命的浸潤，把自己融入與人類共通的情感中，這是作者對生命的價值、人的生存意義的關注和思考，也是畢淑敏創作宗旨所在。

“真正的作家應該也必須是思想家?！雹蕻吺缑粲米约旱恼Z言凝煉思想，為探索生命的意義不斷開辟新的里程。

三、對責任的執著堅守

“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同時也包含了他的種族乃至整個人類進化過程中的全部的文化積淀?！雹咧腥A民族是一個視責任為己命的優秀民族，在畢淑敏的精神世界中，最多承載的，就是中華民族幾千年傳承下來的這種可貴的責任意識。

畢淑敏的小說，塑造了許多深懷悲憫情懷與救瀆意識的醫者，他們都是富有社會責任感的理想人物。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長篇小說《紅處方》和《拯救乳房》的主人公?！都t處方》中戒毒醫院院長簡方寧，沒有割棄軍營傳統美德的滋養，胸懷責任，為拯救吸毒病人甘愿奉獻一切?！墩热榉俊分械男睦韺W博士程遠青，也深懷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面對誘惑，毅然將救瀆的目光投向了生命趨向頹敗和邊緣的乳癌病患者。這些人物形象更多地帶有創作主體的個人影像成分，畢淑敏與她筆下的主人公一樣，懷著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毅然堅持拯救，因為她深信人們還沒有都達到大徹大悟，她毅然深懷悲憫，因為她知道每個生命還不夠強大。

小說《最后一支西地蘭》、《教授的戒指》、《預約死亡》等，也彰顯了畢淑敏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期盼通過作品影響現實生活的愿望。在小說《最后一支西地蘭》中，被打成牛鬼蛇神的醫生焦如海，始終保持著一個醫者的情懷，在個人與環境的沖突中，更注意向內砥礪，腳踏實地、無怨無悔地向學生傳授著醫術，為了喚起誤入歧途的學生對生命的珍視意識，他挽救了一條小狗的生命而犧牲了自己。在《教授的戒指》中，醫學泰斗陶若怯教授，制造了一枚相當于人體生物電流傳感器的精致戒指，在為病人診斷時，復雜的疾病就通過戒指將信息傳遞給教授，陶若怯教授在那一瞬間就幻化為病人，親身感受病痛并分析癥狀。為了修補和延長他人的生命，教授感受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各種疑難病痛，為此也耗竭了自己的精神與生命。教授忘我的獻身精神也深深教育和感染了他的學生。小說《預約死亡》中的“我”，也對社會的文明進程深懷一份責任，為了對讀者進行科學死亡的教育，她進駐臨終關懷醫院，與瀕臨死亡者親密接觸，品嘗死亡的氣息。

隨著在文學上取得驕人的成績，畢淑敏在心理和文化上愈加自信、成熟、理性和堅強。2007年創作的長篇力作《女心理師》中，主人公賀鑄依然保持著拯救、奉獻的英勇姿態。這不是形象重復的問題，而是作者對于這個時代作出的積極回答，也是作者堅守責任和癡情奉獻的體現。在充分享受現代文明成果的同時，畢淑敏沒有忘記自己的一份社會責任，她始終堅信“在一個無所不破的時代，文學更應該為人們指點迷津，改善和提升人們的精神質量，帶領失陷的人心走出泥濘”。⑧畢淑敏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深懷悲憫情懷進行的對脆弱心靈的拯救、對生命意義的探索，給了我們一種不容忽視的昂揚奮發的姿態，一個鏗鏘有力的手勢。

注釋：

①王 蒙．畢淑敏作品精選[M]．中國三峽出版社，1995．

②畢淑敏．煉蜜為丸[J]．北京文學，1994，（3）．

③畢淑敏．畢淑敏文集——生命[M]．群眾出版社，1996．

④畢淑敏．畢淑敏文集——傾訴[M]．群眾出版社，1996．

⑤盛 英．畢淑敏小說與生命文化[J]．小說評論，1998，（5）．

⑥畢淑敏．我的心靈有三間屋[J]．人民論壇，2002，（6）．

⑦魯樞元．生態文藝學[M]．山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⑧李皆美．2005文學評論[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任向紅，甘肅農業職業技術學院基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