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誕生禮與葬禮看《白鹿原》的生命意識

摘 要：本文分析了陳忠實的長篇小說《白鹿原》描寫的誕生禮和葬禮等習俗特征，及其所折射出的白鹿原人重生輕死的生命觀，闡釋了白鹿原這種對待生死的理念緣于個體生命是維系家族血緣香火不斷的紐帶以及頑強的生命意識。

關鍵詞：《白鹿原》 誕生禮 葬禮 生命觀

長篇小說《白鹿原》濃墨重彩地描寫了白鹿原生死的禮儀，并由此折射出白鹿原人對待生死的態度與觀念。

一、隆重又熱烈的誕生禮

《白鹿原》的主人公白嘉軒對兒女的誕生禮十分重視，尤其是長子的誕生禮更加隆重而熱烈，因為長子的誕生使白家傳宗接代得以保證。白嘉軒“慶賀頭生兒子滿月的儀式隆重又熱烈”，所有重要親戚朋友都通知到了，許多年已經斷絕往來的親戚也聞訊趕來了。“嘉軒殺了一頭豬，滿心歡喜地待承親朋鄉友”。白嘉軒聽著眾人不斷重復著的恭維新生兒子的套話——再沒有比這些套話叫他心里快活的事了，他只是憨笑著更加殷勤更加誠摯地遞煙讓茶，“對所有的親朋鄉友不分彼此不管親疏不論遠近一律平等對待”。正因為有了兒子，“每逢祭日，白嘉軒跪在主祭壇位上祭祀祖宗的時候，總是由不得心里發慌尻子發松”的心理恐慌癥才不治而愈。這種隆重的生的禮儀體現出了白鹿原對生命的重視。

二、慘淡凄涼、重男輕女的葬禮

《白鹿原》寫了眾多人的葬禮。如白嘉軒的前六位女人有三位死后寫到了葬禮，秉德老漢、仙草、白趙氏的葬禮，還有鹿三媳婦的葬禮，鹿兆海、朱先生的葬禮等等。經過對比閱讀后，讀者不難發現，除了民族英雄鹿兆海的葬禮和白鹿原的神圣之人朱先生的葬禮外，其他人的葬禮都有慘淡凄涼的意味，尤其是女人的葬禮，無論是白嘉軒理應孝順的母親白趙氏，還是他理應感謝的妻子吳仙草，都格外的慘淡凄涼，這是白鹿原重男輕女意識的直接反映。仙草死時，恰逢瘟疫肆虐，她帶著“想見的親人一個也見不著”的悲哀，悄然死去。白嘉軒沒有報喪，連躲到城里和山里的親娘親子以及仙草娘家的人都不告知。打了一個墓坑就把她埋葬了，“他在隆起的墓堆前奠了三遭酒，拄著拐杖說：我要是能抗過瘟疫，我給你重修墓立石碑唱大戲！……”；再如，白趙氏的葬禮，白嘉軒本想隆重埋葬勞苦功高的母親，可是愈來愈可怕的兵荒馬亂不容許他盡孝心，白嘉軒在母親靈前禱告說：“過三年時世太平了，兒再給你唱戲……”。母親白趙氏，妻子仙草，這兩個人對于白嘉軒來說，都是最親近最重要的人，母親生養了他，妻子為他生養了滿堂兒女，但由于他們死不逢時，白嘉軒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她們的葬禮慘淡凄涼實屬不得已而為之的話，那么，在“反正”之前，白嘉軒埋葬前幾房女人時的從簡，無疑直接體現出了重男輕女的封建意識，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尚未給白家留下一男半女的媳婦死去，即使是娘家家道殷實者（如第二房女人），最終也不過是“躺進一具薄板棺材”而已。

三、重生輕死的生命意識

《白鹿原》寫了誕生禮儀的歡樂隆重和葬禮的悲涼簡單，而且作家在寫到葬禮時多次表示，要先顧生，后顧死的理念。我們不說女人的葬禮，因重男輕女的意識所體現出的簡單埋葬過程，單說父親秉德老漢暴死，讓嘉軒痛苦難當。白家“遠門近門的長輩老者都知道嘉軒命運不濟，至今連個騎馬墜靈的女人也沒有，一位伯伯朗然說：‘人說瞻前顧后，前后總是不能兼顧，就只能是先瞻前而后顧后；生死不能同時顧全，那就先顧生而后顧死。’”所以，喪事從簡。

此外，白嘉軒修祠堂辦學堂在朱先生看來是件功德無量的事。他說：“你們翻修祠堂是善事，可那僅僅是個小小的善事；你們興辦學堂才是大善事，無量功德的大善事。祖宗該敬該祭，不敬不祭是為不孝，敬了祭了也僅只盡了一份孝心，興辦學堂才是萬代子孫的大事；往后的世事靠活人不靠死人呀；靠那些還在吃奶的學步的穿爛襠褲的娃兒，得教他們識字念書曉以禮義，不定那里頭有治國安邦的棟梁之材呢。”朱先生和白嘉軒所說所為，都體現了儒家重生輕死積極入世的生命觀。為什么如此重生輕死呢？

白鹿原上的個體生命承載著民族生存的歷史沉重感。那個“總體不過二百戶，人口不足一千，如果超出便有災禍降臨”的生存咒語，道出白鹿原生存條件的惡劣和生命存活之艱辛。除了大自然帶來的旱災、水災、饑饉、瘟疫瘋狂地威脅著這里的生命外，他們歷經民國初年的混亂，國共分裂后的大屠殺，軍閥混戰的擄掠，內戰的血雨腥風，抗戰后的新內戰，國民黨腐敗統治造成的社會災難，兵匪、苛捐雜稅，社會翻云覆雨的變化，兵荒馬亂的動蕩不安，加上缺醫少藥，使白鹿原上人的生命格外脆弱。白鹿原上的人自嬰幼兒時起每每遭受“四六風”的侵害，每家有近半數的兒女幼兒時夭折，即使是長大成人，白鹿原上的生命也很少長壽。白嘉軒娶七房媳婦實屬無奈，因為前六房女人個個早夭。秉德老漢暴死，臨死時說“白家的男人都短壽，你老爺活到四十八，你爺活到四十六，我算活得最長過了五十大關了。”小說中作家不僅把我們民族個體生命存在的沉重與人類生命存在的沉重聯結在一起，而尤其是在洞悉了、把握了我們民族生存的沉重的掙扎與抗爭，感受到白鹿原那種不可遏制的原始生命力，縱使屢遭壓抑和踐踏，扭曲和扼殺，卻仍然體現著頑強的生命意識。所以，白鹿原人更加重視生命——活著的生命。因為，個體生命是維系家族血緣香火不斷的紐帶。

參考文獻：

[1]陳忠實．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張 恒，延邊大學護理學院副教授）